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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 斷絃音消(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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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虛怒哼一聲,揮掌要打,忽聽有人悽聲長嘯,聽聲音正是雲裳。

“不好!”雲虛心頭凜然,“聲東擊西?”回頭一看,七竅生煙,東島四尊倒了三個。雲裳正與樂之揚鬥劍,左臂、右腿鮮血淋漓,染紅衣褲;花眠站在一邊,手握算籌,神色焦慮,拿不定主意是否上前夾擊。

水憐影脫困之後,樂之揚原本不想出頭,誰料雲虛輕易擊破“周流八極陣”,重傷萬繩,殺了秋濤,看情形,大有屠盡八部、掃滅西城的意思。

樂之揚雖有出世念頭,但與八部交情匪淺,不忍見其覆滅,可他也應付不了“般若心劍”,上前援手,不過白送一條性命。

他心思轉動,忽想:“葉姑娘常說,兵法避強擊弱。於我而言,雲虛是強,東島其他高手可就弱得多了。”想著繞到一側,突然襲擊東島群豪。施南庭暗器了得,樂之揚最為忌憚,是以首先遭難,挨了一記“洞簫指”撲倒在地。

童耀、楊風來驚覺不妙,卻被樂之揚“以氣馭氣”制住內力,招式錯亂,露出破綻,各挨一掌,倒地不起。只有花眠機警,使出奇步避開鋒芒,雲裳怒不可遏,舉劍上前,樂之揚左手馭氣,右手出劍,不過三個照面,雲裳連中兩劍,傷口血流不止,體內血氣亂躥,除了退讓,再無進擊之能。

樂之揚故意不下殺手,逼迫雲裳求援,後者果然中計。雲虛看見樂之揚分外眼紅,又見兒子危急,顧不得跟卜留糾纏,撒手丟劍,飛身趕出。

樂之揚見他撲來,轉身就走,花眠想要阻攔,樂之揚使個眼色、舉劍虛刺。對於雲氏父子所為,花眠不以為然,又怕殺了八部,惹來梁思禽報復,故而處處猶豫、不肯盡力。忽見樂之揚神氣,心中豁然明亮,舉起算籌,作勢招架,腳下卻連連後退,讓出一條路來。

樂之揚趁勢搶出,雲虛隨後趕到,向雲裳叫道:“傷得重麼?”

“不重!”雲裳咬牙回答,“父親,接劍!”他見雲虛空手,故將寶劍擲出,恨聲道,“不可饒了這個畜生!”

雲虛接過寶劍,足不點地,向前追趕,憤激之下,一心對付樂之揚,竟將掃滅八部的宏願丟到爪哇國去了。

雲虛中計,樂之揚心叫一聲“來得好”,步履如飛,鑽進山前林莽。雲虛緊跟入內,他習練“飛影神劍”,已達“夢蝶”境界,身影是耶非耶、若有若無,臻達輕功絕境,本想追上敵人不是難事,不料樂之揚“蠱痘”加身,一旦發足狂奔,精力澎湃,不知疲倦。雲虛幾次逼近,樂之揚猝然發力,一溜煙又將他落下。

雲虛不勝驚訝,心想樂之揚小小年紀已經這麼厲害,再過若干年月,自己年邁體衰,東島上下再無一人敵得過他,若不趁機將他除掉,來日必是東島稱雄天下的大患。

雲虛緊趕兩步,躥到樂之揚身後,冷哼一聲,揮劍就刺。樂之揚翻身應敵,兩人叮叮叮連交數劍,雲虛得隙,待要施展“心劍”,樂之揚虛晃一劍,忽又撒腿就跑。

雲虛又驚又氣,拈出數枚金針,用“夜雨神針”手法擲出,射向樂之揚雙腿。樂之揚聽風辨位,閃賺之間,金針一一落空,沒入積雪深處。樂之揚因此去勢稍緩,雲虛趁勢趕上,待要出劍,樂之揚反手一揮,幾絲綠影飛出,嗤嗤嗤破空有聲。

雲虛不敢大意,閃身讓過,回頭一瞧,綠影落在雪中,卻是幾根細小松針。京城時雲虛見他用過“碧微箭”,此時再見,不勝氣惱:“公羊祖師的神技,居然落到一個外來小子手裡,真是豈有此理?”

兩人打打走走,反覆數次,雲虛怒氣漸消,忽有所悟:“這小子調虎離山,我來追他,自然顧不上西城。我雲虛何等人?豈能叫一個小輩牽著鼻子戲弄。”回頭望去,驚覺遠離霧靈峰,當下轉身飛奔。

樂之揚見他醒悟,忙又回頭追趕,心想:“山峰四周布有奇陣,或許能夠將他困住。”

不料雲虛一無阻礙,徑直穿林而過。樂之揚微感詫異,轉念尋思:“是了,八部之主非死即傷,陣法無人操縱,當然困不了雲虛。”

不一時,雲虛回到山前,東島群豪仍在,西城八部卻不見蹤影。雲虛問道:“人呢?”

