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鬱冷汗一冒，“是、是我告訴絲絲的，絲絲約見楚伊然，恰被顏瑾虞撞見，顏瑾虞聽到了她們的對話。”
他這麼一說，不用詳細解釋，柳廣也差不多清楚是怎麼回事了。
阿鬱是絲絲的親哥哥，又對絲絲這個妹妹很寵，定是耐不住她的纏鬧才告訴她的。
而絲絲是他的女兒，想要什麼他很清楚。
如果知道他還有另一個女兒，並且那個女兒的存在一直瞞著絲絲，絲絲哪會就這麼算了。
柳廣直接起身上前一腳踢在柳鬱身上，“蠢貨！”
“你明知絲絲是什麼樣的性子，還將這件事告訴她，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柳鬱被踢倒在地，又爬起來跪好，“父親，這件事確實是我的錯，您要如何責罰，我不會有半點怨言，但是……”
柳鬱很敬重柳廣，這還是他第一次反駁柳廣，算是鼓足了勇氣抬頭，“但是，有件事我還是要說。”
“不久前，楚伊然和秦灝一起執行任務，楚伊然不聽命令私自行事，已經在被停職查辦，就算沒有絲絲這次的大意，楚伊然的作用也已經不大，她就算不暴露，得罪了秦灝，以後的日子也一定不好過，怕是再難接觸到什麼於我們有利的資訊，至於您早年佈置給她的任務，她到現在都沒有任何進展，眼下這樣的情況，更加不可能完成。”
“父親，其實我一直想不明白，伊然雖有些本事，但她做事衝動，不說前段時間她和秦灝一起執行任務，卻不計後果的私自行事，讓秦灝抓住這麼大的把柄，幾乎毀了我們這麼多年潛伏的心血。”
“就說當年，如果不是她做事大意，又怎會露出馬腳？不露出馬腳，柳俊青也不用為保她而主動暴露身份。”
“我記得，讓柳俊青主動暴露來保她，還是父親的意思。”
“難道在父親眼裡，楚伊然比絲絲，甚至比柳俊青都重要？”
“你在質疑我？”柳廣陰狠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讓柳鬱不由瑟縮，卻還是堅持著與他對視。
楚伊然和絲絲顯然是廢了，那父親的孩子就還剩下他和……
他必須讓父親看到他的價值。
而目前，讓父親看到他價值最好的方式就是用楚伊然的無腦和衝動來襯托。
只有看到他的價值，父親才會願意救絲絲。
不然以父親一貫的作風，根本就不會管絲絲的死活。
他不能不管絲絲！
“父親，我並非質疑您，我只是在表達我的疑惑。這樣做事衝動又這麼多年都沒能完成父親安排的任務的人，父親為什麼對她要比對其他人維護，分明我們都是您的親生子女！”
“絲絲就算了，怎麼連柳俊青都沒有楚伊然重要？您竟願意為保一個楚伊然而犧牲柳俊青！”
聽他再次提起柳俊青，柳廣似乎有一瞬間的動容。
擰眉，不悅：“他會有那樣的下場，是他自己蠢！”
“暴露身份的方式千萬種，他為什麼偏要選擇當眾暴露？如果他當初選擇悄悄離開而不是那樣大張旗鼓的暴露，只要讓那些人知道他的身份保住伊然即可，他根本不會死。”
“那為什麼非要讓他暴露？明明是楚伊然自己大意險些暴露，為什麼要讓柳俊青來為她的錯買單？”
這件事，柳鬱這麼多年一直都想不透。
正說著，黑曜就從樓上下來，恰聽到他們的對話。
並沒有上前，而是站在樓梯上，倒也沒有隱藏，就這麼大大方方的聽他們的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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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廣自然看到了他。
淡淡掃一眼，並沒有多管。
繼續冷冷看著眼前的柳鬱，“為什麼？比起一個不可控的人，我更寧願留下能力較弱卻更忠心的。”
“俊青的能力是很強，只可惜，執拗又不可控，不然，他就是我看好的繼承人……”
“他分明已經潛入敵人內部，卻從始至終都不願傳出一點訊息，既然這樣，倒不如用他來保住伊然。伊然再不濟，這些年也給我傳了不少訊息，幫我避過不少麻煩。換了俊青，他可做不到。”
“不過俊青好歹是我看好的繼承人，我也不希望看到他出事。如果他當時不是直接選擇暴露，而是悄無聲息的離開，再回到鬼剎島，他依然是我看好的繼承人，可惜，他太不識時務！”
“雖然他的所作所為讓我很寒心，卻到底是我的親生兒子，也是我看好的繼承人，他的仇，我一定會給他報。”
柳廣眼底閃過殺意。
這番話，聽起來像是他很看重柳俊青一樣，但柳鬱看著，不知道為什麼，心裡對他的敬重卻開始有了點動搖。
