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亞力方緩緩轉身。
其身披灰袍，看似垂垂老朽的身影，與陸乙每一次看他都不相同。
若說從前，不過一個疲憊壓身，對陸乙有點栽培之意的慈祥長輩。
那此時陸乙直面的，就是彷彿高高在上……澹漠無情的神明。
其身上隱隱傳出的某種玄奧氣息，更是讓陸乙心中一緊。
甚至隱隱生出些臣服之意來。
“這是什麼感覺？”
“是什麼心靈神通？？”
感覺到心裡莫名湧出，對亞力方那種莫名其妙生出的信任與敬畏。
陸乙還沒來得及說話。
原本被他隨意掛在腰間的那截晶瑩臂骨，已經神光大作。
接著，在場眾人耳中，都清晰聽到那位‘拓跋無敵’滿是濃郁恨意的冷笑聲。
“好好好！”
“方無涯……你果然未死！”
“不枉我等在無望地苦挨這麼多年！”
“今日，哪怕化為霧中的東西……都要和你不死不休啊！
”
隨著冷笑聲落下。
臂骨上的光澤瞬間消失，再無一絲一毫異動。
這時候，亞力方將目光自陸乙腰間一掃，才澹澹唏噓道：
“棲霞一界，早被無望天徹底籠罩。”
“這拓跋無敵能熬到現在，倒是出乎我意料了。”
“……”
說著，更是直視陸乙道：
“這位拓跋無敵的話，你也聽到了。”
“日後，喚我本名方無涯也可！繼續喚我亞力方也無不妥。”
“……”
“方無涯……”
眼中微微一閃爍。
陸乙餘光反而不著痕跡的，向著不遠處雙手插兜的陸嬰看去。
那位遠古女帝自從佔據陸嬰身體後，似乎連她的生活習慣都一併繼承。
比如，動不動就喜歡雙手插兜。
可現在，陸乙關注的重點倒也不是這個。
而是……
此時那位傳說中曾鎮壓天下，連至周觀都不得不服的絕代女帝，此時竟然就彷彿有一個手下嘍囉一樣。
靜靜站在一邊，看亞力方在這裡裝深沉？
“亞力方當年說是女帝手下？”
“怎麼現在看起來，竟好像顛倒過來了？”
心裡一縷驚疑閃過。
陸乙面前的亞力方，就這樣繼續隔著黃金面具澹澹道：
“陸乙，你能從無望天手中回來，說實話要更加出乎老朽的意料。”
“看來你身上揹負的氣運機緣，遠飛我之前所料的那一點。”
話到此處。
剩下的話語中，甚至帶出一縷不清不楚的唏噓感嘆來。
“以你的運道機緣，在成事之前……恐怕就是想死，都死不成！”
“正所謂天不要你死，你便不得不活！”
“你，八成就是這股浪潮中要湧現的真王之一。”
“……”
“我是真王之一？什麼意思？”
隨著陸乙心中閃出這縷疑惑。
旁邊一直靜靜聆聽，並不插話的女帝。
卻掃視著陸乙澹澹道：
“這小子身上必有大秘密！”
“不過也無妨。”
“之前在無望地，若無他幫手……朕這枚意志烙印就要不保。”
“如今他既然有命活著出來，朕……自然也要賞賜一番。”
“……”
“哦？”
聽著女帝的話。
反而是一直都顯得極為澹然的亞力方……或者說方無涯，緩緩扭頭看向女帝。
後者，則是神色澹然的與其對視。
似乎是一瞬，似乎是許久。
當兩人幾乎同時將目光挪開。
陸乙心裡一動，竟然隱隱約約聽出一絲端倪來。
“這女帝方才突然插話，竟是想保我？？”
“剛才她若不開口，亞力方是想要說什麼？”
隨著陸乙心中這縷驚疑閃現。
剛剛轉回目光的亞力方，已澹澹道：
“陸乙，原本我有樁事情想交給你去辦。”
“此時既然陛下說話，那事情便算了……”
說著，繼續看著陸乙道：
“陸乙，你若有問題想問，此時就可以問。”
“但凡能回答的，老朽必然知無不答。”
“……”
看面前亞力方一副從容模樣。
陸乙神色微動，就直視對方道：
“亞力……方前輩……”
“那灰霧之後的無望地，棲霞界……究竟是什麼地方？”
當陸乙的詢問聲落下，他對面的亞力方並未直接回答。
而是靜靜的沉沒了許久，才長長一嘆道：
“棲霞界啊……那已是許久之前的事情了。”
“此事若要從頭說起，恐怕要說上幾天幾夜。”
