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動手殺掉這個魔法師封口和暫且接受他的建議之間，莫瑟爾猶豫了一會兒，還是選擇了後者。伊拉看了一眼莫瑟爾，又看了一眼卡格，似乎不知道或者不在意剛才圍繞著自己發生了什麼事。
“要和我一起組建一個獵魔團也可以，但你要答應我的要求，”莫瑟爾的態度轉變帶著條件，他重新打量了一番卡格，一邊判斷著對方到底有幾斤幾兩，一邊列出了自己的條款，“別管我的事，或者她的事，不管你看到了什麼，都必須守口如瓶。”
從他的衣著和表現上，莫瑟爾看不出這個年輕的魔法師實力如何，不過他的貧窮倒是寫在臉上了。他的腰帶磨損得很厲害，甚至不得不需要在斷裂的地方打個結固定，那身法師長袍的下襬因為長時間的使用和清洗而破破爛爛，就連上面附魔的魔法光芒都黯淡得可以。
“您說什麼都沒問題，我尊敬的獵魔團團長大人，我絕對尊重你的神秘性，當然，還有你身邊的這位小姐，”卡格很滿意這個結果，甚至已經把這個小小的獵魔團的團長之位讓給了莫瑟爾，不過前一秒還滿口答應著，下一秒，他就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了，“說起來你為什麼會做一個獵魔人？不合群的人在這一行可賺不到錢，您看起來就特別……”
莫瑟爾皺起了眉，而卡格也就清了清嗓子，適可而止地收了聲。
沉默在三人之間蔓延，很快，伊拉就解決完了自己的晚餐，放下了刀叉。
因為有了擔保人而不用擔心自己丟掉住處的卡格尋思著自己待在這裡也沒有什麼用了，便抱著那壺葡萄酒站起身往樓梯的方向走去，絮絮叨叨地向兩人道別：“那就明天見了，我保證我會早起到這裡來……”
“門徒。”莫瑟爾忽然開口，說出了一個詞。
“什麼？”卡格倒是聽到莫瑟爾說了什麼，但他不知道對方為什麼忽然說這個。
“你問我為什麼要做獵魔人，我的目的是晉升到門徒的等級。”莫瑟爾淡淡地把話說完，起身叫上伊拉，與卡格擦肩而過，走向了自己的房間，“明天見。”
卡格因為這個回答著實在樓梯上愣了一陣子，他是個獵魔人，當然知道門徒是什麼，清道夫，獵人，遊俠，榮譽騎士，代行人，神眷者，最後才是門徒，這是獵魔人晉升的終點，是只存在於傳說之中的等級，很多人殺一輩子的惡魔也還攢不到這個等級需要的一半的功勳。
在教會畫的大餅裡，到達這個等級的人會得到教皇本人的親自洗禮，清除自己身上的所有汙穢，成為侍奉神明的人。
光是開了一大堆空頭支票，對他們實際能得到的東西倒是隻字不提，卡格過去就對這種虛無縹緲的允諾毫無興趣。不光是他，很多人成為獵魔人的原因都不是什麼榮耀啊，神的眷顧之類的宏大志向，而只不過是想混口飯吃而已。
野心是個好東西，而自己遇上的這位新同伴，野心還真是不小。
卡格原本以為成立了一個獵魔團之後，自己這位有著遠大理想的同伴會為了功勳而儘快接下一個任務，但事實和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樣，一大早，莫瑟爾就帶著他和那個不愛說話的小姑娘一起去了貧民區。
先不說這裡到底有沒有可能出現惡魔，卡格覺得照他的方法，在貧民區兜一整天的圈子也不會有任何收穫。他一路上只是觀察，時不時和路邊的人聊上幾句，話題的內容圍繞著一個叫“雪莉”的女孩。他不是來這裡找活兒幹的，他顯然是想在這裡找人。
“這個雪莉是誰？”卡格忍不住多問了一句。
“是一個老朋友託我來找的女孩，”莫瑟爾問話的時候態度也沒有軟化半點，很多人都不願意和他多說，不過他似乎沒有改改臉上那副表情的打算，“如果你有事，我們晚上在旅舍匯合。”
“用不著這就兵分兩路吧，沒有你我也什麼都做不了啊，”卡格不敢勸莫瑟爾把事情的優先順序調整一下，只能想辦法替他先找到那個女孩，“你真的確定她就在這裡嗎？”
“我的那個朋友有亞明斯帝國的口音，大概是在幾年前惡魔數量爆發的時候從那邊逃難過來，居住在這座城市，難民找不到像樣的工作，只會住在貧民區，”莫瑟爾之前在薩多堡的時候就大致推斷過獵人的身份，不過他沒想到會在這個時候派上用場，“這是個小地方，很多人都互相認識。”
“除了名字和難民的身份，你還知道點別的嗎？”
“我的朋友比我年紀要小一點，那個女孩是他妹妹，大概還沒有成年……”
