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局勢對她越來越不利，趙依心裡最後的一絲期盼都化作了泡沫，葉濤的做法實在讓人寒心。
趙依顧不得怨葉濤了，立即進入百分戒備狀態，修長的手指在空中輕輕劃過，拼湊陰陽無極的符號，剎那間，一束刺眼的光芒將趙依包圍。
葉濤由衷驚歎，不過趙依的防禦倒也在意料之中，劍陣佈置完畢，手中青凌劍微微顫動，葉濤下意識握緊，他這一刻放手，有可能就是趙依的最後一刻。
葉濤還是猶豫了，梅林下，她恬靜的嬌顏，不知為何，每當腦海裡想象那些人慘死的畫面之時，這一幕總在葉濤腦海裡出現，霸佔了他所有的意識。
葉濤深吸一口氣，晃了晃腦袋，驅趕這些不該存在的畫面。
沒了梅林，沒了那驚鴻一瞥的一襲黃衣的女子，卻有著一身紅衣的趙依。她的一顰一笑，似乎都烙印在他記憶裡，揮之不去。
這些畫面如湧泉一般，紛紛在葉濤腦海裡浮現，承受不住摧殘的葉濤最終還是選擇放開了青凌劍。
青凌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刺向趙依，在空氣中形成一道銀白色的氣刃，趙依兩手支起，交叉與肩同高，一道晚霞般絢爛的護盾擋在了趙依前面。
可青凌劍的寒氣依然能透過重重氣牆冷到她心裡，只覺得這股寒氣逼人甚緊，護盾一破趙依還沒看到是怎麼回事，腹部寒如冬雪，身子如被疾風掠過，眼前一片昏黑，昏昏沉沉就被撞出去。
直到落地的疼痛感襲來，趙依緊咬牙關，就是不叫出聲，一股暖流從胃部漸漸往上升騰，鮮血從嘴角溢位，已經不是趙依可以控制的事了。
葉濤收回青凌劍，躍到趙依面前，只見一簇紅光將趙依懷抱著，頃刻間，紅光自腳往上逐漸消退，如脫胎換骨一般，趙依米黃色的繡花鞋變成了紫紅色的花紋，鵝黃色的流仙裙也成了深紅色，眉間火印顯現出來。
趙依抬起婆娑的淚眼，自嘲地勾起唇角，傻傻笑了一聲，緩緩道：“你下手，好像輕了一些，這樣，就可以讓你消氣了嗎？”
葉濤懊悔自己下手太重，打傷了她卻又為她的生命擔憂，見她不動聲色落下兩行清淚，葉濤情不自禁蹲下身子，輕輕柔柔地抹去趙依臉上的淚痕。
葉濤的動作讓身後師弟們目瞪口呆。見葉濤目光流露幾分心疼，趙依更是覺得委屈，眼淚更如斷線的珍珠，潸然淚下。
葉濤還是耐心地給她擦拭，輕聲詢問道：“趙姑娘，回宛殺好嗎？”
葉濤為何就是不想自己出現在他面前，趙依想不通，一手甩開葉濤的手，踉蹌站起，眼角淚花斑駁，卻依舊不失風采。
“你可以殺了我，可你並不能左右我的想法，也不能控制我的做法，如果我一定要待在儋州呢？你殺了我嗎？”
趙依目光平靜，卻遲遲沒見葉濤動手。
“為什麼要這麼做？”葉濤再次問她。趙依心裡苦笑，他真的不相信她，還在質問她，趙依沉默，像是沒聽到一般，直接忽視了葉濤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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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會，葉濤道：“你走吧，回宛殺去，我不想再見到你。”
“那你不如殺了我！”趙依歇斯底里的叫喊，葉濤卻是冷漠地轉身離去，趙依只感覺有心無力，她以為的一切，都只是她以為，葉濤還是太冷血了。
趙依癱軟在地，用盡自己最後一份力，和最後的尊嚴，抓著葉濤的手，哀求道：“葉濤，不要趕我走好不好？”
葉濤冷漠地抽回自己的手，閉目許久，才開口道：“你不屬於儋州，回家吧！”
說罷葉濤揚長而去，趙依終究還是放聲哭泣。想抓住什麼，卻什麼也抓不住。
那些人一見到葉濤已經走了，也都跟著離開，留下趙依坐在地上無助落淚。
哭到累了，自己困了，趙依停了下來，渾渾噩噩起身離開這裡。
