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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3、巨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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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d文網站的讀者們:

你們好, 我是白雲詩。

謝謝你們喜歡我的文,喜歡這篇《玲瓏月》, 雖然並不是在我首發並拒絕轉載的晉江平臺閱讀,但文字讓我們相遇了, 也是一種緣分。你們的想法我聽不到、你們的評論我也收不到, 因此我想要借d文的這個平臺, 跟你們說說話。

我從2016年底開始構思《玲瓏月》這部小說, 前期做了近一年的準備, 不僅如此, 如果你關注過我的圍脖, 會知道在寫文的過程中, 我查閱了大量的資料, 學習的大量跟我本專業完全無關的知識。我既不是南京人、也不是學歷史的、也不是搞金融的。

這些東西對我來說真的很艱難, 有很多資料是我用腳一步步走出來的,我去了上海、南京、句容、杭州, 好幾趟, 拍照、踩點, 作為網文,我覺得能盡到的努力, 我都盡到了, 這一點我問心無愧,我也可以按著良心說,這篇文一個字都沒水。

為了讓它完整並精煉,我刪除並替換了十幾萬字。這些替換掉的新內容, 你在這裡,可能甚至都沒看到。

我不想賣慘,做這些事情雖然很累,但它們真的讓我很快樂。我只是想告訴你們,我是一個負責的作者,為這部小說花錢是值得的,幾杯奶茶的錢,我會對得起你閱讀的時間,並同樣給你帶來閱讀的快樂。

很多時候,對於作者來說,盜文不僅僅是利益的問題,其實你們知道我從晉江最好的強推榜上下來,主動斷更修文,我已經不是很在意收益了。每天把章節拆開,我也可以做到日更3000,換一個比較好的榜單,我也沒有那樣做,因為我希望章節連貫完整。從2018年3月至今,我幾乎每天都在熬夜,學習我不懂的知識,再想辦法把它們簡化、方便讀者能夠看懂。

我想把一個完整的世界帶給你們,讓你們瞭解,這段歷史不只有慘痛,它還有雄壯和澎湃。

【新章節更新遲緩的問題,在能換源的app上終於有了解決之道,這裏下載 huanyuanapp.org 換源App, 同時查看本書在多個站點的最新章節。】

所以很多個深夜,我會在想,那些沒有來晉江的讀者,他們會有什麼想法、會想對我說什麼呢?

一個人看文多寂寞啊,大家在一起才開心呀。就像小金總,一個人在現代雖然錦衣玉食,但民國有親人、有朋友呀。

因為相聚,我們才會彼此珍惜。

當然了,因為我本人沒幹過什麼推廣的事情,可能晉江平臺的宣發也不是很先進,所以導致有一部分朋友是真的根本不知道在哪裡看這篇小說,誤打誤撞地,找了一個網站就看起來了。

所以我專程來告訴你們一下,我在晉江文學城連載,每天都在努力地寫著,想要為這個世界的真實和完整拼搏著,期待你們也能來到我身邊。

手機就能下載晉江app,然後搜尋這篇小說的題目玲瓏月,充值訂購就可以啦。如果有什麼問題,可以先從文案找找解決辦法,或者在評論區留言給我。

本來想寫一萬字的手動防d結果只能寫一千……這就是我碼字的速度,其實很快,20分鐘千字,每小時我可以碼三千字。寫得慢,是因為我對每一個細節都負責了。

我可以拍著胸脯對你們說,你們完全能把這部小說當引證和考據的依據,凡是戲劇化的部分,我都額外標註了(意思就是這裡和歷史不符)。

就是這些,再次感謝你們對這篇文的喜愛。如果實在資金不足,也請不要在我的作品超話裡散播這些侵權網站的地址,這是我能夠拜託你們的僅有的一點願望。

然後正版讀者你們假裝沒看到這個好嗎?過會兒替換!!!!!