雲裳說道:“走了!”

“什麼?”雲虛怒道,“你就一邊瞧著?”

雲裳不敢做聲,雲虛回頭一瞧,楊風來等人或躺或坐,神氣頹喪,花眠說道:“樂之揚點穴手法古怪,屬下無能,難以解開。”

雲虛恍然,走上前去,解開三尊穴道,說道:“你們找地方躲藏起來,別讓樂之揚找到。”

“為何?”雲裳惱羞成怒,“還怕他不成?”

雲虛冷冷掃他一眼,說道:“那小子的確厲害,你是望塵莫及。有你在旁,我投鼠忌器,難以放手一搏。”

雲裳俊臉漲紫,暗生絕望,他也明白樂之揚精進如神、難以望其項背,可是仍有僥倖,指望苦修苦練,終有趕上之日。但聽雲虛所言,此生雲裳追趕無望,二人已經不能相提並論。

“快走!”雲虛一聲疾喝。

雲裳一咬牙,問道:“父親,你上哪兒去?”

“山頂!”雲虛仰望高峰,“水憐影交代,梁思禽就在上面,正在圖謀一件大事。”

“什麼事?”雲裳問道。

雲虛搖頭:“上去了就知道。”

雲裳點頭道:“父親保重!”雲虛深深看他一眼,抿著嘴唇,臉色陰沉。

雲裳轉身離開,花眠望著雲虛,眼裡起了一層水霧。雲虛嘆了口氣,大袖一拂:“都走吧!”

東島群豪無不慘然,齊齊一揖,轉身跟上雲裳,三三兩兩,消失在林莽中。

雲虛聽見動靜,回頭望去,恰見樂之揚從林中出來,冷笑道:“小子,敢跟我來麼?”大步流星,直奔山頂。

樂之揚心生猶豫:“雲虛要找落先生的晦氣。比武功,落先生自不必說;可他身在劫中,心有暗疾,一旦被雲虛勾出,天劫發作,也難活命。”

他呆在山前,遲疑難斷,眼前道路一分為二,一條通向北平,一條直達山頂,一邊是情,一邊是義,兩相抉擇,甚難取捨。不過朱微暫且無礙,北平未必不能守住,梁思禽遇上雲虛,九死一生,迫在眉睫。

樂之揚連轉幾個念頭,嘆一口氣,飛身奔向山頂。爬了十來丈,雲虛身影隱約可見,他矯捷驚人,上升奇快,只此工夫已到山腰,回頭看見樂之揚,咧嘴獰笑,腳尖挑起一塊山石,用力向他踢來。

樂之揚閃身躲過,抬眼望去,雲虛又上升丈許。這時間,風雪漸大、迷亂人眼,爬過山腰以後,狂風怒號,聲如牛吼,片片雪花大如小兒手掌,掃中面頰,微微有些刺痛。

樂之揚心覺有異,舉目望去,駭然發現,峰頂濃雲如墨,隨風化為漩渦,形如一頂大無可大的烏紗帽,向著霧靈峰頭壓了下來。

風更狂,雪更密,天上地下,混沌不清,樂之揚驀然想起少時背過的詩句:

“燭龍棲寒門,光曜猶旦開。日月照之何不及此?惟有北風號怒天上來。燕山雪花大如席,片片吹落軒轅臺……”

“起風了!”樂之揚仰望峰頂,一顆心提到嗓子眼上。

朱高熾張大嘴巴,定定望著北方。

一杆大旗衝出風雪,獵獵抖動,上面白底紅字,寫著一個大大的“燕”字。大旗之後,跟隨無數騎兵,甲冑崢嶸,槍矛縱橫,馬蹄踏雪,聲如轟雷。

“王爺……”徐妃喃喃唸叨,眼中淚水迷離,遠處景物朦朧、似真似幻,這十多日的苦守,真的就如一場醒不來的噩夢。

“媽!”朱高熾抱住徐妃,半瘋半狂,半哭半笑,“爹回來啦……”

“是啊!”徐妃如釋重負,“他回來了!”

