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趙離一起從森林裡出現時我便認出你來了，艾利西爾先生。”面對莫燁的質詢，宋洛低聲解釋道，“榛果村事情之後我便一直記得你的體形特徵，再加上你的古董左輪辨識度很高，很輕易就能認出。不過去年終末之日生日宴上，你寧願把奶油拍在臉上也不願被人認出，那麼作為被你救助過的一員，我自然需要為你保密……只不過剛剛被舌吻怪嚇到，便說漏嘴了。”
“謝謝你沒有聲張，也希望你能繼續為我保守秘密。”莫燁苦笑一聲，從懷中掏出銀狼面具戴在臉上，壓低聲音對趙離道，“今晚和你和你一起行動的是見義勇為的過路獵人艾利西爾。”
“呃，好吧，艾利西爾兄，我知道你行動的時候不想被其他人知道身份。”趙離攤手，“只不過待會兒我總得向其他人交待，和我一起行動的洛特學院學生莫燁去哪了吧？”
莫燁眼睛不眨道，“見到同學遇到危險，因為怯懦拋下所有人逃出村子。”
“……這。”趙離很想摘掉對方的哈士奇面具，大聲告訴莫燁說就為了保密身份，至於如此作賤自己麼？
一番衝動話終究沒有出口，趙離改換角度道，“那麼神秘獵人艾利西爾現身總該有契機，怎麼可能無故出現在荒野僻壤的村落裡？”
“這倒不用擔心。”莫燁嘴角輕挑，“會有人幫我搶著解釋。”
“啊！”
滑道口下方響起潔兒卡的尖叫聲，因為趙離警告在前，宋洛只能緊張地攥緊手指，祈禱好友不要受到傷害。
潔兒卡金屬義肢上的核心迴路被摘下，學者打扮的鍊金師用焊槍將空島遺蹟中考古淘出的矽鍺迴路換上。
荒野時代的鍊金銘紋擁有自身發展的體系，框架卻承繼自深海時代，結構精密的矽鍺迴路落入控制假肢行動的核心迴路槽便嚴絲合縫地嵌入其中。
位於金屬骨骼的能量管膠膜貼在斷臂被結紮的動脈外延，透過汲取血液中流動的氣作為假肢行動的能量來源，核心迴路被更換的一瞬間，透過銘紋將氣轉為機械能的能量轉換倉中鍊金紋路自行改變，展性極佳的錫基底上銘紋被徹底抹除，而後烙刻上並不屬於這個時代的鍊金紋路。對於改造體沒有任何用途的機械軸與齒輪熔化，熔鍊成其他造型古怪的零件自動拼合。
被電擊刺激的強烈痛感引得潔兒卡又是一聲尖叫，刺破皮膚和斷指截斷神經相連的控制銀線不斷朝少女體內輸送電芒，穿透脊椎直抵大腦。
少女全身腺體的控制權被假肢越過大腦直接截獲，與此同時骨髓中的幹細胞也在電擊刺激中全速分裂分化，潔兒卡的肌肉、結締、神經與骨骼，在假肢控制中一點點發生變化。
紫藤咽了口唾沫，問僱主道，“大人，為什麼你沒有任何操作，這條假肢便開始反噬主人？”
“深海時代的迴路由擁有單向導電屬性的矽與鍺構成，具有七大金屬不具備的優勢，其中一點便是能夠寫上迴路的自主思維……無愧於深海時代的頂尖技術。另外要說的是幻痛並不是在反噬，而是融合與改造。”
觀察潔兒卡身上吊詭的變化，帕喬尼贊了一聲，旋即聽到身後開門聲，頭也不回道，“有什麼事嗎，老狗？”
偽裝成隕島湖村村長的獵人首領走入大廳，單膝下跪向鍊金師行禮道，“大人，地下基地發現入侵者，您需要前去避難。”
鍊金師抬起頭看了一眼捕獲人數與預期不符的牢籠，感嘆道，“沒能一網打盡，果然是出了簍子。”
他並有慌亂，轉身問道，“我方有人員傷亡嗎？”
村長如實報告道，“第六捕捉隊七人全體陣亡，四個守衛封印間的看守陣亡。”
“呵，主次不分。”帕喬尼嘆了口氣，感慨道，“作為這片地區因果扭曲的節點，我才是外來入侵者眼中的原罪，入侵者洩憤殺害的卻是受我僱傭的無辜者……”
村長糾正道，“入侵者殺死的只是其中二人，死者中有半數是自相殘殺而死，剩下的則是被長髮新娘殺死的。”
待村長詳細彙報了現場的調查結果，帕喬尼搖搖頭，朗聲道，“那個苦命女人和她孩子的死亡是四個罪人慾望亂心所為，逃亡未婚夫的死亡則是貴族先生為我們抹平知情者，實際上我作為村子負責人，對她們一家離世皆負有責任。出於愧疚我並未將她強行消滅，而是在她的墓冢上設下封印派四個罪人擔當看守，用實驗廢品平復她的怨氣，希望有朝一日她能消盡怨念自我昇華，而那四人也能自我救贖，改過自新。事實證明，我還是低估了那四人心中的惡念。”
鍊金師自責地搖搖頭，旋即對村長道，“結算好所有死者這兩個月的佣金，寄送五倍給他們的家庭作為慰問錢，包括那四個罪人。”
紫藤插話道，“我說大人，對人渣需要這麼關心嗎？一個人十個月的佣金可不是小數目啊！”