沒看到!喵喵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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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淮河上總有一個名字來作為時光的標誌,陳圓圓之後是柳如是,柳如是之後是董小宛,這些傾國又傾城的名字永是伴隨著戰亂和時代的更迭,但又彷彿離世絕塵地隔絕於動盪。它們是舞低楊柳樓心月,也是歌盡桃花扇底風,它們凝聚成秦淮河寧靜蜿蜒的河道,優美地流過明的興亡、清的起落,為一朝又一朝的繁華獻上夜夜笙歌。

兵戈有沉寂,而秦淮河從未沉寂過。

到了民國年間,秦淮河上叫得響的便是“白露生”三個字,風雅場中無人不知他的芳名。名伶和名妓到底還有區別,除了生得美,還要唱得好。白露生是的確既生得美豔,也唱得精妙。因此他雖然不是女子,卻壓倒釣魚巷的一切鶯鶯燕燕,獨佔秦淮風月的魁首,成了秦淮河上新的標誌。

他的一生是傳奇的一生,所奇之處,向前說有許多,向後說還有許多,彷彿秦淮河上飄蕩的胭脂水,是前不見來路,後不見盡頭。只說當年姚玉芙旅來南京,也在得月臺聽了他幾場戲。起初是聽個樂子,末後越聽越驚奇,只說:“怎麼有這樣人才,憋在南邊兒,早該去北平了!”

此人是梨園名宿,一生慧眼識珠無數,又聽說這白老闆年紀甚小,不禁就生了兜攬之心。於是親自找到後臺,開門見山地問:“今日得聞雅音,真正驚豔,我想收你做個徒弟,剛與班頭都說妥了,現下單問你的意思,不知你肯是不肯?”

梨園之中,盛行師門裙帶,姚玉芙系出名門,又與白露生相差十餘歲,他是前輩,露生是晚輩,前輩主動開口收徒,是提攜,也是賞識。而白露生不說願意,也不說不願意,只是抿著嘴兒笑。

姚玉芙度量他可能有眼無珠:“你不認得我是誰?”

白露生退開兩步,恭恭敬敬地福了一福:“您是陳老夫子的高徒,梅先生的師弟,梨園裡第一流的人物,我們雖然燕雀之輩,也認得您鴻鵠高名。”

這話說得文雅,竟是讀過書的樣子,玉芙心中高看他一眼,臉上也露出笑容:“你既然知道我,為什麼還不肯?做我的徒弟,也不委屈你!”

露生見他笑了,也就清甜一笑:“姚先生唱戲,名滿天下,要收我做徒弟,自然是我天大的福氣。容我問句輕狂話,不知先生是要帶我北上,還是從此在南京長住呢?”

這話問得奇怪,玉芙不禁失笑:“我看你門路也都明白,場面也都清楚,如今這年頭,哪一個名伶不是天津北平唱紅的?沒有師父徒弟分兩地的道理,自然是帶你去北平。”

放在旁人身上,這等好事還不上趕著巴結,只怕當場就要跪下磕頭,誰知那頭溫溫柔柔道:“那就恕我不能從命,我只在這裡,不去別處。”

“這是怎麼說?不是我說狂話,去了北平,我保你大紅大紫,你在南京有的排場,北平決不遜色,只怕你沒見過。”

一旁班頭也看得著急:“你這孩子怎麼不懂事,姚大爺什麼人物,屈尊見你,你少拿喬。”

玉芙看他神色不似喬張作致,便和顏悅色地止住班頭:“別罵他,你叫他自己說。”

白露生看看班頭,向姚玉芙又行一禮——這次沒有福,行的是男禮——他直起身來,依然輕聲細語:“唱戲這回事,有人求的是光耀梨園,有人只求覓得知音,不過是‘人各有志’四個字罷了。大紅大紫,自然惹人羨慕,可我志不在此,先生若在南京小住,便是一日我也當師父孝敬,可若說要帶我去北平,那就可惜沒有緣分了。”