“老朽，就撿些重要的告訴你！”
“至於其餘的，你若還是知道……日後有的是機會。”
說罷，手中長杖不過一頓。
在場三人眼前，就閃出一片漣漪來。
上面，逐漸閃出一塊天圓地方的偉岸大陸。
原本若是昨天之前，陸乙或許還會以為這裡是地星。
可此時，光看三輪高懸明月。
陸乙就明白，這裡應該就是他剛剛返回的棲霞界。
“這裡就是棲霞界！”
“當年鼎盛時，曾有十八天宗鎮壓世間！”
“與我地星聯絡雖難，卻時常有大能來往走動。”
說到這，亞力方語氣中的唏噓之意更重，繼續道：
“當年那時候，靈氣衰退不光是我地星的難題，棲霞一界……更是要厲害許多。”
“更別提，當初已有外魔隱隱出現，同時盯上我們兩界！”
“……”
“外魔！
”
勐的聽亞力方提起所謂的‘外魔’。
陸乙心裡一動，嘗試著道：
“亞力方前輩，那外魔……莫非就是你說的‘霧中恐怖？’”
“……”
“霧中恐怖？”
呵呵一笑。
亞力方朝著陸乙掃了一眼，才語氣疲憊道：
“是，也不是。”
“外魔若想入侵大界，必得乘著潑天之霧，遮蔽自身氣息因果……否則，直接就會被一界之力排斥而出！”
“哪怕憑著實力硬生生留下，也是諸事不順，天地不容。”
“……”
“什麼？”
心裡隱隱閃出些怪異。
沒等陸乙繼續詢問，亞力方似乎就明白了他心中所想，繼續澹然道：
“你是否想問老朽，如今地星橫行的那些諸夏英靈，到底是不是霧中而來的恐怖？”
“……”
面對亞力方的反問，陸乙並未做聲，算是預設。
後者這一回，才重重嘆息一聲道：
“無數年前曾來襲的外魔，名為‘無望天’！是自冥冥之中的不可知之地襲來的恐怖。”
“可這回入侵的外魔，氣息捉摸不定……幾乎未露一絲痕跡。”
“手段也要狡詐的多！”
“如今，更是藉著地星失落上古之史的機會，弄假成真……借浪潮之力將自己硬生生嵌入進來！
”
“……”
“弄假成真，將自己嵌入地星？”
眼中閃出一縷驚疑。
陸乙心裡頭，也一下子明白了許多事情。
“原來我展現不屬於地星的前世往事，竟然還有這種用處？”
隨著這一絲明悟閃過。
亞力方再次重重一嘆道：
“之前浪潮未起，老朽對地星只能監察少許！”
“待我發現真相時，已經遲了！”
“那片捉摸不定的‘混沌天’，已經在地星佈下無數棋子。”
“更是展現無數奇蹟，將諸夏之地萬民之力盡數攬入囊中！”
“如今，那片混沌天在地星……已經堪稱百無禁忌！”
亞力方這一番堪稱‘教程’一樣的發言後。
陸乙臉上沒有露出任何神色。
只是稍一思索後，口中澹澹道：
“您硬要說那些哪怕千年之後，仍然顯聖庇佑諸夏之地的過往英靈是虛假，是敵人。”
“請恕我無法相信！”
說完，乾脆擺出一副不想繼續談的架勢，四處掃視道：
“亞力方前輩……大魔蒼耳呢？莫非沒能與陛下一同出來？”
“……”
“蒼耳？”
語氣中閃出一絲古怪。
亞力方手中長杖再次輕輕一頓。
不遠處星河殿正中，就在“轟隆隆”聲中直接分開。
緊接著，一團看起來猙獰醜陋的灰色肉球，就這麼直接從地下升起。
“大魔蒼耳當年修的，是從無望天傳出的贅生邪法！”
“之前我用手段，將無望天與地星的聯絡完全切斷。”
“他才能在那邪法影響下保持本我。”
“如今既然無望天已經再次找上門來，他區區一個卒子……自然直接就被當成探路石子來用。”
說著，亞力方就這麼隔著黃金面具，直直的望向陸乙手臂。
或者說，看的是他手上火焰一般纏繞的……無望印。
“無望印，看來你在棲霞無望地，見過裡面的‘東西’了？”
聲音澹然中，亞力方似乎對於陸乙手上的‘無望印’不為所動。
而是搖頭道：
“陸乙，你是真的不小心。”
“無望天是不可知之地出來的恐怖之物，其中幾乎一切都超出我等認知。”
“中了此印，就等於被無望天在身上下了信標。”
“不說我地星，哪怕你有手段去往傳說中的‘諸天萬界’，都逃脫不了無望天對你的侵蝕，追殺。”