說什麼給柳俊青報仇，父親這番殺意凜冽，倒更像是為他自己。
在得知柳俊青實則是死在顏瑾虞手裡之前，父親一直以為柳俊青是死在殷九燼手裡，而父親，從未說過任何要幫柳俊青報仇的話。
“好，柳俊青的下場姑且算是他咎由自取，可是父親，您眼下正是用人之際，在追究我和絲絲的錯之前，是不是應該先想辦法將她們救出來？不止絲絲和楚伊然，還有父親費心培養的那個王枝也在他們手裡。”
“說起這個王枝，父親好似一直很器重她，三年前將她安排到北城，就是讓她順利取得顏瑾虞的信任，豈料她剛接近顏瑾虞，就被對方發現了。”
“不管她是倒黴被發現的也好，是能力不足躲不過對方的眼睛也罷，她都是父親費心培養的，難道就讓她這麼廢了？”
柳廣銳利的眸光盯著他。
柳鬱如芒在背。
十分忐忑。
額角都是冷汗。
“你說這麼多，豈非就是想讓我救你妹妹。”肯定的語氣。
語調不重不輕，卻足夠讓人膽寒。
事實上，柳鬱對柳廣的敬重，很大程度上是來源於對柳廣的恐懼。
已經被明確指出來，柳鬱哪還敢狡辯，“父親英明，絲絲是我親妹妹，這些年將她一人扔在閔家，已經很對不起她，我不能眼睜睜看著她出事。”
“父親對絲絲也未必不在意，不然這些年也不會親自抽空回來教她，還準備將您很看重的那個駱亦坤留給她。”
“其實我還有一點很疑惑。絲絲是父親親自教的，就連我和柳俊青都沒有這樣的待遇，當然，楚伊然和……”往樓梯上的黑曜看了一眼。
“我們都沒有這樣的待遇，足以說明父親對絲絲的看重，為什麼我卻總覺得絲絲不及楚伊然得父親看重？難道因為絲絲是我們之中長得最像……”
“閉嘴！”
他凜冽的眸光掃過去，帶著一抹殺意。
柳鬱面色一白，身子一抖，“父親恕罪！”
父親對他動了殺心！父親竟對他動了殺心！就因為他說了這麼一句話！
眼睫微垂，“父親要怎麼責罰，我絕無怨言，但父親不能就這麼放任她們在對方手裡不管，這不只是為我的私心，還是為大局著想。”
“現在正是用人之際，父親身邊可用的人已經沒有多少，她們三人如果救回，就算不能繼續按著從前的路線做事，回來後也是一大助力。”
柳廣眼睛一眯，“你在教我做事？”
柳鬱忙垂下頭，“不、不敢。”
“他這話雖有私心，卻也不無道理。”黑曜面無表情的插話，緩緩從樓梯上走下來。
“您如今確實需要人手。好歹是您費了心力培養的人，其中兩人又是您的親生女兒，您若見死不救，許會寒了還留在您身邊的人的心。”
這個還留在他身邊的人具體指的誰，黑曜並沒有說。
柳廣卻擰眉沉默了。
他睨一眼還跪在地上的柳鬱，視線再落到黑曜臉上。
“當然，我剛才聽你們說，她們如今是在秦灝手裡。以秦灝的身份，人在他手裡，其實比在殷九燼手裡還不好救，一旦有大動作，會很快驚動上面，於我們更不利。”
“但也不是不能救。”
黑曜始終面無表情，就好像這件事與他沒有任何關係，他只是一個旁觀者一樣。
“你有辦法？”這話是柳鬱問的。
柳鬱其實很不喜歡黑曜，尋常不會和黑曜多說話，但礙於黑曜在柳廣這裡的分量，他又不敢公然找黑曜的不痛快。
這話問出來，也是不情不願的。
黑曜連一個眼神都沒給他，直接對柳廣說：“對方沒有第一時間殺了她們，許是要留著來引我們露面。她們落在對方手裡算人質，既然正面搭救不可行，那就只能採取迂迴的方式。”
“他們有人質，我們也有。”
聽到這裡，柳廣一怒，“你是想讓我拿殷瀟瀟和他們交換？！”
然後，一直面無表情的黑曜露出一抹笑。
雖說不算明顯，卻的的確確是笑了。
“如果您願意，當然再好不過。您知道的，我比誰都希望乾媽能夠迴歸原本的生活。”
在柳廣開口之前，黑曜就收了那抹不明顯的笑，“當然，我知道您不可能答應。”
“既然知道，那你的意思是……”
“他們手裡有人質，而您又不願用乾媽去交換，那就再抓其他人回來好了。顏大小姐是什麼性子您很清楚，她那樣的性子都願意陪著別人去旅遊二十多天，可見她對她那個妹妹有多看重。”
柳廣眼睛一眯，打量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好一會兒才收回，“這倒是個不錯的主意。”
黑曜面無表情，好像只是隨意一說。
“先生，算來，我也快有三年沒見到乾媽了，我什麼時候可以去看看她？”好像只有提起殷瀟瀟，在黑曜的臉上才能看到表情。
見他臉上不只有了表情，眼底還隱著期待，柳廣略有動容，“再過幾天。”
“好。”
這一抹笑就很明顯了。
讓柳廣都愣了一下。
更別說跪在地上的柳鬱。
“帶回顏瑾雲的事就交給柳鬱去辦，您覺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