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辰眨也不眨地盯著他，似乎在思考，又似乎僅僅是和他對視。
龍駿昊只覺這人身上的氣息變得有點不同，這種迫人的感覺他曾經遇到過兩次，一次是這人剛回來那天提起這具身體以前的表現的時候，剩下更強烈的一次便是前幾日和殺手交手的時候，現在是第三次……如此來看，他應該觸到關鍵點了。
他咽咽口水，非常想逃命，但到底還是忍住了，聯想這人對自己的態度以及剛才的熱吻，暗道應該不會對自己怎麼樣，尤其還是青天白日下，想罷他便緩慢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孤辰知道他這是下定決心，鼓足勇氣要和自己扛上，便好整以暇地等著他接下來的發言，只見某人默默向旁邊飄去一大步，抱住走廊的柱子，哆哆嗦嗦露出兩隻眼睛，弱弱道：“你……你不說，本王就……就不會猜麼？”
“……”孤辰說，“你敢再丟臉點麼？你好歹也是堂堂王爺，皇親國戚，整座療養院的人都看著呢。”
龍駿昊默默又向裡蹭了蹭，以此證明還能更丟臉，可憐巴巴：“現在我只是光桿司令……”
孤辰贊同地點頭，向前走了一步，卻發現這人猛地向後縮了縮，頓時一僵，無奈地嘆氣：“我不會對你怎麼樣的。”
“嗯，”龍駿昊大點其頭，“你若想對我怎樣早就下手了，不用等到現在。”
孤辰嘴角一抽：“那你躲什麼？”
龍駿昊緊了緊抱著柱子的手，沒骨氣地道：“我這不是為……為了以防萬一麼呵呵……”說罷再次縮。
孤辰閉眼呼出一口氣，無奈得直想揉額頭，心道不能和他認真，認真你就輸了，可誰知等他睜開眼，這人已經整個人都縮到柱子後了。
他的眼一眯，大步過去將人拉出來死死扣在懷裡，咬牙切齒：“我看你能跑到哪去！”
龍駿昊掙扎不開，哆哆嗦嗦：“你說了不會對我怎樣……”
“嗯，你再跑就不一定了，”孤辰抱著他在走廊的欄杆坐下，揉他的頭，“說吧，都猜到什麼了？”
龍駿昊咬著手指仰頭看他，糾結半天才慢慢開口：“前幾天我問你殺手的事，你若真與這件事無關大可以告訴我不知道，可你沒有這麼做，一直保持沉默，而今天攤牌後證明你知道得並不少，還很詳細。雷巖既然是這麼牛x組織的頭，他被人偷看了東西自然不會聲張，可你卻知道，所以我猜你其實和他是一夥的……對麼？”
孤辰“嗯”了聲，拉過他的小爪子握在手裡把玩。
“當然啦，”龍駿昊狗腿地笑，“這也是因為你從一開始就沒打算瞞著我，這點我還是知道的。”
“嗯，很上道，”孤辰讚揚，“繼續說。”
龍駿昊小心翼翼用眼睛瞟他，試探地開口：“還有就是上次何天凡說我暈過去之前最後看到的人是你，昏迷期間你離開了，而我醒後不久你又回來了，你也說過雷巖最開始是想殺我來著，所以我猜你也許大概可能……”他咽咽口水，小聲說，“是來殺我的……對麼？”
孤辰盯著他看了很久，慢慢微笑起來：“你很聰明，我是個殺手。”
“你和那個組織有什麼關係？”
“關係很複雜，”孤辰輕微地嘆了口氣，“這個以後再告訴你吧。”
龍駿昊乖乖點頭，咬著嘴唇糾結半天，終於還是問出了口，心臟“咚咚”直跳，也不知在企盼什麼：“那你為什麼沒殺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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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辰笑著捏他的臉：“因為我發現你比以前可愛多了，殺了實在是可惜。”
“你捨不得？”
“嗯。”
龍駿昊如打了雞血似的追問：“那如果我有一天忽然變回去了呢？”他的心跳得更快，期盼這人接下來能說點狗血浪漫的話，誰知孤辰想也不想地說：“到時候再殺也不遲啊。”
“……”
龍駿昊吸吸鼻子扭頭就跑，孤辰眼疾手快一把按住他，在他耳邊低笑：“想去哪兒？”
“逃命，和你在一起實在太危險，一點情分都不念，怎麼也在一起睡過好幾覺了，一日夫妻百日恩啊。”龍駿昊捂著脆弱的小心臟，流淚道。
孤辰覺得他有必要提醒一點：“我若是沒記錯到現在為止我還沒吃到手呢對吧？”
“反正你是睡過了！”龍駿昊反駁，繼續傷心，暗道自己若真的變回去豈不是要一命嗚呼了？咦，不對，他又不是本尊，就算殺也殺的不是他啊！咦？咦？更不對！他扭過頭：“我問你一件事，你老實告訴我。”
孤辰被他的表情弄得一怔，點頭。
龍駿昊盯著他的眼睛：“我為什麼在暈過去之前最後看到的人是你？你當時就是要去殺我的對吧？”