朱棣晝夜兼程,緊要關頭,終於如期趕到。

大旗之下,朱棣披甲挽劍,一馬當先,親率朵顏三衛衝鋒。距離南軍還有老遠,舉目一望,前方南軍人來馬往,亂哄哄還在整頓陣勢。

朱棣高舉“決雲”戰劍,明晃晃有如一道冷電。

狂奔之中,朵顏番騎竟然扯開強弓,紛紛沖天發箭。弓是草原蠻族慣用的牛角弓,比起中土木弓更短且粗,牛筋膠結,彈力驚人,射出的羽箭越過三百餘步,在南軍中下了一陣急雨。

慘叫四起,人馬倒斃,南軍一來陣腳未穩,二沒料到對方射程極遠,頃刻死傷一片,倖存的哄然後退,又將後方陣勢衝亂。

朱棣接連發令,朵顏騎兵一邊奔跑,一邊冷血放箭,尚未靠近敵軍,先已放出三陣箭雨。南軍屍橫遍地,混亂之勢連波迭浪一樣向後蔓延,數萬人馬渾如一鍋稀粥,沸沸揚揚,亂得不可收拾。

兩軍接近,行將交鋒。朱棣一聲呼嘯,番騎一分為三,居中朵顏衛跟隨朱棣悍然直進,朱高煦率泰寧衛向左,邱福率福餘衛向右,兩翼張開,環繞南軍陣勢迂迴而行。後部張玉統領大寧漢軍,朱能轄制北平燕軍,也隨泰寧、福餘兩衛左右分開,從北平城頭看來,雪塵飛揚,陣勢舒張,彷彿一隻冰雪鳳凰,翹首展翅,揮舞絢爛翎尾。人馬雖少,卻有氣吞萬里的聲勢。

朱棣“決雲”所向,斷人斬馬,破軍裂陣,身後番騎戰刀輪轉,亮如日月、密如叢林。前方南軍無不崩潰,血花同飛雪共舞,慘叫與朔風齊鳴,殘肢斷臂掉落一地,真如秋風忽來、萬葉凋零。朵顏衛猶如長刀快劍,徑直插入敵陣,衝突南軍腹心。

南軍抵擋不住,向著左右分散,這時泰寧、福餘兩衛早已繞到兩翼,布好陣勢,見狀萬箭齊發,一隊隊,一群群,人不離鞍、箭不離弓,來回奔跑,圍追堵截,竟然以少圍多,將數萬南軍兜在兩翼盡情射殺,直到將隨身攜帶的箭囊射空,這才稍稍後卻。大寧漢軍和朱能的燕軍上前替換,繼續亂箭狂射,不予南軍喘息機會。

這一陣攻勢,大出南軍諸將意料。郭英徵南討北,見識廣博,看到此間,恍然叫道:“這是王保保的戰法!”

王保保蒙元名將,善用騎兵,屢次大敗明軍。徐達北徵蒙元,落入王保保的埋伏,一度遭遇慘敗,險些晚節不保。

王保保所用戰法,本是成吉思汗的遺法,蒙古騎兵橫掃天下有賴於此。朱明崛起江南,南方少馬,故而明軍將領大多不善駕馭騎兵。徐達戰敗以後,痛定思痛,以為要勝蒙元騎兵,必須以其之道還施彼身。故在北平訓練騎兵,可是尚未練成,便撒手歸西。藍玉因其遺澤,以新練騎兵大破蒙元於捕魚兒海,燒其金帳,擒其妃主,使其一蹶不振。

燕王自幼跟隨徐達鎮守北平。他天性豪放,喜歡騎射遠勝步戰,成年後多次帥軍出塞,以騎兵對陣蒙元勁旅。朱棣時常嘆息,漢軍不是從小騎馬,騎射之術遠不如蒙人,運用蒙軍戰法,不能從心所欲,故而十分羨慕寧王獨擁三衛,騎兵之精甲於天下。

大寧奪軍之後,北襲蒙元,小試鋒芒,果然如臂使指。朱棣喜不自勝,此次南來,不顧諸將勸阻,執意親自率領番騎,兵分五路,萬馬縱橫,真如成吉思汗所說:“進如山桃皮叢,擺如海子樣陣,攻如鑿穿而戰!”盈張數十裡,橫掃北平城下,防守北面的南軍七零八落、死傷無算,殘兵敗將潮水似的向南退卻,後方諸軍見狀,陣腳動搖,恐懼不安。

李景隆心驚膽寒,掉馬要走。郭英看見,一把扯住韁繩,厲聲叫道:“大帥,上哪兒去?”

“野戰輸啦!”李景隆嗓音發抖,“大夥兒退回大營,依靠柵欄固守!”

“固守?”郭英怒道,“守得住嗎?”

“那怎麼辦?”李景隆六神無主,本想撐起主帥威風,可是話到嘴邊,虛怯怯全無氣勢,“呆在這兒任人宰割?”

