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名字？”欒華驚訝地看著那張紙條，“這是在化生寺發現的？”
“還有這些，”裴寂把一摞紙條遞給她，“雖然我看不懂上面寫了些什麼。但我敢斷定，你跟化生寺關係可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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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這些？”欒華震驚又疑惑，一張張地翻看那些紙條，“為什麼？”
“這個應該你來解釋。說說吧，上面寫了些什麼？”
“一些……小事。”
“小事？”
“就是小事！”欒華隨便拿了一張紙條開始念，“欒華今日去了東門外小柳樹村，向獵人王二買得錦雞一對。”又拿了一張，“欒華今日去了羊市口熙春衚衕，與販時令果蔬的陳七阿婆說了三句話，買白桃五枚。”她一口氣念了好幾張，都是類似的家長裡短。這記錄的人到底是有多閒，居然將她每天做了些什麼一一記錄下來。就算是帝王身邊作起居注的，也不能如此敬業吧。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她越讀越驚駭，“誰記錄下來的？羊市口熙春衚衕？我都不記得什麼時候去過了！”
“如今已入了冬，白桃不是這個季節能有的果品，”裴寂提醒她，“至少也是半年前的事。”
至少半年被人默默地跟蹤著，記錄下一舉一動，欒華感覺莫名恐懼。是誰？到底是誰在做這件事？他到底是為了什麼？
想知道答案，唯有研讀那些帶回來的卷宗。此時東瀛通用漢字，語法都一模一樣。欒華認得行書和草書。對裴寂而言猶如天書的文字，她讀起來毫不費力。很快她就解讀了一大堆，慢慢地解釋：“這些是迷幻菇粉的出入帳薄。每月自東瀛送來十斤，經草藥烘培之後，製成天魔湯的底料。看起來東京城有很多商肆向他們購買。但這些名字都是暗語，什麼‘獨目胡’、什麼‘禿頭鬼’的，完全不知道是指誰。”
“這些呢？”裴寂拿起一疊被欒華放到一邊的卷宗。
“這些都是一些人的檔案，大大小小的各種瑣事都有記錄，”欒華拿起一卷薄得多的卷宗，“這卷是關於你的，要聽聽嗎？”
還有我的？裴寂十分意外。
欒華已經開始念了：“流浪武士裴寂，自稱由極西之地泰諾西來，未經查實。其人擅長大劍，武功與中原路數殊異。據聞，此人三年前突兀現身西北荒漠，隨一支馬幫來到沙州。後與人衝突，殺沙州四海幫大長老宋四海，並逃過西羌馬軍緝捕，下落不明。其時上清宮執劍真人欒華正在沙州公幹，是否得了欒華相助，不明……”
她越念越驚訝，裴寂也越聽越驚訝。這記錄的人簡直太厲害了，居然連那麼久遠的往事也能翻出來。而且推測得很正確。那一次，裴寂正是得了她的掩護，才能順利逃脫西羌鐵鷂子騎兵的追捕，來到中原。
“看來這些東瀛和尚所圖不小，”欒華神色凝重，“居然給東京許多人物都建了私檔，一一記錄。他們想幹什麼？難道想入寇中原？不可能啊，就他們那點子兵力，連高麗都未必打得下來，還想圖謀我大梁？”
“那個和尚有交代什麼嗎？”裴寂問。
在欒華的強烈要求下，抓到的中年和尚第一時間移交給了上清宮。那天夜裡，她親自帶著人前來接應，和化生寺的追兵在某條黑巷子裡短暫對峙。雙方人數差不多，誰也沒敢第一個動手。最後驚動了巡城兵馬，各自撤退。
“上清宮不合適做訊問的事情，已經送到樞密院，交給何太尉手下的人了。他們都是行家，出口供估計也就是這兩天吧。”
“何太尉？”裴寂皺眉，“你可得小心一點，千萬保住那和尚別死。他應該知道不少秘密。”
“什麼意思？你連何太尉都信不過？我大梁朝裡，能幹些實事的高官不多，何太尉算是領軍人物了。”
“不、我只是擔心他的手下，畢竟鄭多義那樣的內鬼也不少。”
提到鄭多義，欒華一臉古怪的表情：“你還不知道吧？鄭多義事發了。”
這短短幾天真是一連串的驚嘆號。“鄭多義暴露了？被抓起來了？”裴寂百思不得其解，“我們又沒揭發他，怎麼暴露的？”
“沒有暴露，他只是上吊自殺了。留書說是欠了天香樓一筆嫖資，天香樓又將欠條賣給專門討債的青皮，實在還不起，被逼迫得沒辦法。”
突然就欠錢還不起自殺？天底下有這麼巧的事？是被自殺的吧？
“我猜他是被人殺掉的，或者是被逼著自殺。”
對裴寂的推斷，欒華並不太信服。“我們一直有人在監視著他。自殺那一夜，沒有任何人到過他家。”
“化生寺出事，他就知道自己完了，”裴寂簡單敘述了一下在暗室中的見聞，最後說，“林柏曾經衝出遺蹟，試圖求救。是他勾結化生寺的人謀害了林柏。親鸞和尚知道其中所有來龍去脈，只要審一審，立刻就清楚。你把和尚交到樞密院，這事瞞不過他。鄭多義很清楚，只要親鸞和尚一開口，他就死定了。與其等著被抓去拷問，不如先自行了斷。他有妻兒老小吧？這樣至少能保住家人。”
這麼一說，欒華也意識到自己做得不妥。“問荊師兄建議我把人移交給何太尉，”她懊悔地說，“我們想得太簡單了。鄭多義一定知道很多內幕，可惜啊。現在怎麼辦？”
裴寂的建議直接又實在：“儘快包圍化生寺，把那群和尚抓起來。”
欒華一臉為難：“調動禁軍很麻煩，需要請旨。何太尉答應了，只要親鸞和尚那邊審出了結果，立刻就上呈陛下。我派了人在附近盯著。那些和尚一個都沒跑，都躲在廟裡。大約他們還心存僥倖，以為能混過去吧。我找了個開封縣衙的衙役上門試探。和尚們只說是不小心失了火，連竊盜都不敢報。”
“躲在廟裡並非什麼都不幹。我覺得他們並不傻，肯定在準備對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