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首當其衝，劉氏自覺能力突出，連忙申請加入，阿鋒奶奶老當益壯，坐鎮隊伍。
村裡還有一些婦人和漢子也跟去壯大聲勢，除了老弱病殘孕，真的幾乎全村出動。
無論是為自己的利益還是真的為大全打抱不平，這些人都氣勢洶洶的往牛頭村去了。
牛頭村不是什麼大村，也是雜姓村。一晃眼看到這麼多人進村，還以為怎麼了，個個嚇得先進家門躲一躲。
半大的孩子膽大不知事，就這麼直直盯著他們看。
“小子，問你一下，老劉頭家在哪？”
那孩子酷酷指了指不遠處的劉家。
榕樹村村民立馬提起一口氣，準備進入戰鬥狀態。
劉家如今也亂著呢，老劉頭吧啦吧啦的抽著煙。
楊氏正在院裡大發雷霆，指責大全和兩個孫女沒半點用處，整天坐吃等死，白費米糧。
“喲喲喲，老劉家家教倒是好，任由一個女人指手畫腳，叫天喊地的。滿嘴噴糞那個臭哦，我在自個家裡都聞見了。這不，可得上門瞧瞧這老貨是什麼來頭。”
李氏一上來就直接幹架問候。
老劉頭和楊氏覺得很是意外，大全看了一眼沒喊人，兩個小女孩呆呆木木的。
“親家母好興致，這是賣了兒子後第一次上門吧，怎麼要帶這麼多人來？這空手來做客也太不成樣了。”
楊氏也不是好拿捏的，離間計也使得很好。
李氏冷哼道：“誰說我空手來，你眼瞎沒看見我身後的年輕人都帶著傢伙嗎？”
“反了你了，當初是你自己拿了二十兩讓大全做上門女婿的，如今這是幹什麼，來打人還是殺人，你以為我怕你啊。”
楊氏說完抄起牆角的掃把，雙方劍拔弩張。
“這大全過得好我自然不用來，但如今你們蹉跎人，我當然不答應了！”
“就是，說什麼上門女婿當親兒，你就這樣對自己兒子的？你個老毒婦，不積陰德，好了吧，看你沒後人接班。”
這一句捅了老劉頭和楊氏的痛處，楊氏淒厲喊道：“那還不是你賣過來的人生不出兒子來，我們這會還要找你賠錢呢。”
“笑話，大全是兩兄弟，我也生了個兒子，你憑什麼賴到我們頭上。搞不好是你家風水不好，偏生是個絕戶，你趕緊認命算事。”
絕戶這兩個字便是當下罵人最毒的話，斷子絕孫啊，在這重男輕女的世道，那是多少人最恐懼的事。
這代表你生時沒得享兒孫福，死時沒人摔盆供奉。
一直沉默老劉頭的突然怒吼：“去你娘養的，這不是你們撒潑的地方，給我滾出去！”
阿鋒奶奶見狀忙說道：“我們可不是無緣無故上門，老劉頭，既然你們家如此嫌棄大全，不如我們交個好，讓我們把人帶走吧。”
李氏連忙接話：“就是，免得礙你的眼，惹你的氣。”
“呸！想得美！”楊氏指著大全鼻子罵道：“是不是你吃裡扒外回去亂編排，我看你白長這麼大個，她能真心對你好？也不想想人家當初怎麼吞了你的二十兩呢。”
大全只是沉默不語，他沒什麼好說的，一個大男人在眾目睽睽之下被冠以不能生兒子的名頭，他沒臉辯駁。
況且他身份太尷尬了，也不知道小義到底怎麼和周勤說的，有什麼安排，所以還是保持緘默的好。
阿鋒奶奶冷靜說道：“當初你是給了二十兩不錯，可他自從來到你家，這些年做牛做馬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
“你若不想承認他的付出也無妨的，我們不強求。但是你們既然有心行過繼之事，大全再留在家裡便不合適了。”
“到時候你們過繼的兒子孫子能過得安心嗎？有了一房養老，還留著大全一家礙眼做什麼，楊氏，我說的對吧？”
楊氏油鹽不進，“我們家事不用你操心，一大把年紀不在家好好待著，抽什麼風。”
“哎，就你那不尊老的狗樣，老天爺能善待你嗎？怪不得死了兒子沒有孫子，還不是人品不得，老天爺看不下去了唄。”
劉氏又開始編排名頭，“要我說是老劉頭娶了克害男丁的婆娘。你看，原本有個兒子的，這一克，後面再也生不出了。連個妞也沒有，這還不是媳婦娶錯了嗎？”
老劉頭勃然變色，楊氏怒得面目猙獰。
不可否認兒子意外死亡是楊氏沒看好，況且兩人在兒子死後無論怎麼努力，肚皮的確都沒有動靜。
楊氏看了多少大夫，吃了多少偏方，被無良道士騙了多少錢，這其中的一樁樁一件件都壓在她心口。
“我的命好苦哦，一大把年紀無緣無故被人打上門來罵。我既沒有生了親兒子賣繼兒子，更沒有侵佔侄子田產，怎就被人指著鼻子罵喲。老天啊，你太不公平了。”
楊氏淒厲的哭喊聲引起了圍觀的牛頭村村民的憤怒。
“你們是什麼鳥，上門罵人什麼意思，當我們牛頭村沒人啦？”
“就是，當你們是什麼好人啊？戳人家痛處很了不得嗎？”
“也不看看自己幾兩肉，不服我們就開打。”
牛頭村村正聞聲而來，村民們讓開一條路，然後紛紛跟村正告狀。