“無關生前罪惡，人死之後盡皆平等。”帕喬尼自嘲道，“況且錢物只是我前半生渾渾噩噩積攢下來的無用物質，卻是那些失去家庭頂樑柱的家庭所必須的。”
“嘿，那麼我心儀的化妝品是否可以……”
“沒有可能。”
脫下實驗服掛上衣架，帕喬尼扶正單邊眼鏡，朗聲對大廳四周道，“入侵的孩子們，既然你們有能力殺進我的地下基地，那麼我便相信憑你們的能力已經潛入這裡。感謝你們淨化長髮新娘，作為回禮，你們的同伴便讓你們先行帶走，但是兩個小時後，你們將一同成為煉成賢者之石的祭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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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喬尼當先走出地下大廳，兩個助手和村長緊隨其後，紫藤回過頭，對著天花板上的滑道出口一記飛吻，旋即跟隨僱主走出大廳。
“……”
牢籠裡受困的學生低聲議論，而莫燁和趙離在滑道口坐了半個小時，面面相覷。
莫燁問道，“他們真的離開了？”
趙離發動額輪火，從氣味、聲音各方面分析，那個性格古怪的鍊金師和屬下確實已經離開，腹輪反饋回來的資訊也確定並沒有人在關注自己。
“走倒是走了。”趙離同樣報以不解，“只不過我怎麼感覺有詐？”
“他們方才發現我們卻沒動手，我們一直等待反而會更加被動，前面即使有坑也得跳。”
從行囊中取出滑索，將插楔釘入牆壁，莫燁和趙離順著繩索滑下，宋洛也跟在後面。途徑牢籠時張大鉻對二人打了個招呼，而謝依眨巴眨巴眼睛，對二人道，“師傅大人，趙小貓，聽那個鍊金師的話，我怎麼覺得他為人還算不錯呢？同剛剛進行非人道實驗的形象一點沾不到邊。”
趙離順著繩索下滑，用喉輪對謝依傳聲道，“鍊金師的精神世界是割裂的，作為一個受過高等教育知曉禮儀的人類和作為追尋造物者腳步的研究者，兩種身份往往會表現出截然不同的面貌。”
張大鉻看見沿繩子朝地面下滑的宋洛，高興道，“洛洛老師，你沒事就好。”
“嗯。”宋洛疑惑道，“哥哥去哪了？”
張大鉻撓撓嘴角，“宋瑋學長他們三個嗯……正在上面為我們清掃退路。”
莫燁和趙離落地，迅速尋找掩體等待來襲的攻勢，靜候半分鐘後面前依然一片蕭索。
帕喬尼離去得十分乾脆，真的沒有留下任何埋伏，這般詭異的果斷反而讓莫燁與趙離更加迷惑。
“艾利西爾兄，你相信他會因為淨化邪物的緣故，讓我們這些實驗樣品輕易離去？”
“讓我們離開後兜出這個村落發生的一切？他絕不會如此好心。”
“艾利西爾先生，如果確認沒有危險，能不能先把同學們從籠子中放下。”宋洛模仿兩個人的姿勢匍匐在莫燁身邊，小聲道，“而且潔兒卡她，感覺現在很痛苦。”
假肢的暴走不知何時已經結束，被牢牢綁縛在手術臺上的少女陷入沉沉昏迷，眉角依然痛苦得擰成一團。
這般驚鳥的等待確實產生不了任何作用，用喉輪同莫燁商定好計劃，趙離三二一令下，莫燁起身去合上大廳的門栓，宋洛被委派去操作鐵籠的開關將受困學生放下，而趙離則起身去解開手術臺上少女的束縛。
宋洛剛跑到操作臺前，正思考該如何操作時，卻見一道身影越過頭頂，重重砸在牆上。
定睛一看，是一臉摔懵表情的趙離。
少年少女同時回過頭去，卻見手中光芒閃爍的潔兒卡已經自行掙脫束縛帶，躍下手術檯後朝二人慢慢走來。
宋洛驚喜道，“太好了！潔兒卡你沒事啊！”
她剛想衝上前擁抱閨蜜，卻被身後的趙離搭住肩膀攔下。
小警察直咳嗽道，“你的好閨蜜身上有古怪。”
潔兒卡笑容滿面，“呵，沒事？看你氣色這麼好，我自然也不會有事。”
她如舞蹈般揚起豔紅裙襬旋轉，美麗得如同罌粟花開，嬌媚神情中光彩奪人，聲調高揚道，“我現在感覺超嗨！”
宋洛難以置信地捂緊嘴唇，“潔兒卡你……”
宋洛目光所及，潔兒卡裙襬撩起處原先白皙的肌膚此刻被大片大片金屬鱗片覆蓋，假肢上蔓延出的管道已經探入少女體內各處，伴隨心跳一同咕咕鼓動，而少女的人類面孔此時也被金屬吞噬大半。
“還不明白嗎？十六歲人生中從未有過如此美好的體驗。”潔兒卡伸手捂住屬於人類的半張面孔，嘴角高挑。
“洛洛！我不做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