不知走了多久，眼見太陽西斜，樹林陰翳，鳥雀和鳴。
“你似乎有些不開心。”一個甘甜如蜜的聲音傳來，趙依擦拭眼角的淚痕，模糊的視線漸漸清晰。
那是一個看起來極其賢淑的姑娘，眉宇間有些淡淡的憂傷，她的到來，趙依完全沒有感覺到危險，反而她像是一個來傾聽她心事的人。
只是，一個她不認識的人，趙依終究不能信賴。
“姑娘，我們認識嗎？”
“你不認得我鮫海畫眉，可我認得你宛殺趙依。”畫眉走近一些，趙依沒有退避，鮫人一族與她沒什麼仇怨。
“畫眉？聽說你為妖王萬蒼做事。”趙依望向畫眉，聽起來倒像是與一個故友重逢。
“我們只是各取所需罷了。”畫眉話語輕輕，生怕嚇壞了這個剛受傷的女子。
“鮫人一族，不是不干涉外界的事嗎？”
“從我化身女兒家那一刻起，就註定了會與這人間有些千絲萬縷的聯絡。”畫眉目光定格在趙依嘴角的血跡，趙依渾身一震，莫名的恐慌湧上心頭，怎麼感覺靈魂要被抽離身體？
“鮫人上岸，畫眉，你該去找讓你做出選擇的人。”趙依別過臉避開畫眉的眼神，有些不自在。
“我知道他在哪裡，他需要我去救他。”畫眉轉過眼神，流露出令人心疼的悲傷。
“救他？”
“拿你的魂魄去換他自由。”畫眉一字一句，說得十分清晰，趙依慌亂中連連後退。
“畫眉，我知道你有攝魂鏡，可我的魂魄對你的愛人有什麼幫助？”
“顧郎大病不起，滄王可以救他，趙依，我只有依了滄王的命令，把你的魂魄交給他，何況，現在的你不正需要忘記那些不堪的傷痛嗎？”
“不……不……我不想，畫眉，你……”趙依連連後退，畫眉一步步逼近，她堅信，此時的趙依已經沒有了與她對抗的能力。
趙依無助地流淚痛哭，她不怨畫眉，只怨此時的自己太脆弱，太無能。
“夫人有三魂，一名胎光，一名爽靈，一名幽精。或雲天、地、命魂，好久沒有使用攝魂鏡了，趙依，對不起，你我都身不由己，言不由衷。”畫眉娓娓道來，說罷趙依身前出現了一面與人同高的銅鏡。
銅鏡四四方方，鏤空的鮫人紋邊，鏡座盤踞著一隻碧色貔貅，渾體通透，但細看又不覺得有什麼不對勁。
畫眉又道：“我知道我沒法對付你，此時是最好的機會。”
趙依不知道的事情還是有許多，例如她在五嶷贏了炎真，萬蒼對她心存顧慮，怕她有朝一日，會找到剋制楊仙法主地陰的陰陽術的辦法。
又如那日楊仙與金烏回到滄海，萬蒼知道楊仙的法力並不在趙依之上時，便要到鮫海尋找畫眉，無論如何也要神不知鬼不覺除掉這個麻煩，還能讓冰獄無法把罪責聯絡到滄海頭上。
“萬蒼可以救的人，我也可以救，你何苦甘心受他唆使？”趙依還想做最後的掙扎，可畫眉連連搖頭。
“晚了，都晚了，顧郎已經在滄海了。”畫眉大喝一聲。
趙依只不經意間望了那面鏡子一眼，便感到有一種魔力，將她的意識抹去，一道聲音充斥了趙依的腦海，勸著她，快快看向那面鏡子，這樣，就可以解脫，可以忘記了一切煩惱。
僅剩的一絲恐懼也煙消雲散，趙依已經無法控制自己的意念，望著銅鏡中的自己，那雙如水的桃花眼，已經不再像她自己的眼睛。
它更像是兩個漩渦，似乎要把所有銅鏡前的人都拽進那漩渦裡，求生不得。
恍惚間，鏡中趙依的面目變得模糊，一晃眼，出現了重重疊疊的影子，鬼魅一般，在趙依的身體裡逐漸抽離。
而那些令人眼花繚亂的影子，正在遠離的影子，每一個都是趙依的容貌。
耳邊千千萬萬的嗡鳴聲，趙依捂住耳朵，刺耳的尖叫是趙依從不曾叫出口的，如今卻是她自己都沒發覺，自己的叫聲已是撕心裂肺。
真真切切感到了腦袋即將分裂的痛～苦，猶如剜心之痛，見趙依抱頭蹲在地上，近乎絕望地哭泣，呻～吟。畫眉閉上了眼睛，自己也不忍心。
“魂欲人生，魄欲人死。魂悲魄笑。”畫眉輕嘆出聲，睜開眼，任趙依瘋癲一般狂叫。
“一個沒有魂魄的木偶，你再也沒有喜怒哀樂了……”
畫眉悲嘆，樹林上方卻隱隱傳來陣陣龍吟。（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