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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洛蒂氏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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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特廢城區,一個值得紀念的地方。離開祖父的蔭護後莫燁在這裡執行了在洛特屬於自己的第一個委託,和三個獵人組隊對付一隻作亂的蟲子,然而最終結局卻是兩人死在了隊友的偷襲下,背叛者則被莫燁打成了肉醬。

莫燁來到麋鹿子爵的破宅子前,門口還掛著獵人協會張貼的禁止入內標示。繞過封鎖線,穿過酒窖來到當初礦洞塌方的地方,碎石已經被協會清理完畢,影蟲和肥桃的屍體也已經被收殮,化成骨灰後交還給了他們的家人,此刻只有兩株鮮紅的宿根花卉和獵人協會立下的簡碑證明曾有兩位獵人在這裡陣亡。

“熊派獵人肥桃與蛇派獵人影蟲執行狩獵任務時被通緝犯偷襲,於此處犧牲,但也以命換命殺死了通緝犯鬣狗戈茲及其同夥。只要協會的旗幟依然飄揚,青銅齒輪便會銘刻住你們的名字與榮光,天命昭昭,昭昭天命。”

莫燁學著祖父的模樣,拿出剪刀修剪了一下兩株紅色花卉的根枝,這種花叫作紅璃,可以用作草藥,但一般人不會這麼做,因為這種花只會盛開在獵人陣亡的地方,更像是一種天然生長的無字碑。肆意採集紅璃如掘人墳墓,極其容易引起協會不死不休的追殺。

將兩位相處半天的便宜同伴墳墓簡單修剪了一下,莫燁拍拍手站起身,他基本沒機會再回到此處,畢竟這次來這裡也只是路過而已。伸出手背,黑色的三瓣花圖案格外耀眼,一根通向不遠處的無形絲線被三瓣花外的黑泥牢牢鎖住,反覆抽動卻始終無法逃脫,侵人思維的波紋不斷透過絲線傳到莫燁這裡,控制思想的力量卻被黑泥徹底阻擋。

莫燁已經明白,欲之主僕之間的控制方式,以及控制者的方位。

離開礦洞,莫燁重新來到廢城區中,幾公裡外的地方似乎有火炮的聲音此起彼伏地響開,似乎有一隊的熊派正在和人血拼,不過這倒是和莫燁沒什麼關係,槍擊、衝突與死亡每時每刻都有可能發生在大陸的任何一個角落上,每當一個新人成為獵人起,便要學會無視與己無關的瑣事。

莫燁學得很差,但也正在努力學習。

被黑色三瓣花捆縛的絲線一直保持著直線,哪怕莫燁面前有三四堵牆,這絲線也能穿牆而過,當莫燁穿越無數小巷靠近絲線的另一頭時,絲線的角度也越垂越低,直到莫燁站在一片被爛屋包圍的空地時,絲線往正下方延伸,穿過泥土直入地底。

自己腳下藏著一個地洞。

“阿嚏!”莫燁打了個噴嚏,外套被苦艾穿走,他的身上只有一件凌鈴所送的單薄衫衣,繡上去的冬菊花在寒風裡搖搖擺擺,莫燁感覺自己的鼻子又癢了起來。

地洞的入口應該就在附近,莫燁掃開地面上的積雪,用耳朵聆聽下方的動靜,可惜地洞與地表有些距離,憑著普通人的耳朵根本聽不到下方的聲音,更別提判斷氣流的方向,莫燁有些懷念貓派的耳朵了,如果趙離在身邊,事情會方便很多。

走到周邊的一間廢屋的門口,莫燁輕輕叩動門板,即使木門被霜雪凍住,依然簌簌震下了大片灰塵。“不是這一間。”

陸續又找了周邊的幾間屋子,看灰塵都是長時間塵封的狀態,近期沒人開過門,自然也談不上能用其中的入口進入地洞。

“這裡……”就在莫燁一籌莫展時,幽幽的聲音傳入他的耳中,靈魂的低語聲將他引到其中其中一間不顯眼的木屋前,“從柴火間下去……”

綠色的火焰在莫燁身旁閃爍,純粹的靈魂火苗發不出人類的話語,只有心有怨氣的人臨死時才會產生可以干涉到物理世界的怨靈,這樣的邪物才能發出讓普通人類聽到的聲音。不過眼前的這抹靈魂在死亡時怨氣並不純粹,相較一般靈魂會更強一些,可以干涉物理世界,但仍算不得邪物。

