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聲已經徹底停歇,眾人紛紛從掩體後走了出來。
張勝抬眼一掃,心頭微微發冷——至少有二十名幹警死在了剛才的交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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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喬五爺他們的人,能站著的,再無一人!
武烈帶著人走了過來,方和平也從指揮車上下來。
“這次全殲了以喬五為首的毒販,是巨大的功勞!無論是死去的,還是活著的人,我都會為你們請功!”方和平大聲道。
張勝嘴裡叼著一根煙,走到方和平面前,凝視著他的眼睛,“死了這麼多兄弟,很高興?”
剛剛回暖的氣氛因為張勝的一句話而凍結,所有人望著地上的屍體,望著曾經的夥伴躺在這冰冷的地上而無法再站起來,低頭無言,心有慼慼。
這些人的今天,未嘗不是他們的明天!
方和平沉默了片刻,緩緩說道:“當他們穿上這身警服的時候,就預想到了這一天。他們的身體雖然死了,但他們的精神,將一直存在下去,直到我們徹底消滅所有毒販!!”
方和平的信念是崇高的,而這也是張勝的信念。
但是,看到這麼多同志死在這裡,死在自己面前,張勝做不到臉上帶笑,更不關心什麼功勞!
活著的人,確實比死去的人更重要。
但這些死去的人,更應該被銘記!
“方隊,還有事,先走了。”張勝道。
張家棟緊跟在張勝身後,朝方和平點了點頭,跟著張勝離開。
方和平沒有挽留,這一片狼藉的現場還需要他處理一下,接下來的行動報告,也需要好好潤色。
他凝視著張勝的背影逐漸離開,那個孤獨而蕭瑟的身形,好似要和黑暗融為一體。
夜色很長。
郊外很冷。
張家棟看得出張勝心情不好,但他實在是忍不住了。
“勝哥,這兒距離市區還很遠呢,咱們就用兩條腿走回去?”張家棟抱著胳膊,有些冷,落後在張勝身後一米多遠。
張勝突然停下,問道:“你剛才為什麼不攔著我?”
張家棟:“???”
你和方隊賭氣,我怎麼敢攔?不想回警隊了?
“好歹也得弄輛車在走。”張勝嘆息道,“這得走到什麼時候?”
張家棟嘀咕道:“感情你知道啊!我還以為你傷春悲秋遛彎散心呢!”
這時,黑暗當中,突然亮起了兩盞車頭大燈,引擎的轟鳴聲也由遠及近而來。
“嘎吱”
車在張勝面前停下,車窗也被搖了下來。
“方隊知道你們沒開車,特意讓我送你們一程。”武烈道。
張勝拉開車門坐在了副駕駛。
張家棟也連忙鑽進了車裡,坐在後排位置,探著身子說道:“還是方隊想得周到。”
“方隊剛才那麼說,也是為了鼓舞士氣,你別往心裡去。”武烈偏頭看了張勝一眼,又很快把視線轉移回前方。
張勝點了一根煙,把手伸出窗外,煙霧瞬間就消逝在了風裡。
“沒事,我就是一時沒想開。”張勝道,“方隊說的對,自打穿上那身警服,就該想到會有這麼一天!”
武烈道:“你能這麼想就好了。”
車載音響裡播放著周傳雄的《黃昏》,這讓張勝的思緒恍惚回到了第一次送貨的那天。
那天,他跟黃毛一輛車,黃毛車裡就放著這首歌。
他還記得,黃毛跟他說過,想找機會搏一搏,多掙點錢。
可惜,那一趟送貨,黃毛沒能回來。
除了黃毛,還有夜貓子,鐵頭,許工,全都客死他鄉。
他能帶回來的,只有他們的骨灰。
他永遠也忘不了,當這些骨灰送去給他們家裡人的時候,所遭遇的冷眼和憤怒,還有那絕望和哀傷。
黃毛重病在床的母親,許工年幼的兩個孩子,夜貓子年邁的父母,鐵頭身體殘廢的兄弟……
黑子,還有一個正在上學的幹妹妹。
每個人都在為了生活而奔波,為了在這冰冷的鋼鐵森林活下去,且,活的更好!
他們沒有那麼崇高的理想,他們只想讓自己的親人過得更好。
有錯麼?
沒有錯!
但這個世道一直如此,小人物的悲哀總是多過精彩。
而對方和平來說,完成任務,打擊犯罪是最主要的,底下的兄弟有多少傷亡,只是他筆下的一串數字。
他錯了麼?
他沒有錯!
他所坐的那個位置,就註定了他不可能把眼光侷限在手底下這些基層幹警身上。倘若如此,那他每天也不用幹別的了,給大家夥當保姆算了。
大人物,有大人物要關心的事。
不在其位不謀其政。
就是想通了這一點,張勝心裡才沒有那麼壓抑。
武烈不是一個話多的人,張勝也不是。
張家棟雖然想說幾句活躍一下氣氛,可這氣氛都已經降至零點,把他想說的話也給凍住了。
他總不能說,我餓了,咱們去吃宵夜吧?
雖然這是實話,可在這種氣氛下,就有些尷尬了。
索性,這種尷尬並沒有持續太久。
晚上的街道很空,車也很少,武烈的車速不慢,很快就開到了鴻運茶樓門口。
放下兩人之後,武烈直接開著車離開了。
“勝哥,要不要去喝兩杯?”張家棟主動邀約。
張勝正在低頭點菸,聽到他的話,不由得抬頭看了他一眼,有些驚訝,“你不是痛風麼?還喝?”
張家棟臉色平靜的說道:“就當是給我壓壓驚吧。”
剛才,他差點就死了!
死去的那二十幾位幹警當中,險些就有他一個位置。
這杯酒,既是給他壓驚,也是為了祭奠那些為了信仰而逝去的人!
張勝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然後一摟他的肩膀,尷尬了,沒摟過來。
“去洗浴中心,邊洗邊喝。”張勝垂下手,若無其事的說道。
“好嘞!洗完了再讓阿芳給按按,上次讓她按的,真帶勁!”張家棟咧嘴笑道。
“靠!也就你受得了她那雙滿是老繭的手!”張勝笑罵道。
“那是生活的苦難留下的滄桑。”張家棟得意道,“怎麼樣勝哥,文藝吧?”
“文藝!哪天你改行去寫小說,我一定給你捧場!”
兩人並肩從幽森的巷子裡穿過,走過黑暗,迎來路燈的光明。
深沉的夜色逐漸過去,黎明之前的暗幕正在悄然逼近。
陽光正好的清晨,是每一個人司空見慣的光景。
可是,在這光明到來之前,還有一段暗幕在遮掩著。
而有些人,終將倒在這暗幕之中,看不到那明晃晃升起的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