孤辰的瞳孔閃了一下，當時的聲音瞬間湧上來。
——別……求、求求你……別殺我……別殺我……
他沉默不語，心想到底還是問到這裡了，其實他也無數次地問過自己這人會變成這樣是不是當時受的刺激太大？可如果事情重來他還是會出手，那是他的任務。
龍駿昊見他沉默就知道答案了，悲痛地問：“所以我是因為你才暈的對吧？對吧？！”
孤辰被他眼底的情緒弄得莫名其妙，猶豫地點點頭。
尼瑪——龍駿昊受刺激地掙開他，從欄杆上一下跳到院裡，困獸似的開始找兇器，找到了啊找到了，原來穿到這麼個倒黴地方不只是他一方的原因，還有這人的推波助瀾！兩個罪魁禍首就在眼前他還等什麼？！
他圍著小院轉圈，終於在一角看到一塊板磚，想也不想就抄了起來，朝孤辰奔去。
孤辰見這人氣勢洶洶，忍不住勸：“昊昊，你冷靜點。”
“冷靜個屁啊！”龍駿昊抖著手指著他，連聲音都在發顫，“本王的榮華富貴啊，本王的高人一等啊，本王的逍遙快活啊，本王的將軍啊啊啊！你……你過來，我先拍死你，再拍死我自己！我們一起死吧？啊？一起死！”
“昊昊……”
“別，別叫我，我其實不存在於這裡，我早該昇天了，你快過來，我要拉你當墊背。”
“……”
“咱們生同眠，死同穴，”龍駿昊盯著他的眼睛微笑起來，一個字、一個字地向外吐冰渣，“多浪漫啊……你說對不對……”
“……”孤辰揉額頭，這到底是人格分裂還是失憶還是真的瘋了啊！為什麼他覺得這人是真的瘋了？這不是錯覺的對吧？他無奈地嘆氣，“那你拍吧，你自己過來。”
龍駿昊盯著他看了半天，只覺太陽照得人眼暈，便氣哼哼地把板磚一扔，扭頭就走。孤辰滿意了，愉悅地問：“去哪兒？”
“找院長，告訴他你其實是殺手，讓他把你轟出去。”
“沒用，”孤辰幾步追上他，“黎軒從一開始就知道我的身份，也知道我是來殺你的。”
尼瑪——原來罪魁禍首有三個！
龍駿昊腳步一頓，默默扭頭又把那塊板磚撿了回來。
“……”孤辰問，“你要做什麼？”
龍駿昊冷冷看著他，這人他不捨得打，黎軒那個鐵公雞他還是捨得的，他甩開腿向院長室狂奔，咆哮震耳欲聾地傳過來：“本王去宰了他讓他先去地府給咱們佔座啊啊啊！”
“……”
黎軒正在低頭看檔案，而這時辦公室的門就被一腳踹開了，某人風風火火地衝進來，揪著他的衣領吼：“你這個院長到底怎麼當的？殺手都能混進來，還讓不讓我們活了？啊？萬一我死了怎麼辦？！”
黎軒維持著院長的風度：“你先放開我，咱們慢慢談，什麼問題都是能解決滴，對，順便把另一只手上的板磚也放下，這樣總拿著手腕會累的，就算手腕不累肩膀也是會累的。”
“什麼都能解決？”龍駿昊瞪他。
“對對，”黎軒保證，“什麼都能解決。”
“好，”龍駿昊點頭，“那您老能去地府報個到，順便再幫本王佔兩座麼？”
“……”黎軒說，“我能問問原因麼？”
“能，誰讓你隨便用人的？殺手都能放進來，您老這是要置我於何地啊？”
“沒辦法啊，”黎軒說，“孤辰是我朋友，而且最重要的是不用給他發工資啊。”
龍駿昊默默舉起板磚。
黎軒急忙道：“您老最終不是沒事麼？”
龍駿昊的板磚眼看要拍下，只見又有一人奔了進來，卻是黎軒忠心耿耿的助理。他看也不看室內的情況，拿著手機，臉色蒼白：“老……老闆，剛剛銀行發來簡訊，賬戶餘額還……還有一元。”
“什麼？！”黎軒大驚，一點院長的形象都沒有，尾音的部分簡直都算得上在咆哮。
他猛然掙開龍駿昊，一下竄到助理面前，揪著他的衣領大吼，神情與龍駿昊剛才的樣子極其相似，“那麼多錢全沒了？他買了什麼？！”
龍駿昊被他掙得向後倒去，落入一個熟悉的懷抱，正是才進來的孤辰。他站定，只聽那邊助理哆哆嗦嗦說：“直……直升機。”
“更不可能！”黎軒困獸似的直轉圈，“那張卡里的錢絕對不夠買一架直升機！”
“這個我剛才問了……”助理乾巴巴地答，“他說剩下的錢去借高利貸，如今直升機已經到手了。”
黎軒頓時安靜，拉過一把椅子坐下，面上平靜如水，就彷彿剛才大吼的人不是他。
龍駿昊打量，心想難道是物極必反？孤辰也在打量，不禁暗中點頭，黎軒雖說平時不太著調，但遇到大事還是很沉著冷靜的，這人……畢竟也不是簡單人物。
只有助理在那一迭聲地叫著：“老闆，老闆？老闆！老闆？！”
黎軒依然沒反應。
龍駿昊：“……”
孤辰：“……”
原來不是物極必反，龍駿昊想，只是呆滯了而已。
原來我高估他了……孤辰拉著龍駿昊默默向外走，只覺丟臉至極，關上門的剎那還能聽到助理焦急的聲音：“老闆？老闆你腫麼了？老闆你醒醒啊！老闆你不要嚇我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