“你們在說雪莉？”就在兩人繼續著交談的時候，一個屠夫把油膩膩的刀子在自己的圍裙上擦了擦，在路過他們的時候插了一句話，“他們家的人都快死絕了。”
“死絕了？”莫瑟爾看向他，等著他給個解釋。
“你說的那個小姑娘，她那個老爹喝酒喝得太猛，有一天把自己給摔死了，她的哥哥又一成年就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前一陣子城裡鬧過一場瘟疫，她媽也沒了。年紀輕輕的小姑娘現在去了維利男爵家當女僕，就再沒聽說訊息，”聊起別人家的苦難時，屠夫的臉上露出了幸災樂禍的笑容，“你們是她的熟人嗎？她家還欠我錢。”
這世上慘的人不少，不過總還是能再見到更慘的人，卡格在心裡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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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利男爵？”莫瑟爾倒是對這家人僅剩的這個女孩的下落要更關心一點，“他住在哪裡？”
剛剛還滔滔不絕的屠夫這個時候倒是古怪地閉上了嘴，自顧自地忙別的事情去了，倒是另一邊一個抱著貓躺在搖椅上的老太太接了一句：“就在主街的另一邊，河上游的一家種植園旁邊。”
“你還要去那個貴族家找她？”卡格已經開始為自己今天可能會毫無進賬的事實擔心了，“我說，那家貴族不會讓你進門的吧。”
“我有事要找她。”莫瑟爾的態度一如既往地堅定。
“去啊，年輕人，那座莊園相當有意思，”老太太咧嘴笑了起來，露出一口被蟲蛀壞了的牙，“那可是個鬧鬼的地方，每天都要死人。”
這下卡格來勁了，他不相信這世上有鬼，不過惡魔，倒是的確會殺人。
維利男爵的家族依靠種植園的生意維持開支，正是因為這樣，這個家族的莊園裡通常會聚集大量的僕人，工人，以及奴隸。不知道從哪一天起，管家發覺莊園裡的僕人似乎無緣無故地少了幾個，他從來沒有收到過任何請辭的信，男爵雖然不是個大方的人，倒是也不至於刻薄到會把僕人逼得逃跑的地步。
管家為此和那幾個失蹤的僕人相熟的同伴談過，也向其餘僕人強調了如果想離開家族，隨時可以找他聊聊。但這些舉措並沒有起到任何作用，僕人們還是在無緣無故地消失，這種情況持續下去，家族的名望恐怕也會受到影響。無可奈何之下，管家派了幾個護衛盯著僕人們居住的地方，看看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第二天，那幾個被管家派去的護衛不約而同地遞了辭呈，而一個女僕還是照常失蹤了，他在困惑之下留住了一個人仔細詢問，才知道那天晚上這群護衛們都聽到了一聲尖叫，但他們趕到尖叫聲傳出來的房間時，卻發現那裡空無一人。
這個訊息不脛而走，所有人都在傳言說維利家族的莊園鬧鬼，僕人們紛紛離開，就連種植園的工人也都請不到了，到最後，只有不怕死的人才會去這個莊園。
沒有了卡格的反對，莫瑟爾在黃昏之前就找到了維利家族的莊園，一聽說是獵魔人來訪，僕人就把他們帶到了會客廳，要他們等男爵親自接見。
這一等就是幾個小時，外面的天色很快就暗了下來，百無聊賴的卡格吃掉了男爵家的好幾盤水果，盯著窗外思考一會兒他們要怎麼回去。而坐在莫瑟爾旁邊的伊拉則時不時地注視著某個方向一動不動，連眼睛都不眨，像一隻感知到了什麼的敏銳的貓。
“你發現了什麼嗎？”莫瑟爾想起她說的那些關於城主的話，留了個心眼注意她的行為。
“有很熟悉的味道，”伊拉嗅了嗅屋子裡的空氣，轉過頭去看著莫瑟爾，“城主身上的那種味道。”
莫瑟爾之前就懷疑她是不是能感知到惡魔的存在，現在這個猜測又成了一個有用的提醒，不過卡格顯然不知道她在說什麼：“城主？”
解釋這個就太費神了，莫瑟爾不想回答他，也恰好是在這個時候，讓他們等了老半天的維利男爵總算推門走進了會客廳。他用挑剔的眼光打量了一下三人，冷笑了一聲：“我就知道，你們是騙子吧。”
“你說什麼？”聽了這話，卡格立馬躥了起來。
“之前來了那麼多獵魔團都沒解決我的問題，就你們三個人，能做什麼？”男爵瞥了卡格一眼，“從哪來回哪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