“你這志氣,難道不在光耀梨園,只為高山流水有知音?”玉芙聽他說話天真,不僅不生氣,反而要笑了:“你可知天高地遠,一旦揚名立萬,天下都是知音,到那個時候,你眼前這一個兩個知音,也就不算什麼了。”

這話並沒有什麼可羞澀的地方,而白露生不知是被說中了哪塊兒心事,居然有些踟躕的害羞。垂首片刻,他抬起頭來:“先生說得很是,只是知音難得,我不要千萬人知我,一個人知我,就足夠了。”

他越說聲音越低,只是語氣中含了柔中帶剛的堅定:“揚名立萬,非我所求,承蒙錯愛,還望姚先生別見怪。”

——這話說得太是任性,只是他容貌極美,語調又柔和,姚玉芙是怎樣也生不起氣來。他歪頭看看這個年輕人,才十五歲,頭面未卸,濃妝之下仍然難掩眉目清雅,豔而不俗。戲上說眉籠春山、眼含秋水,正是這個樣貌。又看他痴痴切切的神情,心裡忽然一動,已經明白了三分。

回了北平之後,他尚與人談起這個孩子,那人聽罷大笑:“你這些年常在北邊兒,不知道南邊的事情,別人我不清楚,這個白露生我是知道的,見過那麼多愛擺譜的角兒,沒有比他更輕狂的——怎麼偏叫你看見了!他說的這個知音,我也認識。”

玉芙自然追問是誰,那人笑道:“沒有旁人,必定是南京大富商,金忠明的孫子,金世安。”

此人是個戲園經勵,也就是後世常說的“經紀人”。這類人於行內大小典故,旁通八卦,最是精熟。當時閒暇無事,他便給姚玉芙攤開了細講:“他那個春華班的班頭,姓張,她老爹原也是咱們行裡數得著的人物,進過宮、面過聖,領過侍奉的祿銀,真正的南曲世家。只是到了丫頭這輩就沒什麼大出息可言,從北平搬回南京去了,以前菜市口戲園子裡唱崑腔那個張姑娘,就是她了。”

玉芙點頭道:“怪道我說他唱得好,原來是師承有名,不像野路子出來的。”

“有什麼用?嗓子一倒,淪落到釣魚巷裡養兔子——所以她才買了這個白露生,專調教了來,在相公館子裡兜風攬月。從小的當做女孩兒養,取個丫頭名字,就叫做白玉姐,你說可笑不可笑?”

玉芙掩口而笑。

經勵拍著腿道:“其實說來也是可憐,五六歲的孩子,失親少眷,教人賣了去做這些沒臉面的勾當。也是他命裡有些貴人運,年紀不到開臉的時候,先在得月臺轉場子唱戲,不知怎麼合了金少爺的眼緣,給他改了這個白露生的名字,又給贖出來,不做別的,乾乾淨淨地搭班子唱戲。這兩人什麼關係,還用得著我細說嗎?他不肯來北平,大約也是戀著這個金少爺,才不肯走。”

此事南京城人盡皆知,如同董小宛連著冒闢疆,李香君連著侯方域,白露生的名字就連著金世安。

才子成就佳人,富豪成就名伶,這種名伶有情於恩客的事情,行內司空見慣,玉芙是住得短,所以沒聽說。他有些驚訝,倒也不覺得鄙夷,回想白露生當日痴痴切切的神情,“原來如此,我看他不像是為財為勢,彷彿是真有情意的樣子,大約年紀小,沒經過事情,一時迷住了。”

經勵笑道:“何止有情有意,好得只恨不能三媒六聘!他的戲,金少爺必定捧場,金少爺不到,他也不肯拿出十分功夫。”又道:“若放在咱們這裡,管你是什麼名角兒大腕兒,幹我們這行,不就得笑臉相迎四面賓嗎?所以說南邊人沒有見識,他這樣矯情,偏偏還都就著他!聽他的戲倒像等觀音施捨楊枝露,還得看金大少的心情!”說著又拍玉芙的肩:“你也不必可惜,這姓白的小子胸無大志,不肯出人頭地,倒一心做個相公,天涯何處無芳草,他也不配做你的徒弟。”

姚玉芙聽他說罷,凝思片刻,微微搖頭:“你說錯了,我看他以後必是青衣這行的翹楚。”

經勵驚訝道:“他唱得好,我是知道的,但要說翹楚,恐怕離你和梅先生二位還遠了去了!更何況這人只顧私情,不顧長遠,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如何成就?”