“……”
“什麼？”
朝著手腕上一圈火焰觸手般的‘無望印’掃視一眼。
陸乙不假思索的，就看著亞力方追問起來。
“壓力方前輩，中了這印……後面會如何？”
“是否會被發作殃及我？”
問題一落。
亞力方尚未回答，反而一邊陸乙熟悉又陌生的陸嬰。
咯咯輕笑起來。
“陸乙，你當真有趣！”
“前例就在眼前，你何必非要問出，給自己找不自在？”
“……”
“前例？”
心裡閃出些驚疑。
陸乙目光，直接就凝聚到不遠處那肉球一般蠕動的大魔蒼耳身上。
“難不成，我最後也要變成這種模樣？？”
臉上剛剛浮起一絲難看，陸乙就聽亞力方澹澹道：
“此時想這些還為時過早，無望天侵蝕世界……少則數百年，多則千年萬年。”
“若是事情順利，恐怕等你壽元到頭，無望天都還未能來！”
“那恐怖之物只要未曾動念要發動，這印在你身上……反而還有些益處。”
這一番話說完，亞力方似乎不願意再繼續說陸乙之事。
此時就澹澹道：
“陸乙，原本老朽不過當你是救世真王胚子的。”
“如今你身負無望印，又有陛下支援……成為真王之事已是板上釘釘！”
“有些事情，宜早不宜遲……”
“今日，老朽問你……可願隨老朽與陛下一道，佑我地星，驅逐外魔？”
這一番話，亞力方問的不算嚴肅。
可其身上，卻是不知何時隱隱湧出一股子彷彿至高無上的審視之意。
這番審視之意壓迫中，陸乙甚至生出一種被整個看透的感覺。
渾身上下，再無一絲秘密可言。
好在這感覺，不過維持一瞬。
緊接著，亞力方就看著陸乙澹澹道：
“陸乙，想好再說話！”
“此時老朽正以神目觀你，但凡你心口不一，必然被目中之力鎮壓反噬。”
亞力方的提醒聲中，陸乙這會卻並未遲疑。
因為，對方這問題他真的一點不虛啊。
“為地星驅逐外魔？”
心中冷冷一笑。
陸乙對於是否會被所謂的‘神目’反噬，更是絲毫擔心沒有。
不論所謂的‘洞天修士’，還是即將徹底吞噬棲霞界，過來地星的‘無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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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陸乙必然驅逐的東西。
此時乾脆直視身前亞力方，一字一句道：
“不論所謂洞天來客，還是所謂外魔！”
“都休想踏入諸夏一步！”
“否則，來一個……我就殺一個！”
說到最後一句時，陸乙這些日子隱隱養出的些許殺意，更是一下子盪漾而出。
隨著陸乙身上殺意瀰漫。
在場不論亞力方還是一邊的絕代女帝，卻都未露出什麼不悅。
其中佔著陸嬰身體的女帝，更是眸生讚歎道：
“好！”
“這般心胸氣魄！當今這一局，朕若押寶在你身上，必沒有錯！”
說著，已經直接看著身邊亞力方道：
“老師，這陸乙我瞧了許久！”
“不論天資氣魄，還是氣運機緣……都是上上之選！”
“更別提，還與朕隱隱有舊！”
“今日這一局，朕便押他了！
”
說完，也不管亞力方如何回答。
直接就直視陸乙道：
“陸乙，你妹雖是朕轉世之身，卻並非一定要用！之前在無望地朕就曾答應你，將其歸還！”
“今日你這番表現，朕更是欣賞的很！”
“這區區一份意志烙印，就留在你妹體內！”
“足以保她一路青雲直上，直達天君之境！”
說著，陸嬰身著運動服的身影，甚至已經緩緩飄離地面。
眸中，更是不知何時閃爍出無窮無盡的金光。
緊接著發出的聲音，已不再是透過陸嬰喉嚨。
而是自冥冥之中，冠絕天下……澹漠無情的帝王之音。
“陸乙，望你……不要朕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