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後是一個巨大的開闊空間，平整的灰色方磚砌滿地面，連續兩座宏偉的大殿並肩矗立，粗大的楠木柱子歷經千年而不朽，依然莊嚴地顯示出宏大的氣魄，兩座大殿的正門之上，都掛著一張巨大的黑番，上面用血紅的塗料寫著眾人讀不懂的文字。
“這怎麼可能！”白花飛控制不住自己的音量，“這可是雪山的內部！什麼人有這本事能把一座雪山的內部鑿空？帕雅怎麼可能有這種能力？”
幾人對眼前的景象嘖嘖稱奇，卻沒有注意到鸝落的臉色越來越呆滯。
兩座大殿前，架著一個巨大的銅盆，白花飛看了一眼，裡面盛放著紅色的油狀液體。
“這是……混合燭九陰的血煉成的燈油。”白花飛道。
“燭九陰是什麼？”佳玉和聖女投來不解的目光。
見二人如此眼神，白花飛心想，看來小世界裡並沒有燭九陰。因而解釋道：“燭九陰相傳是太陽的化身，其血可燃千年而不熄滅。但是燭九陰千百年前就已經滅絕。你們的世界既然沒有燭九陰的傳說，那麼這鬼地方……”
“是大世界的人修建的。”佳玉明白了白花飛的意思。
“莫非又是百里安？”佳玉道。
“不會。”鸝落走上前來，將手搭在銅盆之上，“你們看兩座大殿上掛的黑番，那些我們看不懂的文字……是羽族的古祭文。我們銜月羽家和羽人有些來往，因此我曾有幸見過一次羽族阿古爾書寫古祭文。”
“那你知道寫的什麼嗎？”白花飛問道。
鸝落搖頭：“我有些疲倦，腦子裡很亂。”
“是剛才抵抗莫圖裡戰士受了傷的緣故吧，你和聖女他們先在此處休息。我和佳玉去那兩座大殿裡看看。”白花飛柔聲說道。
鸝落輕輕點頭，聖女二人也沒有意見。
佳玉和白花飛商量片刻，決定先去左邊大殿中一探究竟。二人剛剛踏入那大殿門後，忽然聽到聖女一聲驚呼，回頭一看，見聖女被鸝落用刀架住脖子，守護騎士昏迷倒地。
想來，是鸝落突然偷襲，騎士沒有反應過來，因而被鸝落一擊打昏。
“大姐，你在做什麼！”白花飛喊道，轉過身便要飛奔過來。
“別過來！”聖女脖子上湧出一道血線。鸝落眼神迷亂，痛苦不堪，“有個聲音在說話，他讓你們進入大殿之中。”
“你在說什麼啊！先放了聖女吧！”
鸝落持刀的手微微顫抖，她竭力控制自己的手離開聖女的脖子，然而幾次嘗試都是徒勞，不光是控制不了自己的手，鸝落的眼神也逐漸清明，但卻充滿了冷意。
眼前鸝落，完全變得陌生了。
“儀式需要祭品。”鸝落說道，那語氣竟是另一個人。她對著那銅盆念起古怪的話語，銅盆上光芒一閃，居然瞬間竄出高達數丈的火舌。
隨著銅盆被點燃，整個地下大殿光芒四射，處處的火把都被點燃。兩座大殿上的黑番開始燃燒，但卻沒有被燒燬。
鸝落催促道：“想要這三人活命，你們二人就趕快進入大殿之中。”說罷，又將刀在自己的脖子上輕輕划動，刀尖上沾上一枚血珠，鸝落將血珠抖落銅盆之中，血珠化為血霧，在火焰中燒成一隻白鳥的形象。
“差了一些啊……”鸝落自言自語道，“等待千年，來的卻只是一隻妖鳥嗎……”
言罷，見白花飛兩人依然呆立大殿門口，怒眉一緊：“還不快進去！”
兩人只得進入大殿門後，大門自動合上，再也見不到殿外情景。
大殿中有明火照耀，詭異的符文鐫刻在各種承重柱和大梁上，在火焰的照耀下不時有異色光芒流動。
兩個人很有默契的不談大殿外的情況，只是硬著頭皮觀察四周的環境。那個將鸝落附身的人一定要兩人進入大殿之中，這大殿裡面肯定藏著些不好惹的東西。
往前走了一小段，忽然便出現一道黑色的大門，門上同樣有相同的羽族古祭文。白花飛走上前去，深吸一口氣將門推開。
“這……這裡……”
這是兩人畢生難忘的一幕。佳玉直接在原地打坐，默唸超度經文。
兩盞長明燈默默地燃燒，地面上乾涸千年的血漬已經變成一灘黑褐，覆蓋整片地面，無數具屍體雜亂地堆疊，彼此將武器插入對方的身體。背後腐朽的雙翼揭示了他們的身份，他們是羽族。
所有的屍體穿著同樣的鎧甲，用著同樣的武器。白花飛在屍體中摸索，在兩具刀劍相向的屍體上撿到兩枚銘牌。這兩枚銘牌上的字元完全一致，只在最後分別寫著“一”和“二”。顯然，這兩個人是同一部隊中的軍人。
為何他們要手足相殘？