玉芙笑道:“他什麼年紀,我們什麼年紀?你說他用情,這就是我說他能成就的地方。咱們這一行,凡能唱出名堂的的,要麼身上存著戲骨,如我師哥一般,上了臺子,扮上什麼就是什麼,下了臺子,前塵往事一概忘卻。那是我們學不來的功夫。又有一種人,天生的情種,戲裡戲外,他全當真的——這樣人唱戲,嘔心瀝血,如痴如狂,別有一種動人心處。據我看來,天南海北,聽戲的客人誰也不是耳瞎眼瘸,孰好孰壞,人眼裡辨真金——別說南邊人願意捧著他,他就是來北平,未必不能與我和師哥打擂臺呢!”

這話把對面聽楞了:“照你這樣說,竟是我小看他。”

玉芙自覺自己這話說得十分有理,又想著白露生那般喉音清越,作態嬌美,扮演麗娘便有生生死死之態,扮演貴妃便有閉月羞花之容,豈是貌美藝精便能成就,蓋因他無論扮演什麼,都是傾情而為,不禁點頭道:“他小孩子一個,跟我平白無故,我也沒有什麼謬讚他的道理。你只說他唱戲怠慢,卻不知他臺上功夫精到,一看便知他臺下是一日也不曾鬆懈的。我說的對不對,等十年,只管瞧著就是。”

他不愧是梨園名宿,看人極準,沒過兩年,白露生果然名聲大噪。紅到什麼程度?一時也難說盡,只說南京人要聽他唱戲,都得遷就他的矯情脾氣——開臺唱戲,須得金少爺人在南京城裡,金少爺若是旅行外地,一個月不回來,這就不得了了,白老闆是保證關門不開張的。你要聽也容易,去榕莊街的白府小院牆根底下,聽他吊嗓,也能解一時片刻的戲癮。

這份矯情簡直空前絕後,可是人就是這麼奇怪,他越是拿勁,大家越肯遷就。倒不是南京沒有唱戲的人才,只是未能有哪一個能像白小爺一樣,唱得曲盡衷情。臺下,他是再生的董小宛與李香君,臺上,他是活生生的杜麗娘與陳妙常,只要他逶迤亮相,楚楚動人地開腔一唱,什麼矯情都是小事,只剩下滿堂的如痴如醉。

若是回頭再聽別人唱戲,真好像吃完熊掌對著菜湯,寡然無味了。

再說南京這地方,心態是複雜而微妙的,它自恃六朝故都,心裡高低看不上北平和天津,但是朝朝戰亂,又早被戰火磨平了志氣。謝宣城說江南佳麗地,金陵帝王州,佳麗地前當然有“自古”,帝王州前卻要加“曾經”,是江南自古佳麗地,金陵曾經帝王州——南京雖然經常“都”,但也總是不幸“故都”。好容易等到民國定都於此,南京人心中是有點揚眉吐氣的意思,所以萬事都含著新都的傲氣,萬事也都含著故都的怨悵。

彼時京腔盛行,大江南北,誰不聽京戲,南京人卻總是不肯丟下崑曲,覺得它有笛有琴,到底高雅,它出自臨川四夢的湯顯祖,也出自一人永佔的李玄玉,那是秦淮河畔無數的哀怨綺情,怎是鳴鑼響鼓的西皮二黃可以相比。白露生正是專擅崑腔,又師從秦淮舊部的南曲世家,因此彷彿成了金陵故都的某種象徵。他的優美唱腔和矯情脾性,都恰恰敲中本地人心中的關節,是暗合了這城市總做“故都”的一場晦澀心事。