郭英說道:“眼下退讓,正中燕王奸計。六十萬大軍一旦大舉後退,天王老子也約束不住。那時叛軍勢如破竹,只需隨後掩殺,就能將這數十萬人殺光蕩盡。”

李景隆醒悟過來,忙說:“武定侯言之有理,可是北面崩壞,分明守不住了。”

郭英說道:“大帥不要自輕,本朝精兵盡集於此,眼下損失不小,可是未傷根本。五十裡而蹶上將軍,燕王賓士數百裡,趕到此間,人困馬乏,全仗一腔血勇支撐。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以老臣之見,莫如棄北平於不顧,不計死傷,擋住燕王。只要撐過這一陣,我眾敵寡,必有反擊之時。”

李景隆猶豫道:“萬一城中守軍趁亂殺出,搗我心腹,如何是好?”

“大帥放心。”郭英悲盯著李景隆,悲憤溢於言表,“長興侯父子沒有白死,北平守軍已是強弩之末、不足為慮。”

李景隆見他神氣,知道郭英將耿炳文的死算在自家頭上,與其任他跟朝廷告狀,莫如趁這機會,讓他跟燕王拼個死活。同歸於盡最好,輸了也可將罪責推到郭英身上,治他個指揮不力之罪,當下恭聲說道:“武定侯真知灼見,要想重振旗鼓,還需您老親力親為。”

郭英也知道李景隆心懷不善,可時下勝敗須臾,顧不得跟他羅唣,領了將令,拍馬轉身,指揮大軍。

葉靈蘇返回城中,清點人數,發現鹽幫弟子死傷大半。淳于英血流殆盡,已是奄奄一息。

葉靈蘇不勝悽然,忍不住叫喚:“淳于鹽使!”

淳于英張開雙眼,望見葉靈蘇,呆了帶,方才認出,慘笑道:“葉幫主,屬下不成啦!”

葉靈蘇皺眉道:“別說傻話,太醫馬上就來!”

“幫主!”淳于英掙扎起來,“屬下死不足惜,但有一言相勸。”

“你說吧!”葉靈蘇幽幽地道。

淳于英說道:“勸君莫話封侯事,一將功成萬骨枯,兄弟們死得差不多了,活著的麼,狡兔死、走狗烹,燕王成功以後,未必容得下我們。幫主江湖女兒,不是朝堂中人,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將來一定千萬小心……”他斷斷續續,話沒說完,就已氣竭力盡,喘息兩下,撒手去了。

葉靈蘇怔忡良久,站起身來,環顧四周:傷者歷歷在目,殘損肢體隨處可見,城頭門前,死難屍首不下萬數,死者努眼撐睛,大多不肯瞑目。

葉靈蘇渾身發抖,不由心想:“朝廷打燕王,燕王反朝廷,贏了稱帝,名垂青史,可是這些死的傷的又為了什麼?還有我,這麼苦苦廝殺,為的又是什麼?”想著深深厭倦起來,“無論為什麼,全都不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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胸口一陣悶痛,血氣直衝上來,葉靈蘇找了一處牆角坐下,長劍拄地,急劇咳嗽,滾熱的血水奪口而出,落到手心,分外刺眼。

葉靈蘇拭去鮮血,渾身乏力,望著人群來來去去,聽著種種慘呼悲號。城外喊殺震天、炮聲動地,頭頂狂風淒厲,勢如無數虎豹憤怒嘶吼。

“葉指揮使……”遠處有人大聲叫喊,葉靈蘇聽得清楚,可也倦倦地不想理會。她抱緊雙膝、蜷縮起來,恨不得從此消失,遠離這茫茫塵世。

“不是我,就不會死這麼多人。”葉靈蘇心中一陣刺痛,“我是一個災星,當年就不該生下來。從小到大,我自卑自負,爭強好勝,可是……勝了又如何?到頭來還是一個人,孤零零的死,孤零零的活,樂之揚還有朱微,朱微有樂之揚。我呢,我又有什麼?將來死了,連挖墳掘墓的人也沒有。我殺人太多,天降其罪,孤獨一生,也是果報……”

她心灰意冷,半昏半醒,半死半活,一切化為虛無,只有刻骨的孤獨湧上心頭。

“樂之揚!”葉靈蘇的聲音很輕,連她自己也沒聽見。

四周忽然寂靜下來,人不喧,馬不鳴,風輕雪靜,萬籟俱息。

接下來,天地間響起了一縷笛聲,飛揚飄逸,帶著淡淡的愁意。

“周天靈飛曲!”葉靈蘇陡然甦醒過來,“樂之揚!”

將近峰頂,樂之揚越發小心,思忖雲虛乘高下擊,應該如何應付。想著斜躥數丈,盤旋繞到山崖邊,縱身一跳,心中擬了十幾個變化,以便應付各種攻勢。

誰想踏上峰頂,雲虛並未攻來,迎面刮來一陣罡風,強勁之甚,吹得他身形搖晃、立足不穩。(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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