“謝了。”莫燁對著靈魂火苗道,“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嗎?”來自靈魂的幫助沒有那麼多規矩與陰謀,他們的動機很純粹,只是想讓生者幫他們完成臨死之前未了的心願。

“殺死地洞的主人……”留下最後的訊息,靈魂的火苗消散不見,只是三句短語便將它所存的遺怨全部耗盡。

抬腳一踹,莫燁用物理攻擊的方式開啟木門,和灰塵密集的外圍相比,破舊的屋中乾淨了許多,門上的塵土似乎是有人故意做舊,而玄關走廊盡頭的窗戶上插銷沒鎖,木窗只是虛掩,這才是廢屋主人出入的通道。

來到靈魂火苗描述的柴火間中,想要找到地下室的入口難度要小了許多,雖然這房間叫柴火間,卻沒有擺放任何東西,空蕩蕩的屋子裡佈滿了黴菌,地面上一塊位置相較其他位置密集了許多,冬天天氣乾燥,黴菌更愛在潮溼的地方生長,從地坑下傳來的水氣更能滿足它們的需求。

莫燁敲擊了一下,木板後傳來空蕩的回響聲,用力扒住邊緣位置,猛地開啟,尋了許久的地洞入口終於出現在莫燁面前,少年探頭往下看,奔湧的熔岩噴出氣焰,灼熱的氣流讓猝不及防的他猛地縮回腦袋。

“等等……”莫燁張大了嘴巴,“一個城市的地底會有熔岩?”沒有哪個規劃者和領主會愚蠢到將城市建立在一座活火山上方,莫燁心道剛剛只是自己的錯覺,再度探出頭,卻被噴出的熔石差點打穿腦袋,驚得他往後一晃坐到了地上。

“不對,這的確是我的幻覺。”獵人判斷幻覺的主要方法,便是體悟在該種環境下,所有理應出現的感覺是否全部齊全,雖然剛剛的熱感以及差點被飛石爆頭的恐懼感十分真實,然而只有他的皮膚上的神經發出了灼熱的報警信號,理應被高溫燻得熾熱的毛髮卻沒焦灼感傳來,而從熔岩中噴出來的飛石從莫燁臉邊飛過後理應落在廢物中,卻什麼動靜也沒有看到或聽到。

莫燁閉上眼睛,再度將臉伸向熾熱的洞口,被灼燒地痛感依然健在,便判斷道,“幻覺的來源並不是視覺。”

他捂上耳朵,熔岩奔騰的聲音依然透過指縫傳入耳中,“也不是聽覺。”

莫燁捏住鼻子,面色憋得紫紅,灼熱感和熔岩的聲響全部消失,莫燁張開眼睛,地洞的入口下只是一把木樓梯通往黑漆漆的洞底,哪裡有熔岩。

幻覺是透過莫燁的嗅覺傳入的。

一隻手摁住鼻子憋住氣,另一只手從口袋中掏出一塊方巾包在臉上,阻止他進入地底的幻覺這才完全消失。這塊方巾是祖父在莫燁第一次進入飛地荒野時送給他的禮物,那裡的荒野無論是飛沙還是塵霾中都充滿了有毒物質,飛地的獵人在前往荒野時總會戴上方巾進行委託或任務,順手時,也可以蒙面搶劫路過的行商。

莫燁看了一圈四周圍的黴菌,幻覺的主因似乎是這些生長於陰暗潮溼中的原因。拆下房間中的木板用火柴點燃後扔到地洞的底部,木板完全燒完後才熄滅,確認底下充滿氧氣後莫燁這才爬著樓梯來到底下。

莫燁本以為得找個煤油燈或是貓派才能在黑暗的地底才能看清東西,到了地洞後才發現沒這個必要,刻滿符文的黃銅板排在通往地洞深層的通道上,散著暖暖的光芒,這種鍊金燈相較於鎢板鍊金燈來說亮度適中,使用壽命也更長,不過造價也高昂了許多,不過無論是哪種鍊金燈,根本不是尋常人家用得起的,只有出手闊綽的鍊金師或煉藥師才會購買一盞彰顯身份。

然而地洞的主人卻買了二十多盞來當路燈。

莫燁順著通道來到地洞的中央位置,十多米高的寬大空間瞬間亮堂了許多,包在水晶珠簾後的鎢板鍊金燈散發著熾熱的光芒,燒杯、坩堝以及許多莫燁叫不上名字的煉藥裝置一應俱全,成小方塊排列的藥櫃中裝滿了琳琅滿目的藥品,這裡不僅是煉藥間,更是一間實驗室。