如故都一般優美,也如故都一般自矜身份。

因為這些個緣故,無論白小爺如何矯揉造作,南京的貴人們,皆肯買他的賬。再一者,他雖然於唱戲這件事上十分造作,臺下為人卻不張狂,無論達官貴人,或是平頭百姓,一概溫柔相對。哪怕今日金少爺不在城裡,他不肯唱,也總是好聲好氣:“今日嗓子不成,教您白等,待我嗓子好了,您點哪出,就是哪出。”

旁人還能說什麼,白小爺就是秦淮河上的一輪明月——明月是天天都圓的嗎?

要賞月就要等十五,要風花雪月都齊全,這就叫做雅趣。

一切戲劇性的人物,都是來得跳脫,去得突然。姚玉芙料到了他的大紅大紫,卻未能料到他的中道隕落。如同二月的薄梅一樣,白露生是開得早,謝得也快,梨園中人,二十一二歲,正是如日中天的時候,白小爺卻在這個歲數,突然地銷聲匿跡。

誰也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情,有人說他得罪了金老太爺,被打斷了胳膊,又有人說他這兩年抽上了大煙,把嗓子弄壞了。

流言紛傳,傳來傳去,傳了半年。這一波流言還未平息,更聳動的流言出現了。

“白小爺把金少爺捅死了。”

起初大家誰也不信,只當笑話,可是漸漸地彷彿真有其事,因為金少爺快一個月不見人影,理應參加的商會典禮也一概辭避,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

於是流言甚囂塵上,愈傳愈真,每一張幽廊小窗下的嘴都為它增加新的荒謬的細節,每一堆魚攢鳥聚的腦袋都為它縫補新的前言後記。

不得不說,當流言在整個南京城裡繞足三十圈的時候,它就像暴雨後的秦淮河一樣,濁水裡的泥沙沉下去,清澈的、真實的事實浮上來,它們新增了白府丫鬟們說漏嘴的佐證,新增了白府管家頻繁出沒於醫院的行蹤,最後變成一個確鑿的事實——那就是金少爺的確被刺了。

他一定被刺了,大家都這麼確信,否則他作為南京商會的總會長,不會不出席大馬路那家新洋行的剪彩儀式,但他應該也沒有死,否則喪儀早就張羅起來了。

白露生也不知去向何處,白露生已經很久沒有訊息了,如果不是這場行刺,秦淮河的騷客們都快要把他忘了。

無數雙窮極無聊的眼睛,落在白府小院烏油漆的木門上。

木門緊閉。

如果這些眼睛長翅膀,那就可以越過這扇黑漆木門,越過爬滿金銀花的山牆,越過二進院門前泛灰的影壁,一直落到西廂那張檀木雕花的貴妃榻上。

當事的主人公,金世安金大少,正歪歪倒倒坐在榻上,忙著吃剛送來的滾白粥。

他樣貌溫潤,身材長大,手上無繭,目中無翳,一眼即知是自小生活優渥的富家子,金銀堆裡才養得出這樣人類良種的範本,只是因為受了傷,臉色有些虛弱,尤其眼神靈活得有失分寸,大大咧咧一直在東張西望。

總而言之,他的眼神和他通身的氣度不大匹配,用膳的儀態也一言難盡,接過碗就埋頭苦吃。

管家周裕站在他榻前,忍不住擦一擦汗:“少爺,您說句話,外頭越傳越亂,老太爺早晚要知道,現在可怎麼辦?”

金世安在碗裡翻了個白眼,心想我怎麼知道怎麼辦,讓我先吃飯行嗎?

周裕見他不言語,擦著汗又道:“外頭小報得了訊息,已經謠傳紛紛,您要再不露面,恐怕商會會長的職位也難以保下。”

金世安舔舔勺子,那關我屁事。

周裕心想我的少爺,這什麼關頭了你還只顧著吃,是真傻了不成?醒來六七天,除了吃就是睡,對所有緊急情報一律裝傻充楞,無論問哪件事都是“讓我想想”。

冒著觸怒少爺的危險,他戰戰兢兢地開口:“少爺,說句冒犯的話,難不成你什麼也不記得了?”