阿鋒奶奶倒還穩得住，“村正，我們可不是來鬧事的，我們就是為孩子來討個公道。難不成你家孩子要被蹉跎死了還不準親朋老友上門討個說法不成。”
村正道：“哼，什麼說法？這石大全是死了還是瘸了，是病得起不來床還是變痴傻了？他好好的你們上門討什麼公道？！”
李氏上前對嘴道：“要你這麼說，得等人死到涼透了我們才能上門？牛頭村真是好教養，那行，我們等會一路上回去就幫你們宣揚一二。”
“就是！”劉氏上前挺著胸脯接話道：“老牛犁田有草嚼，上門女婿沒水喝。你們像佛祖一樣都是好人哩，我還得去廟裡，去墳頭給你們唸叨，幫你們積功德才好。”
“你你你……”村正氣得都站不穩了，要是被弄壞了村裡的名聲那怎麼得了。
“說什麼廢話，你們上門還不是因為那叫周勤的，我那天都看到了！”
有個漢子那天也在打苦工，大全被接走他都看見了。
今年小義常常幫周勤去大韋村辦事，那漢子大姑奶奶嫁在大韋村，他和村裡幾個夥伴背了好幾次夏筍和野葡萄過去，所以知道幾人的關系網。
榕樹村村民見事情被抖出來，生怕要壞事。
牛頭村村民則拉著那名漢子詢問。
李氏和劉氏都齊齊看向阿鋒奶奶，撒潑打滾，指天罵地她們不怕，但是這事牽扯著村裡的利益呢。
“這位小哥，你說得沒錯。”阿鋒奶奶上前一步，直接承認此事，“你知道周勤的話，要麼就是透過大韋村賣了些山貨，要麼就是像搭上這條線賺錢。”
“我直白告訴你，我們村人糊塗與周勤搞壞了關係，如今便是救下大全去籠絡他的。”
阿鋒奶奶一兩句話直接把矛盾升級到村民之間的利益關係中來。
“那我們自己送大全去豈不是更方便，哪能讓你們佔了便宜。”
“對啊，說得對！”
牛頭村村民立即附和，想著這主意的確不錯。
大韋村如今正是十裡八鄉人人羨慕的，若得了那樣的地位，他們還愁什麼。
“我呸，你們腦子拎不清，還想佔便宜。”
李氏腦子轉得快，“若周勤知道他兄弟被你們這麼折磨，別說給你們好處了，叫你們沒飯吃都有可能。”
劉氏立馬大喊：“那不是，看看我們榕樹村就知道了。鎮上劉家，黃家莊子都是他靠山，小心你們一把年紀要穿開襠褲！”
“周勤還能大過青天大老爺不成，笑話，沒了他我連褲子都穿不上了？”
“那不是，他是神仙啊，管那麼寬！”
“哎喲，在這裡吹噓周勤多厲害有什麼用，他撒一把銅錢給我再說吧。”
“哈哈哈。”
牛頭村和榕樹村隔得遠，有些場面他們沒親眼見過，道聽途說的沒說服力，所以村民們感觸不大。
阿鋒奶奶冷冷瞪了一眼李氏和劉氏這兩個沒腦子的。
混亂中有個婦人喝斥道：“趙小亮，你給我滾過來！”
眾人尋聲望去，只見一對母女站在邊上。
其中那女兒便是六婆婆推薦給徐丹做工帶頭之一的趙大妹。
“你沒事瞎湊什麼熱鬧，給我滾回家去！”
趙大妹見人挪步過來後高聲對著眾人說道：“周家不是神仙，只是人家心善，對我們這些窮人又尊重得很。旁的不說，大韋村勤快的今年二十幾兩都賺到手了。”
“你們這磕巴拉碴的一年能給家裡父母妻兒添幾個子？這條路你們不想走也罷，但以後誰要賺些菸酒錢，可別再來求我！”
趙大妹說罷扶著自己孃親往家裡走，趙小亮懨懨的跟在身後。
“哎哎哎，大妹姐別這麼大氣性。”
“大妹姑，他們年輕小夥不懂事，你別同他們計較。”
眾人趕忙去攔，見趙大妹不理人，又去討好趙大妹母親。
“趙家阿奶，我們平時對您很尊敬的是吧？從來都讓著您，也不跟您爭長短，您幫著勸勸大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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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頭村村民都知道，趙家男人死後這個家並不是他媳婦當家，畢竟這趙家媳婦年輕時就是個只會委屈掉淚的主，吵架連句重話也不會說。
倒是奇怪如此綿軟的人卻生了個潑辣強勢的女兒，曾經有潑皮無賴到趙家鬧事，趙大妹追了三里地將人摁在泥地裡打個半死。
那家人事後揚言要找趙大妹賠錢，趙大妹直接跑到人家村裡祠堂說要在這一頭碰死，讓人家看看這村裡的無賴是怎麼欺負好人的。
耍橫的碰到不要命的，結果當然不言而喻。
從此趙大妹成了趙家話事的，連她兄弟也要敬上幾分。
也是，沒有趙大妹的強勢，趙家幾兄弟能不能長大成人還兩說呢。
如今趙家阿奶年長後在村裡的輩分可高了，曾經說她風涼話的婦人沒幾個還在世上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