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一天不見的時間裡，什麼樣的變故會讓一個人發生一百八十度的變化。莫燁對此有些好奇，於是便詢問神情陰鬱，一片一片掰花瓣，嘴裡不斷唸叨著什麼的王可。
“愛情。”王可頭上還留著前天被醉鬼揍出來的包紮紗布，面色說不上蒼白，反而是通紅和慘白之間不斷切換，如果再來點藍色，那就更像理髮店門口的三色燈了。
“我沒和你開玩笑。”王可拳頭一砸桌面，面色認真道，“原本我認為我在學院畢業成為獵人，在荒野上遊歷英雄救美之後才會碰上我的真命天女，然而沒想到昨天龍文學的體驗課上，我就遇上了那個我一生中可能是最重要的女人。”
“嚴格來說，是女生。”
“住口！男人如果認真對待起來，蘿莉幼女也是女人！”不知道王可這是著了什麼魔，總之莫燁大概瞭解到，昨天自己參加馬術體驗課的時候，王可去參加了龍文學的體驗課並遇到了一見鍾情的某個女生。龍文學研究的內容比較簡單，學習的要麼是歌頌龍，要麼歌頌屠龍的小說或傳記。話說回來，如此稀有而又強悍的生命，普通人一生中鮮有機會能夠看到，多數情況下都是活在少年人英雄救美的夢中，開設這麼一門課也不知道意義何在。
“你懂什麼？！”王可大聲駁斥道，“屠龍才是男人的浪漫，這課程是在間接證明屠龍的可行性。”
“這點我必須反駁一句。”莫燁擺擺手，“龍綱生命並不容易遇到。”
後方的人群突然間發出陣陣歡呼和尖叫，沒有人關心莫燁和王可沒營養的討論，他們更在乎的是現實中真實英雄的誕生和來臨。
“啊啊！真的好帥好耀眼！為什麼昨天他救的就不是我呢？”
“英雄！看這裡！昨天我還和你一起上馬術課來著，今天又一起上課，真實緣分啊。”
“葛傑！葛傑！葛傑！”
教室角落拿著一束花的女生聽到自己等待的人來了，心裡小鹿亂撞羞紅了臉，卻依然決然地跑出教室。經過莫燁的座位時，不知為什麼她產生了一絲猶豫，來不及細想，她走出教室鑽過人群，舉著花來到了葛傑的身前。
外面的驚呼聲傳入教室，隨後“在一起”的起鬨聲中，葛傑接受了微絲的表白，成為了學院新生中的第一對情侶。
“啊啊啊，愛情真美好啊。”王可看著一臉朝氣的葛傑，以及貼在他胸前，滿臉小女人幸福的微絲，忍不住嘆了口氣。莫燁倒沒想這麼多，心想幸好昨天葛傑又出了一次風頭，全校都在談論他英雄救美的事蹟，自己被老馬甩進食槽的糗事才沒有在學校裡傳播開來。
“好了，同學們，靜一靜。”講課的老師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到了講臺上，那是一位燕尾服裝扮，光亮白髮梳在腦後的老人，“我是你們的副校長，也是你們的數學以及基礎心理學老師，昨天的兩門體驗課上，不少孩子已經見過我了。因為教授你們內修的某人有事需要處理，所以委託我來代課。”
副校長的語氣有些無奈，隨即環顧坐滿人的大禮堂教室，說道，“一年級新生共計報道兩千六百二十八人，除了少數人因故不能到場以外，基本已經都到了這裡，畢竟說是體驗課，卻也是你們人生迎來抉擇的重要時刻。在開課以前，先做個簡短的表彰。”
“葛傑同學，請起立。”
“是！”被指定坐在前排的葛傑手貼著褲縫線，筆挺地站起身來。
“請放鬆，事情並沒有那麼嚴肅。”副校長輕笑，對昨天發生的事進行了描述。從老馬失控，到趕來的老師在墓園中找到暈厥的微絲和胖子薛齊，中間的事情一如莫燁所知，不過副校長倒是做了一些補充。
那個屍嬰如莫燁猜測一般，確實是某個偷嚐禁果卻無法承擔起責任的女生所生產的，因為過度害怕連簡單地埋葬都沒有，直接將還沒完全閉氣的孩子丟在墓園的角落裡，從而因為積怨導致屍變。副校長藉此告誡在場新生，一是不要到墓園這種危險的地方閒逛，二是自由戀愛可以，但不要做出自己無法承擔責任的事情來。
而根據在場者的講述和現場觀察，屍嬰是被葛傑一槍打中要害而零碎為塵的，事情的先後順序也發生了變化，三人初見屍嬰時便開始奮起反抗，在開過數槍後胖子薛齊因為血脂低暈倒，大高個鄭凱用脫下的褲子吸引住了屍嬰的注意力，而葛傑臨危不亂，用決定性的一槍要了屍嬰的命。在用衣服將微絲的身體蓋好後，葛傑和鄭凱騎馬求援，正好碰上了趕來救援的老師。
這便是事情的全部過程。