金世安吧唧吧唧吃光了粥,滿意地點點頭。

“說得對,我就是什麼也不記得了。”

周裕老臉一白,晃了又晃,勉強沒有暈過去。

“怎麼會這樣?”他涕淚交流地跪下了:“少爺,話不可亂說,這是要我們全都死無葬身之地了!”

我沒有亂說,因為我是穿越的呀。

金世安瞅著周裕欲哭無淚的老臉,心想老子堂堂海龍集團總裁,從21世紀穿越到你這個鳥不生蛋的民國來,我還沒委屈呢,你委屈個蛋啊!

粥吃完了,碗舔淨了,周管家還在搖搖欲墜哭天喊地的狀態裡沒結束,金世安被他哭得腦殼疼。

“行了別哭了,老子只是失憶了,又不是死了,你特麼這是哭喪呢?”

周管家瞬間安靜。

這和他認識的金少爺判若兩人,打從他見過金少爺,還沒聽金少爺這張嘴裡吐過髒字兒。

金總覺得自己可能說錯了什麼話,他摸索性地調整了狀態:“不是,周叔,哭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對不對?現在最大的問題是,我很餓,去給我拿點兒吃的來。”

真的餓,他在床上躺了三天了,拜這個身體重傷所賜,所有人都不準他吃飯,只能喝米漿,今天算是破格升級,白滾粥,加了點糖。

金總餓得前心貼後背,他殷切地看著周管家:“最好是乾飯。”

周裕:“……”

飯很快來了,金世安一面吃飯,一面陷入沉思。

二十七歲的金世安,大眾看來是運氣非常好的那一類。他的父母趕上了改革開放的先機,成為九十年代第一批白手起家的暴發戶,父親金海龍善於投機倒把,母親王靜琳又天生精於管理,到兩千年的時候,他成了名震華東的金融巨頭海龍集團的太子爺。

金陵是十二釵的故里,按理說也該盛產風雅多情的寶二爺,奈何金世安是呆霸王再世,天性頑劣。他和許多暴發戶的兒子一樣,因為家裡極度有錢,所以唸書極度不用功,吃喝玩樂的本事倒是無師自通,可恨的是他的吃喝玩樂也毫無品味可言,他頭腦簡單,性格粗野,愛好低俗,生他養他的南京城未能滲透他絲毫的文化情操。

他的腦子到底有坑到什麼地步,例子實在太多簡直一言難盡,就說高中的時候朋友給他推薦了一部小說,穿越的,爽文。金世安起初對看小說這種窮酸娛樂嗤之以鼻,後來就越看越嗨皮,給全班每個同學都買了一本,安利他心愛的巨巨。誰知連載追到最後,結局不盡如人意,女主角死了。

年僅16歲的小金總倍感不爽,全班同學也都很不爽,別人不爽最多是罵,小金總桌子一拍:“這作家哪個出版社的?老子買了他!”

同學們目瞪口呆,而小金總敢想敢幹,那時是零四年,他名下已經有上百萬的個人存款。這筆錢雖然不足以買下出版集團,卻足夠買下這本書的版權。

作家含怒忍恥,在家修了半年的稿子,把結局改了,重新連載了一次。

女主角活過來了,普天同慶。

而我們英雄的小金總早把這事兒忘光了,“活了呀?活了很ok,下次再寫死一個,我還教訓他一次!啊?讓我再看一遍,看個捷豹,飆車去咯!”

這事兒被他媽知道了,少不了一頓好打。

諸如此類人傻錢多的行徑,簡直不勝枚舉。王靜琳覺得這兒子實在太糟心,高考是決計考不出什麼名堂的,高考不行沒關係,關鍵是家裡就這麼一個獨生子,還有幾個億的資產等著他繼承,這每天除了吃就是玩,連個花錢的腦子都沒有,這要怎麼辦?

