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燁被魔物青年“殺死”過一次，雙方之間已是死仇，再沒有任何場面話可說，少年腳步輕挪調整位置，讓倒地暈厥的沫梨與葛傑遠離可能被誤傷的角度。
手指輕輕磨挲槍套中的左輪，莫燁在粗糙槍柄間把握抬手角度，而青年同樣摩擦手指，火星在指尖醞釀。
陰冷冬天的大夜裡沒有鳥叫，只有呼呼寒風在炒熱節奏。
莫燁心想離開飛地太久，除了六片趾一事外再沒經歷這種頃刻定生死的場面，匍匐在雪中的時候自己居然忘了寫下遺書。
“別愣著。”青年笑了一聲，“你先手。”
咻！砰！
莫燁摘槍，右手拍打彈巢調整子彈，左手扣下扳機，銀彈出膛直襲青年面門。
青年揚臂，指上火球飛出後在半途炸開，綻放的焰火將銀色彈頭吞噬殆盡，再抬手時準備好的第二發火焰已經反客為主，還向莫燁。
本就沒想過一發試探能結果對方性命，莫燁射出第一槍後便已經在跑動中躲開青年的反擊，沒有回頭去看身後竄天的火柱，手指劃動彈巢，射出一發爆破彈。
青年的身形在空氣中消失，莫燁射空。
妖靈綱邪物的《相面移動》，青年的身體變為屬性，潛入到和現實平行的另一維度。妖靈在虛幻飄渺時無法干涉現實，沒有殺傷能力，運用邪物手段的青年自然也是如此。在莫燁看不見到他，他也無法攻擊莫燁，卻可以在陰影中潛行到對自己最為有利的位置。
“後面。”
腳步落地聲在背後響起，青年在從精神相面脫離時身體與地面發生接觸發出摩擦聲，這破綻給了些許反應時間，但莫燁反應再快，身體速度也快不過已經舉起指劍的魔物青年，少年傾盡全力往前一翻，鋒刃降臨在他後背留下血痕，只差一釐便將脊椎一刀兩段。
莫燁翻身還了一槍，對手卻是再度遁入另一維度，子彈穿過虛影再度落空。
青年沒再說嬉皮話，儘管佔據主動，他卻感覺到了極為危險的氣息，在黑與白的線條世界中漫步，再尋偷襲莫燁的機會。
即使莫燁對四面六路全神戒備，只能收集現實資訊的眼睛與耳朵卻根本無法捕捉到正身處另一個世界的魔物青年。
“冷靜，他並不是絕對無敵。”
腳步挪動調整身位，短暫的作戰空隙讓莫燁籲了口氣，開啟彈巢補上子彈，輕輕自語重複內修課與和謝依別離時的話。
“靈魂是精神相面的主宰，勢是靈魂的延伸，勢是發散的場，他即使躲到精神相面能躲過眼睛、耳朵，也一定會散發出代表殺意的勢，而這樣的勢，同樣會被勢所感知……”
“即使我是個開了半個心輪後就全力研修腹輪的不合格獅派，但一擊便能輕鬆殲滅十數衛兵的古怪魔物，在勢的交鋒中也是被我摁著打。”失血過多的謝依面色蒼白，在里斯的包紮中交待青年的戰鬥手段，同時補充自己與青年簡單交鋒後的心得。
“師傅大人，魔物即使身為人形，只有偽魂的他們精神抗性極為薄弱。”
“人類的勢能輕易擊穿他的精神防線。”
“掌握腹輪柴薪的獵人，是他的天敵。”
莫燁閉上眼睛，臍下三寸處的黑色火焰靜默旋轉，安然如蓮花。
“在嗎？”
莫燁對著自己的內心中的虛空言語。
“不在，出門呢。”
黑蓮的火焰張開，形同牢籠的鐵門後發出聲響，男性的眼睛伏在牢籠之後，回覆莫燁，“你會主動呼喚我，說明你打算開啟腹輪了嗎？”
本著對牢籠的本能厭惡，莫燁不信任感牢籠之後的聲音，但到了此刻，他認為有些事情必須要去做。
“是的，我要開啟腹輪。”
“明白。”牢籠後的聲音古井不波道，“重複內修課時你所學到柴薪銘陣。”
“《日落星斜》麼。”
這是內修課上校長所教授的腹輪柴薪，因為黑色物質的阻攔而導致莫燁修習失敗，當再使用時莫燁回憶起當時被黑色物質破壞身體的痛苦，內心一顫。
“不要發呆！”發現莫燁的身體突然停滯，青年的身形再度出現，背後一劍朝莫燁橫掃。經過兩輪險死，莫燁對青年跳躍相面的時機有了把握，腳底一劃快速轉身，閃躲青年攻擊的同時換了一輪攻勢。
青年的身體快速消失，化成虛影的劍站在莫燁身上也是落空，就在莫燁再想喘氣時，青年卻是一臉笑容再度出現，腳步往前一踏連續追擊。
佯裝撤退，實則醞釀攻勢再度偷襲。
叮！
金屬碰撞聲想起，被抵住的指劍無法朝莫燁的脖子再作靠近，從柯爾特二式槍柄中彈出的暗刃牢牢卡住能輕易削斷煉金槍的劍鋒。
