靈月派，銀弓峰。
來到門派已經好幾天了，在玄字第二間屋舍內，一道無形的靈壓波動緩緩擴散出去。
很快，峰內一陣騷動，屋外響起了敲門聲。
“慕師妹，剛剛是你築基成功了嗎？！”
“嗯，是的。”慕青整理了一下表情，走到門前將房門開啟。
門外站著幾名住得比較近的同峰弟子，只見她們驚喜地議論道：“果如白師姐所說，慕青妹妹是十年難遇的天才，這才幾天就築基成功了，以後或許可以追得上秦師姐和憐星師妹呢！”
“是呀，我就說嘛，師妹不光長得美，天賦也是一等一的！”
“哈？”慕青一臉疑惑，她只是按照陸靈秋吩咐的，在合適的時間將領取的入門功法修煉至第三層而已。
因為《靈心篇》的第三層需要築基境界才可修煉，一旦修成，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把隱藏的靈力釋放到對應的築基級別了。
為了方便應對門派中的各個麻煩事情，她不得不花費三個時辰的休息時間來學習這種“粗淺”的玄階下品功法。
很快，白雪從天字行屋舍徑直向這邊走來，恭喜道：“師妹果然比我想象中更優秀。”
“就還行吧。”慕青不置可否。
見她這幅雲淡風輕的模樣，白雪掩嘴一笑，讓其他女修各回各屋，然後轉首對慕青說道：
“我們進去說。”
“嗯。”
二人走進玄字第二間，白雪簡單參觀了下慕青香噴噴的閨房，奇道：“師妹有養花的習慣嗎？”
“沒有，為什麼這麼問？”慕青從桌邊抽出一張木椅示意她落座，自己則坐到柔軟的大床上，不著痕跡地將床頭的《花神真訣》塞入枕下。
“咦？是嗎？”白雪湊到少女身邊嗅了嗅，疑惑道：“可慕師妹身上確實有種荼蘼的香味呢。”
“……白師姐很喜歡花嗎？”見她靠得如此之近，慕青悄悄把身體往左側挪了挪。
“是的，母親大人經常會種植一些花種。
然而在大雪山，只有見春花和角堇能夠存活下來。”
白雪目光中閃過一絲低落，坐回了木椅上，嘆道：“也不知母親她怎麼樣了。”
“啊……那個，白師姐，你這次來找我，是有什麼事呢？”
慕青不會安慰人，見房間內的氣氛有點不對，果斷地轉移了話題。
說到底，眼前的晨星也只是築基末期的同門罷了，慕青身為妖尊，並不想把“同門關係”升級為“朋友關係”。
沒錯，她清楚得很。每段關係的升級都會帶來更多的聯絡，用陸靈秋的話說，就是“因果”。在少女心裡，除了和陸靈秋之間的因果是必要的，其餘，能斬則斬。
無論男人還是女人，前輩還是後輩，她都不想接觸。
見她如此冷淡，白雪勉強笑了笑，對這位“天才師妹”的瞭解更深了一分。
“嗯。是這樣。月底的門派試練，是要聯合御天劍宗和大佛寺一起進行的，每峰有兩個名額可以派出去。正巧師妹築基成功，我打算讓你和葛嫻師妹一起去。”她情商不低，知道眼前少女在刻意關閉自己的心扉，並不想談論任何不必要的事情。
“哦，試煉的具體內容是？”慕青沒有絲毫感興趣的樣子，只是平淡問道。
“是去銀暉林東部最深處的深水潭尋找並且討伐四級妖獸——藍霧妖。雖然到時候群星殿那邊會詳細說明，但師妹若是想提前瞭解，可以看看這個。”白雪從腰間摸出一個卷軸遞給她，補充道：“這是提前擬好的任務細則。”
慕青並沒有接那卷軸，只是微微蹙眉，問了句：“可以不去麼？”
“啊？”
白雪一怔，沒能第一時間理解她的意思，以為少女是擔心此行有危險，便搖了搖頭：“不可以的……師妹放心，我宗有二十餘名弟子共同行動，而且有一位長老隨行護送，絕無任何危險的。何況，透過試煉後還能得到門派發放的獎勵，據說是一張中品靈符哦。”
慕青心中微嘆，伸手接過了卷軸，直接將之扔到了床邊。
在人類修士對妖獸的等階劃分中，第四級對應的也就是剛剛凝靈的大妖而已，就算沒有長老帶隊也絕無風險。
但問題根本不在這裡。
而是——
藍霧妖只是一縷由深水潭的水霧經年瀰漫，久而久之才艱難聚合成形、擁有了形體的霧氣。
而且她性情溫和，通常來說根本不會襲擊路人，甚至連其他小獸路過，她都會避讓開來，生怕自己身上的寒氣凍傷它們……
如此溫和的“妖獸”，為什麼，為什麼要被三派作為試煉目標，來進行“討伐”呢？
說是討伐，實際上就是剷除掉吧？
而且有元嬰修士帶隊，成功率必然是百分之百。
慕青心中壓抑，本想問出內心的疑惑，卻想起自己與陸靈秋的約法三章，無奈之下，只得嘆了一聲，點頭道：“行吧。”
“師妹……是我惹你不開心了嗎？”白雪見她這幅比自己先前還要低落的樣子，不禁十分茫然。
從最初進屋的時候開始，慕青就一直對她愛答不理的。
而任務的事，不知有多少其他弟子巴不得去輕鬆完成、領取獎勵呢，畢竟只是跟著長老走個過場而已，白得一張價值不菲的中品符，難道不香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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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把一個名額爭取到慕青身上，誰想她卻並不樂意，甚至還不開心了……？
她百思不解，卻見慕青搖了搖頭，忽然問道：
“白師姐，你認為，所有‘妖獸’，都該被殺死嗎？”
聽到此話，白雪一愣，猶豫了片刻：“我……不知道。”
她實話實說。
從小，她就生活在荒蕪人煙的北地。
除了母親之外，她沒有任何親人，也沒有朋友。
雪芙老祖對她的訓導猶在耳邊：“白雪，記住。天塹的另一邊是萬妖海，或許有一天，這些妖獸會衝破雪嶺境，進到內陸。到那時，人類將會迎來一場史無前例的浩劫。”
對於慕青的問題，她覺得自己無法回答。
雖在靈月修煉至築基末期即將結丹，可無論是試煉也好，秘境體驗也罷，真正的妖獸，她從未親手斬殺過。
就像，在溫暖的環境下健康成長著的新芽，開著比身邊其他同類更美的花。
慕青看向她，直視著她的雙眼，換了個角度問道：“那師姐認為，所有‘妖獸’，都是邪惡的嗎？”
這次，白雪沒有躊躇太久。
她抿了抿嘴，目光堅定道：“人間沒有絕對的惡。我猜，妖獸也是。”
時間彷彿變得慢了下來。
一分一秒流逝而過。
二人相對而坐，
石室裡的空氣卻靜得詭異。
不知過了多久。
慕青展顏一笑：
“這樣啊。”
白雪看著她那天使般的笑顏，恍惚許久。
——
在離開前，白雪駐足於門外，對著即將關門的慕青說道：“荼靡是春季的最後開放的花，她的花語是末路之美。慕師妹，如果你喜歡，下次我帶一盆來送你吧。”
“好。”
這一次，少女沒有拒絕。
白雪開心地點了點頭，轉身走向白玉峰。
沒人看到她眼角的淚光。
——
“母親大人，你還好嗎？
我在靈月這邊，也終於交到了朋友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