於是按照暴發戶用錢解決問題的思路,家裡把他送去了澳洲一間野雞大學,念本科鍍金。就在他唸書的那幾年裡,王靜琳和金海龍因為二奶問題撕逼離婚,爹媽相爭兒子得利,母親本著“我過不好你也別想好過”的原則,要求把海龍集團轉交給獨生子。

還在澳洲混學歷的金世安搖身一變,成了海龍董事長。

他這個人雖然有一身的缺點,但對朋友很講義氣,只要託付的就全心全意相信,更不計較代價報酬,某種意義上來說算是知人善用。因此儘管他無能,他聘用的手下卻個個有能,海龍在這個傻多速手上不僅沒有倒,反而蒸蒸日上。

歪人有歪運吧。

金總裁堅信自己龍運逆天,每天都過得無腦又快樂,但人生不可能永遠這麼一帆風順。就在三天前的晚上,金總喝多了之後,樂極生悲,從別墅二樓的陽臺掉進別墅一樓的游泳池。

等他醒來的時候,日曆已經倒回了1930年。

就這麼穿越了。

金總回想往事,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觸怒了穿越大神,今年報應終於來了。

總而言之,現在他是金少爺了。

兩碗飯之後,他把基本情況打聽了個七七八八。

穿越過來的這個身體,和他同名同姓,也叫金世安。不同的是這位金少爺年方三十,已執蘇商牛耳,行任金陵商會總會長,是個不折不扣的貴公子。這位年輕富豪,和名伶白露生之間發生了一些一言難盡的爭執,吵鬧之間,不知道是名伶情緒太激動還是金少爺為人太慫包,總而言之倆人搶一把剪子,搶著搶著,金少爺“遇刺身亡”。

當然金世安穿過來,這個事情的性質就變成了“遇刺重傷”。

金世安聽說這事兒的時候,差點沒笑出聲來。他被游泳池淹死已經很挫了,金少爺再精英又有什麼用,死得更挫,被一把剪蘭花的小剪刀戳死了。

周裕在旁邊觀察少爺變幻莫測的臉色,他試探地問:“白小爺現關在東邊房裡,您要不要見見他?”

“……?”

我為什麼要見殺我的兇手?金總覺得這個管家腦子可能不太好,就算這個大少爺過去跟兇手愛的死去活來,這他媽一剪刀捅下去,羅密歐朱麗葉也得翻臉好不好?

金總自認沒有斯德哥爾摩症,金總擺擺手:“不見不見。”

周裕有些吃驚,他試探著再問:“您這是還生白小爺的氣?”

金世安非常不理解地看著他。

白露生,捅了你們少爺,捅得半死不活,然後你這個狗日的管家,居然在這裡問,少爺是不是生那位白小爺的氣?

金少爺是被虐狂嗎?

金世安想說“我不揍死他都是給他面子”,話到嘴邊,到底還是忍住了。

他雖然腦子不大,但起碼的保命智商還是夠用的——按照舊中國的等級制度,白露生刺死了金大少,早就應該被扭送警察局,或者被暴力家奴們打個臭死。但他現在安靜如雞地和他住在同一個屋簷下,仍然享受著錦衣玉食的優待。

金世安心中瞭然,這個白府裡,所有下人,都在不動聲色地保護那位白小爺。

他們未必真的忠誠於自己,相反地,他們真心效忠於白露生,哪怕他殺了人。

好在這個少爺仍有威嚴,不是軟腳蝦的貨色,看下人們的表情就知道。

暫時不要撕破臉比較好。

金總心中窩火,還加委屈,他見周裕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忍不住尬笑一聲:“什麼意思,我不能生他的氣嗎?”