白花飛繞著屍體走過一圈，吃驚地發現，所有的屍體都圍繞在最中心一具棺材之外，地面上隱隱刻著一個大圈，軍人們的屍體沒有一個進入圈內。
中間這棺材……不一般。
說不定便是這群軍人的領袖。聯想到莫圖裡戰士，白花飛心中有過一絲駭然，若是這些死者再復活，那可真是要打一場硬仗了。
佳玉唸完一遍經文，也站起來，走到白花飛身邊觀察那棺材。
“怎麼辦？”佳玉問道。
白花飛說道：“總之不能輕舉妄動，若是這些傢伙復活了，我們就完了。”說著，望向四周。長明燈火光幽幽，白花飛忽然有了主意。
“有了。我們打碎長明燈，用燈油燒了這些屍體！”
佳玉臉上一喜，笑道：“如此甚好。這些死者乃是被同胞所殺，怨氣鬱結，不將屍體燒了，怕是亡魂被鎖在體內，永世不得超生。”
二人聯手將灌注燈油的銅盆搬到屍體旁，在屍體上灑了燈油。白花飛又將銅盆搬到棺材邊，準備將最後剩下的油全部潑灑上去。
然而此時，佳玉忽然說：“快回來！”
白花飛猛地一驚。
回頭一看，滿地屍體忽然輕輕顫抖，盔甲與盔甲碰撞，發出輕微的聲響。燈油中包含燭九陰的鮮血，此刻這些鮮血被屍體們吸收到體內去了！
弄巧成拙了！
白花飛不顧自己還處在棺材邊，大聲喊道：“別管我了，快點火！”
佳玉也不猶豫，立刻將火焰引燃。
大火瞬間升騰，火光刺目，叫人睜不開眼睛。火焰中傳來許多乾啞的吼聲，但隨即便沒了聲息。
也許再給他們一些時間，這些死去千年的戰士就可以復活，然而這場大火徹底毀掉了他們的希望。
大火向著白花飛的方向蔓延，他手邊還有剩餘的燈油，一旦火焰燒過來，自己必死無疑。想要仗著自己的不滅之軀衝進火焰中強行逃開，似乎也不是很好的選擇。
長明燈的燈油之所以用燭九陰的血為原料，正是因為燭九陰血液的特殊性，不但粘稠度極高，而且一旦燃起，便很難熄滅，更不用說燃燒的時間了。
光是一團拳頭大小的火焰，就足以燃燒百年，白花飛若是從火焰中闖過去，渾身必然沾滿燈油，到時候，唯一的結局便是活活被燒死。
“怎麼辦？”佳玉急道。
“別慌！”白花飛反而是鎮定的那一個。他仰頭看了看，火焰雖然升騰，但依然沒有觸及到大殿的橫樑，只要讓白靈變成一條細繩，就可以將他從上方脫離出去。
白靈帶著白花飛飛起，佳玉懸著的心臟放下了，可就在那一瞬間，大殿中火焰忽然歪曲，一陣狂風刮過，佳玉只看見一抹黑影從眼前消失。
“小心！”那兩字遲了。
只看見一道漆黑的人影飛到橫樑之上，下一刻，白靈便脫離了橫樑，白花飛再次跌落火焰包圍之中。
“什麼人！”佳玉吼道。
那橫樑之上的人默默轉身，身後兩道黑翅舒展，火光中，那人的臉色泛著病態的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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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花飛認出那張臉來了。
“莫伊貝爾。”
鏡子山中，最後的黑鴉羽族後裔，曾經，他們和青羅的秘術師鳳安歌等人一起，聯手讓楚月啼等人和哈圖陷入幻境。
“你怎麼在這裡？”白花飛道。
“你猜猜看。”莫伊貝爾並沒有正面回答，只是看向大火瀰漫的下方，眼中閃過一絲恨意。
“上次見你，還是個快死的病秧子，這一次，居然有能力對抗我的白靈了。”白花飛道，“我們好歹也算是故人，快救我出去。”
“果然和傘匠說的一樣，你已經找回了記憶，可以操縱白靈了。”莫伊貝爾笑著說道。
白花飛臉色一沉。莫伊貝爾十有八九已經是他的敵人了。
“傘匠並沒有讓我對付你。”莫伊貝爾道，“傘匠只是賜予我可能性。”
“什麼可能性？”
“復興黑鴉羽族的可能性。”莫伊貝爾冷笑。
“黑鴉……”白花飛念著這兩個字，腦海裡忽然想起一個名字——
黑王……決蒼。
白花飛低頭看向腳下的棺材，突然之間，寒意遍佈全身。幾縷燈油向著棺材之下不自然地延伸，蜿蜒如蛇。
正有什麼東西在敲打著棺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