暗刃黑色的金屬發出讓人不安的光澤，青年反手便想抽回指劍，莫燁卻是啟動槍柄上的機關，槍柄與暗刃牢牢夾住指劍的側脊。
在這種僵持角度下，莫燁的槍口正正對準青年的眉心。
砰！
拍打彈巢切換彈倉，莫燁快速扣下扳機，青年側頭躲閃間一發銀彈擊碎了他的耳朵，宛如病毒擴散，銀質在魔物臉上快速蔓延。
“切！”用盡全身力氣甩脫莫燁，青年揚起指劍削去自己的半張面孔，一腳踢飛被白銀感染的殘體，在皮肉恢復過程中再度遁入精神相面。
這是和青年見面以來，莫燁第一次得手。
“不要慌張，他受到白銀腐蝕，暫時需要躲在陰影中清理餘毒，趁現在繼續點亮腹輪。”腹輪黑色火焰的後方，目光平淡的眼睛看著莫燁體內的虛空，眼睛的主人從牢籠後方伸出手，手指上冒出火苗，逐漸盛大為火焰，而後演化為照耀千里虛空的小小太陽。
感受到溫度的存在，遊離在莫燁物質相面胸腹之間的黑色物質，宛如瘋狗般跨過相面阻隔，往精神相面中的小恆星包圍而去。
眼睛主人的聲音傳遞到莫燁思維中，“我來吸引黑色物質的注意，你快些銘陣。”
得到指示，莫燁控制著胸腹之間的勢線快速突破再沒有任何黑色物質把守的幻海，沿著校長教導的幾個穴點快速穿行。
抵達左手中指後繞過迴路迅速返回延原路線到達右手，換行到食指上的迴路直上肩膀而後下行抵達腸道位置，再度轉移迴路到腎臟，一路直下腳心……
一道極為簡單的鍊金陣用莫燁的勢為筆，以莫燁的身體作為陣基逐漸勾勒而出。
當黑色物質將牢籠中釋放的太陽吞噬乾淨，發現看守的勢脫離牢獄，莫燁的勢已經連續銘陣三輪，黑色物質趕忙一路上竄朝著逃犯追去。
莫燁的精神相面陷入奇襲，物質相面同樣面臨危險，清理完臉上黏著的白銀，青年這次在莫燁正前方出現，這次他收起指劍，搓動指節，火焰逐漸壯大為徑直一米的碩大火球，因為吞食魅魔屍骸後掌握這門能力的時間不長，火球之中充滿了不安分的氣息。
就破壞力而言，比起魅魔的火焰更加強大！
“走你！”
揮舞手臂將火球甩出，灼灼聲勢間即使是防禦鼎絕的熊派人類也絕沒有承受的可能。
遺憾的是原想的目標是吞噬獅蛇鷲獲取高溫火，卻因為艾利西爾介入而導致失利，現在想來，魅魔之火在自己手中發揮出的威能並不比高溫火差到哪裡。
眼見莫燁駐步沒有反應，似乎還在體悟身後的狀況，青年邪笑撇嘴，今晚的遊戲足夠讓人歡愉，也是時候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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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睜開眼睛。
宛如黑洞。
他舉起左輪暗刃。
往自己胸腹之間扎去。
傷口沒有出血。
噴薄而出的黑暗將一切溫度與明亮吞噬。
甩出的火球消失在空氣中，青年臉上再沒有任何作弄人的笑容，張大了嘴巴，而後大聲嘶鳴道。
“你才是真正的艾利西爾！”
青年的反應終究慢了一步，追逐勢線阻撓銘陣的黑色物質也被釋放出體外，再沒有任何情況阻擋莫燁體內銘陣的最後一步。
位於大腦位置的勢線在控制中一路向下，沿著直貫身體的脊椎奇行迴路宛如流星般直接砸下，落在黑色火焰上。
轟！虛空中一聲巨響！
莫燁的勢回到了原先的幻海位置，而腹輪上的黑色火焰被銘陣徹底啟用，張開大嘴化為吞噬一切的黑洞，將追行勢而再到此的黑色物質全部吞入，化為燃料。
溫柔的火焰在此刻噴薄綻放，無垠虛空中的夜色之火四方盡可瞭望。
莫燁張開眼睛，瞳孔中星辰般的光芒墜下，在衝擊中撥開雲霾。
《日落星斜》。
“你要戰？但為什麼要戰？”
“你為什麼想要變得更能戰？”
祖父透過校長轉遞的兩個問題此刻在莫燁眼中有了答案，他扭頭看向身後昏迷的少女。
沫梨面孔依然清麗，發燒之下面色赤紅卻顯得嬌弱。
莫燁呵了口氣。
既然她能下意識為了保護自己而阻身擋在白焰的馬蹄下，那麼在自己鏡面的處事原則中，自己理應也該如此。
如果能力弱小無法保護，那麼只要再變得更強一些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