這話他問得沒什麼心機,純屬投石問路,而聽在周裕耳朵裡,這無異於嚴厲的申飭,他看著金世安唇邊掛著的尬笑,心中是一陣驚雷滾過。

少爺這是在含蓄地責難,責難他輕描淡寫地放過了白小爺。

金世安見他發怔,忍不住又問一句:“所以我還想問,我是不是沒有家?為什麼我要住在白露生家裡啊?我什麼時候能回家?”

問的都是大實話,真心不懂,純屬求教,哪有住在戲子家裡的大少爺,傷得都穿越了還不趕緊送醫院,家裡也沒人搭理沒人問,這都是什麼騷操作?

金總想回家,至少別寄人籬下。

不過聽在周裕耳朵裡,這就全是反問句了。

周裕一骨碌跪下了:“少爺饒命,是我混賬,我這就知會太爺,您千萬別動怒!”

第二天,金世安見到了他的便宜爺爺。

當天下著細雨,金老太爺帶領警察廳總長和彪形大漢若干,雷霆萬鈞地前來救孫。這次金總學乖了,不會說話就不要亂說話,金忠明問了半天,他光是點頭,就是不開口。

同來的金公館管家齊松義先行一步,替金少爺發言,齊松義垂頭道:“少爺昨日就醒了,只是人有些……痴傻,彷彿什麼也不記得了,問他什麼都不知道,人也是一個不認。”他扶住金忠明:“太爺別動氣,事已如此,傷心也無用,別再嚇著少爺。”

金忠明又痛又怒,他把金世安輕輕放平在枕上:“安兒,你不要怕,這不是什麼大事,你先睡一會兒,爺爺馬上帶你回家。”

他的目光很慈祥,眼裡全是按捺不住的酸楚和疼惜,金世安心中動容,忍不住拉著金忠明的手:“爺爺,我沒事。”

金忠明更加心疼:“好孩子,你躺著不要動,我去把那起混賬兔子發落了。”

眾人簇擁著老太爺去院子裡審犯人,把金世安獨個留下,旁邊陪了一個傻不愣登的小胖丫頭,金世安想下床去看熱鬧,小丫頭慌忙按住他:“少爺不能動,動了就要死。”也不知道是她自己死還是少爺死。

金世安被她逗樂了。

“逗逼蘿莉,你扶我到窗戶那邊兒,我們吃瓜去。”

金忠明出來便叫周裕:“你來把事情說清楚。”

周裕跪在地上,先磕了一個頭:“上個月,少爺來小爺這兒歇著,兩人說話——”

金忠明怒喝道:“他是你哪門子的小爺?”

周裕慌忙改口:“少爺來這邊家裡歇著——是姓白的在裡頭伺候。”

就在上個月,金少爺和白露生因為私事爭執起來,當時周裕和其他下人被少爺屏退在外,看不到裡面什麼動靜,只聽見兩個人吵得利害,等到白小爺哭著叫人進去,金少爺已經倒在血泊裡了,心口上插著一把小剪刀。

從當時的情況來看,彷彿確鑿無疑地是白露生殺了人。

但周裕覺得這事有蹊蹺。

——因為剪刀在金少爺手裡。

不是昏迷後塞進去的,是死死握住的,他們費了許多力氣才扳開他的手。那把修蘭花的小銀剪子,通體不過五寸,刀刃只有一寸多長。金少爺一向體健,又在留洋的時候練習過搏擊,白露生卻是久病纏身,端個茶杯也辛苦的人。

要一個向來嬌滴滴的病鬼把這種小剪刀刺進身強體健的男人胸口,即便傷者毫不掙扎,那看上去也非常不可思議。

這還不是最奇怪的。

醫生來救治的時候,神色怪異地說了一句:“他的傷口為什麼這麼淺?”

周裕和下人們救起金少爺的時候,剪刀的刀刃並未完全刺入他心口,整個刀刃只有一寸來長。

“這麼淺的傷,不應該流這麼多血。”醫生擦著汗說:“真奇怪,他是不是有什麼先天疾病?我看他不像是外傷導致的昏迷,也許可能是中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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