在此起彼伏的熱鬧掌聲中，莫燁撓撓頭，心說自己失憶的原因可能就是因為記性差吧，事情的全部過程自己基本上都記躥了，不過要了那屍嬰命的是自己，這點倒是錯不了。
“啊，要是當英雄的那個人是我，那該有多好。”王可又嘆了口氣。
“為了表彰葛傑同學的英勇行動，稍後在我講述七蓮燈的用途過後，將由葛傑同學率先開始，這當然算不上是獎勵，對他的嘉獎還在未來的日子裡。”
四個助教合力從後臺抬出一個火盆燈放在了講臺中央，七個蓮花形狀的火盆不等間距地上下排列，一根燃芯放在最下方，伸手就能夠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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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體內有無數迴路組成，這在魔藥學和鍊金術中都有提及，其中有十二條主迴路和八條奇行迴路，而這二十條迴路的節點匯聚在人體的七個點位上，上下排列，沿著脊椎骨同在一條直線上，這七個點名為七輪。”
“七輪從下至上分別是根輪，腹輪，臍輪，心輪，喉輪，額輪以及頂輪，七輪中的每一輪在達到一定強度後便會被點亮，點亮不同輪會獲得不同能力，這也就是內修的精髓所在。詳細會在今後課程中介紹，但膚淺來說，點亮越多輪的人也就越強，整個世界同時點亮七輪的至強者，一隻手可以數得過來。”
“點亮七輪的順序沒有特定規律，簡單來說想點哪個點哪個，但每個人天賦不同，點亮每個輪的難度也各不相同。七蓮燈可以幫助你們看到你們分別點亮七輪的難度各是多少，燈越亮越容易，越暗也就越困難。這次點燈並不會決定你們的人生，卻是你們人生路該怎麼走的一個重要參考。”
“閒話不多說了，葛傑同學，開始吧。”副校長站到一旁，將七蓮燈留給了葛傑，同時說道，“每個同學點亮燈後我會給出建議，是否遵從，全靠個人。”
葛傑緊張地站在七蓮燈前，手指下意識搭在一起輕輕戳動，扭頭看見副校長鼓勵的目光，他鼓起勇氣，手指搭在了燈芯上。
代表心輪的藍火猛烈地燃燒起來，頂輪的紫火稍微暗淡些，但也是火光灼灼，其他四個輪也是不同程度地燃燒著，只有腹輪完全沒有點燃。
“心輪最佳，頂輪次之，除腹輪外其他四輪也大有點亮的希望，資質上上嘉，滿分一百可以給出八十五分的評價。”副校長沒有猶豫，直接道，“毋庸置疑，你應該走上獅派獵人的道路，在戰場上，你也會成為優秀的指揮官。”他看了一眼葛傑腰上的銀色長管手槍，說道，“不用我操心，你的家人早已經安排你走上了這條道路。”
“謝謝先生。”葛傑虛心接納，在兩千多個新生面前得到這種評價心裡不免有些得意，不過他還是想起了不足的地方，問道，“腹輪沒點亮會有什麼影響嗎？”
“證明你的勢太弱，與人決鬥或是談判時很容易就會處於下風。”副校長建議道，“不要參加決鬥，不要和人鬥勇鬥狠，那樣你會輸得很難看。”
看著葛傑從臺上走下，莫燁好奇地問道，“副校長剛剛說了些什麼？”最後關於弱點的建議只有當事人能夠聽到，畢竟在座的同學未來難免會成為戰場上的對手，保護個人的弱點隱私自然成了重中之重。
“不知道，興許就是些鼓勵的話吧。”王可手扶著腦袋，說道，“好亮的心輪啊，我也好想有。”
“心輪很重要嗎？”莫燁問道，和祖父在荒野的相處中，他的確一點都沒接觸過七輪的知識。
“自然啊，七輪的重要性也是有先後之分的，公認心臟位置的心輪最高，這是成為英雄和強者必備的條件。”王可呼了口氣，“葛傑銀色雛鷹的綽號同樣是他配槍的名字，而有專屬名字的槍械都是由鍊金師定製來的，這種鍊金槍械用的不是子彈，而是氣，或者可以稱為魔力。”
昨天莫燁在樹上就已經見識過，在對屍嬰的胡亂射擊中，薛齊和鄭凱射出的是普通子彈，葛傑射出的卻是氣團般的彈丸，雖然他離得較遠比較不出煉金槍和火藥槍威力相較如何，但兩者的確有本質區別。莫燁嗯了一聲，示意王可繼續說。
“未來槍械發展的大趨勢是私人訂製的煉金槍，煉金槍的子彈是氣，氣的唯一來源是人體，人體中氣產生與儲存的中樞只有心輪。反過來說，心輪火旺的人可以獲取到更多的氣，意味著使用煉金槍會有更強的戰鬥力，順著時代大潮而行，怎麼想也不會吃虧。而獵人中的獅派，走的就是使用煉金槍的精英路線。”