這個空間應該屬於一個蛇派煉藥師以及他的助手,之所以這麼判斷,是因為完整的煉藥裝置只有一套放在主位,研缽,舂桶這樣的草藥輔助處理工具另有一套,擺放在鍊金燈照不到的陰暗角落中。除此之外,一套黃金打製,細瓷點綴的餐具擺在紅木餐桌上,而兩個盆子放在桌子邊的地上,一個用來喝水一個用來吃飯。

莫燁看見了用來調教用的皮鞭和狗鏈,卻沒有發現小動物生活居住的痕跡。

實驗室的助手看來活得很不快樂。

另外主從二人都是男性,明顯是廁所的房間裡發現了兩個可以變換造型的恭桶,可以站立小解,也可以坐著大解,這絕不是女性需要的設計結構。女性也可以買這種恭桶然後只用坐著?兩個馬桶的側沿上都有尿漬的痕跡……這可不是女性可以做到的。

莫燁在房間中繞了一圈也沒看見地洞的主人,然而手中被黑色三瓣花擒獲的絲線仍沒有抵達終點,直直指向洞穴更深的地方。

沿著通道徑直往前行進,莫燁隱約聽到了什麼東西正在抽插的聲響,來到另一處空間時,他愕然地瞪大了眼瞼。

白色的細絲線裹成繭團遍佈四處,透過光影,隱約可以看見兩隻拳頭大小的蟲子抱在一起幹著奇怪的活動,剛見到這種生命時,莫燁一眼便認出了它們。

洛蒂氏族,荒野蟲子中數量中等的一族,和莫燁曾經在和肥桃、影蟲執行任務,在礦洞中碰到的那只桑格氏族勇士不同,洛蒂氏族並沒有桑格氏族那般宛若人類階級一般的職業劃分,這種氏族的蟲子只有三種型別,雄蟲,雌蟲,王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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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蟲子在飛地獵人口口相傳的葷段子中時常出現,知名度蓋過了絕大部分氏族,因為在繁衍上洛蒂氏族顯得格外另類,其他氏族要麼由女王單一生產,或者成蟲間進行交配產卵,然而洛蒂氏族卻不是,它們的幼蟲在成長為成蟲的過程中需要變態兩次,成繭時雄雌兩蟲會合在一起吐絲做繭,其他氏族在變態為成蟲時才會出現的性徵,它們在作繭成蛹時便會產生。

然後就是長達三個月的無休止交配活動……待到時間到了,雄雌成蟲便會帶著一窩幼蟲破繭而出。不過交配成功率很低,多數繭體無法產生幼蟲,很多蟲子更是因為過勞成對死在繭裡。

絕大多數生命為了能夠正常繁衍,會在交合過程中作為獎勵般賜予雌雄二者在其他活動中無法獲取到的快樂,在人類中,這被稱之為慾望。慾望是因,繁衍是果。然而洛蒂氏族並非如此,它們純粹只為享受其中的快樂,即使身死無法為族群傳代也毫無所謂。對它們來說,慾望是因,慾望同樣是果。

所以洛蒂氏族又被稱之為淫蟲一族。

另外要說的是,洛蒂氏族是教科書般的母系氏族,所有蟲子成家立業後雄蟲需要無原則地聽從雌蟲的命令,無論是讓雄蟲上戰場去死,或者被壓榨體液到死。這種掌控無法逆轉,也無法擺脫,雄蟲只能是傀儡。而雌蟲掌控雄蟲時會干擾到其他雌蟲,或是直接爭奪對方的配偶,這種情況下,雌蟲之間會進行不死不休的決鬥,或者乾脆是亂鬥……

…………

……

這他喵不就是欲之主僕的特性嗎?!

莫燁回憶完洛蒂一族的資訊,這才知道自己隱隱感覺欲之主僕有些眼熟的原因是什麼。在洛蒂一族中,王蟲至高無上,它既能控制雌蟲,同時也能透過雌蟲轉而控制雄蟲。

育蟲室的正中央,莫燁見到了那只如大山一般體型碩大的王蟲,它的背上,金色的三瓣花圖案閃爍著奪人的光芒。而莫燁手背黑色三瓣花伸出絲線的終點,便是那朵金色三瓣花。

看來,只要培育得當,洛蒂氏族不僅能控制雌蟲雄蟲,還能控制吃下欲之主僕的男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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