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沈結束通話電話，津津有味地咀嚼起老闆遞來的烤丸子。
在亂入了無數奇怪的場合之後，他終於來到了一個相對正常的地方。來來往往的行人絡繹不絕，絕大多數人戴著面具，道路兩邊的販售著琳琅滿目的甜點，天已經完全黑了，廟會卻燈火通明。
王沈從來沒參加過廟會，他對於這個詞全部的概念都源於動畫和影視中的片段，在東區，人們更習慣於待在家裡。
“味道怎麼樣？”
詢問他的不是忙碌的店長，一位頭戴面具、穿著寬鬆的紅色綢緞長袍的男子坐在了他的身邊。
“不賴。”
“當然，我很久之前品嚐過他的手藝。”
男子點了和王沈一樣的烤丸子，還特地多加了蛋黃醬：“人的記憶就和味覺差不多，不少已經過去了非常久遠的事，卻還是會一直殘留在腦海深處。”
“這樣啊。”
王沈有些心不在焉。
“尤其是遺憾的那個部分會記得格外清楚。”
“比如說？”
“就比如說，在我年輕的時候，由於種種原因始終沒能帶著心上人逛過廟會，儘管從科學的角度上而言，利用全息技術模擬出來的場景幾乎能帶來100%真實的感受……”
“就和這裡一樣。”
“沒錯，就和這裡一樣。”
來往的行人臉上洋溢的幸福的笑容，他置身於熱鬧非凡的慶典當中，並絲毫沒有意識到他們現在看見的一切、摸到的一切以及感受到的一切都是虛妄的，甚至也許在幾天前，他們挽著的還並非各自的男女朋友，在身份重置過後，人們的關係也發生了變化。
洛伊依成了明星，關於洛先生的記憶消失得無影無蹤。
所以即便得知了洛先生“死亡”的訊息，她的臉上也沒有展現出過多的悲傷。
而對於王沈來說，這樣的談話也太久沒有進行過了。
“這個世界並沒有想象中得那麼壞，至少我獲得了一些時間來彌補一直以來的遺憾。”
“我還以為對你來說，‘遺憾’這個概念是不存在的。”
“人生在世，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
“確實。”王沈不置可否：“可是對於一個能夠隨時回到過去的人來說，不如意之事全都能夠改變。”
“你看，這就是普通人和能力者之間的區別。”
“普通人可沒法跨越時間。”
“你誤會了，我所說的普通人，是在成功跨越了時間過後卻無法改變任何遺憾的那類人……你應該已經意識到了吧，隨意地改變過去的事件會引到出難以想象的未來，而我所說的那類人，則連改變都無法做到，他只能不停地回到過去的某個時間節點，想盡各種方法提醒過去的自己。”
話題一時間陷入了停滯。
不知過了多久，男子才再次開口：“所以有可能這場正在進行的談話在某個時間節點已經發生過一次了，你所看見的既可能是現在的我、過去的我，也有可能是未來的我。”
“我聽明白了。”王沈說道：“按照你的理論，狐面人是過去的我，我以為一條時間線上不會出現兩個自己。”
“也不全是。”男子搖了搖頭：“更準確地說，那是你留在過去的bug，你創造出了一個同時擁有兩種能力的分家子弟，而你進行的改變越大，留下影響也就越大。在這件事上，如果你改變了御守夫人的死亡，她的兒子也就不會因此叛逃家族……但在這一條完整的歷史線上，需要一個人來頂替鬼牌所空缺出的位置，這就是能力啟動時需要付出的必然代價。”
“我大概瞭解了……你呢？需要付出的代價又是什麼？”
“我和你不同，我能夠改變的只有自己的想法，我也不會製造出任何bug，更不會被自己一手造就的怪物而追殺……”男子頓了頓：“不過代價麼，多少還是要付出一些的……你知道麼？人的壽命，其實非常奇妙。當一個人誕生的那一刻起，一個無形的鐘錶就開始計時了，當屬於他的時間歸零時，他的壽命便會走向終結，事實上後天努力並不會影響到時間流逝的速率，人們能夠從中獲得的，只是心理層面的慰藉。”
“你這是在鼓吹命運說麼？”
“不，我只是在說每個人能夠獲得的時間是有限的。”男子一邊說著，一邊咀嚼著烤丸子：“無論他是一個碌碌無為的普通人、一個能力者，或者是一個破解了時間奧秘的科學家都不例外。”
……
“你在這裡做什麼？”
又有人過來了。
“啊哈哈，突然看見這裡有烤丸子，有碰巧遇到了一個聊得來的年輕人，所以耽擱了一會。”
“聊得來的年輕人？”
王念奇怪地瞧了一眼面具遮著半張臉，看起來神神秘秘的王沈，兩者唯一的相同點，是他們手裡已經被掃蕩一空的空盒子。
“難得來參加一次廟會，什麼都要嘗試一下嘛。”
“沒錯！”王沈直接站了起來，語氣誇張地說道：“好不容易來參加一次廟會真是太開心了！”
王念雙眼微眯，直覺告訴她這兩人之間絕對有貓膩。
趁著王念仔細觀察王沈時，男子悄聲說了一句：“哦，對了，那個小姑娘是我好不容易才帶回來的，不要辜負了我的心意啊……接下來的事就交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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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就是你的遺言麼？……沈奇！”
下一刻，時間的流速停止了。
人群之中，一個名狐面人迎面走向兩人。
刀鞘上印刻著魂的字樣，這副面具與打扮在廟會的環境下卻絲毫不顯突兀。
電光火石之間，出鞘的刀刃陷入了扭曲的空間，遲疑片刻，身後傳來了一股不可抗拒的推力，他一個趔趄，整個人撞進了裂隙之中。
“果然，是和我相同的能力。”
站定之後，廟會的喧囂已不知所蹤，取而代之的小區枯敗的綠化帶以及寂寥萬分、空無一人的街道。
王沈稍稍活動了一下筋骨：“如果是我一不小心搞出來的bug，那就沒辦法了。”
“可笑。”
狐面人邁出一步，整個身體便沒入了撕裂開的裂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