莫燁心想昨天葛傑的表現，再強力的槍械打不中敵人也就是個擺設而已，過度拔高煉金槍的地位進而使心輪的地位提高，總有些因果倒置的意味。他問道，“那其他輪有什麼用？”
臺上的七蓮燈再度亮了起來，代表根輪的紅色火焰熊熊燃燒，喉輪、額輪和臍輪沒亮外，剩下三種火焰都是輕微燃燒著。
掌燈的是魔藥課上和莫燁有過一面之緣的里斯，他的臉上又是自豪，又是尷尬。只聽副校長說道，“很不錯的根輪，繼承家裡的小藥鋪是合格的，心輪和腹輪都有點亮，蛇派獵人的路也可以走得通。不過年輕人精力旺盛是件好事，但一定要注意節制。”
王可在底下給莫燁科普道，“知道嗎？里斯在學堂的時候就和四個女生保持著親密關係，其中三個還都懷了孕，三個女生的家長追著他跑了四公裡愣是沒追上，我就猜到他的根輪火一定很旺。”
莫燁想了想，回答道，“根輪和生殖能力以及奔跑能力有關嗎？”
王克點點頭，“除此之外，位於丁丁上的根輪透過人體迴路和肝、腎這兩個排毒大戶緊密相連，根輪火旺的人對毒素的排解能力一流。但毒量超過人體承載極限便會導致根輪火滅，結果就是瘸腿，絕育，沒錯，我說的就是葉銘影老師，而很多蛇派獵人前半生使用魔藥過多，後半生只能靠輪椅和柺杖生活。”
七蓮燈測試的人已經過半，看到自己的七色火或明或暗，新生們有的歡呼，有的悲痛，一些對自己存疑的新生則是選擇了放棄，站在七蓮燈前蹉跎片刻後轉身逃跑，畢竟七蓮燈並不是必須的測試項目。
燈火再度亮起，這次測試的是一個虎背熊腰的男生，五種燈沒亮，心輪的藍色火焰似乎隨時都會熄滅，代表臍輪的黃色火焰卻如同太陽一般熾熱燃燒。
“副校長先生！這個新生我要定了！”臺下一個高大健壯的老師推開人群走了出來，激動道，“他不走熊派的路就是在暴殄天物！”
“火這麼旺的臍輪也的確是少見啊。”王可說道，“臍輪顧名思義，位於肚臍的位置，是四肢和周圍脾胃、大小腸以及諸多腺體迴路的節點，臍輪火旺代表人體吸收能力強，對肉體的鍛鍊事半功倍，力量和抗打擊力都是一絕，所以喜歡重火器硬上的熊派獵人一色都是點亮臍輪的傻大黑粗。”
“據我所知，四大獵人學派分別是獅，蛇，熊，貓。獅派對應產生氣的心輪，蛇派對應排毒的根輪，熊派對應煉體的臍輪。”莫燁做了個簡單的總結，然後問道，“那麼貓派呢？貓派的特徵是什麼？”
“下一個同學。”有一個新生測試完畢，副校長在臺下念道，“王可請上臺。”
“是，是！”原本還能流利說話的王可突然間結巴起來，來不及回答莫燁，王可身體僵硬地走上講臺，手指捻上七蓮燈的燈芯，代表額輪的暗青色火焰和代表喉輪的綠色火焰升騰而起。
王可對此並不在意，他只在乎心輪的藍色火焰，然而無論如何屏息靜氣，星點的火苗始終沒有猛烈燃燒的跡象。
“強悍的額輪和喉輪，點亮其他輪的可能性卻很小，教科書般的貓派獵人。”副校長給出評語，王可的表情卻灰暗了下去。
莫燁有些意外，其中兩個輪火焰燃燒得猛烈不是代表天賦很好嗎，王可的消極是什麼情況。
王可面色蒼白地走下臺，回答了莫燁的疑問，“額輪象徵觀察能力，喉輪則代表了抗毒、生存和訊息傳達，簡單來說，我最適合的路就是貓派，也就是專職斥候或間諜。”
斥候和間諜，似乎和王可夢想中的英雄有些距離。莫燁想出言安慰，王可卻伸手表示不用，“你放心，我是不會放棄成為英雄的。”
“那樣就好。”莫燁撓撓頭，心說苦艾曾經問過自己是不是貓派獵人，就自己師承老師的戰鬥風格來看，鐵定不是。獅子、蛇、熊、貓和自己都不沾邊，那麼自己到底算是什麼流派的？話說回來，什麼時候才能輪到自己？
點名已經到了尾聲，副校長將名冊翻到了最後一頁，“下一位，沫梨。”
短暫的沉默後沒人回應，他又念了一遍名字，仍沒人應答，副校長便劃掉了這個名字，繼續點名下一個人，“有一位放棄七蓮燈測試的同學，下一個，微絲。”
“嗯？”一個頭上戴著月薔薇花飾的長髮女孩從莫燁身旁穿過，每當副校長喊沫梨這個名字的時候她便會身子一僵，莫燁便出言問道，“沫梨同學，副校長在喊你，為什麼不到臺上去？”
少女身子一僵，沒有回答他，低下頭鑽入人群再不見蹤影。
莫燁站起身，對還在和消極情緒對抗的王可說道，“我稍微離開一下就回來。”
剛剛少女的臉色和身上的氣息給他一種不好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