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2 驚魂
杜健生嘆了口氣：“那現在該怎麼辦？”
我踩了踩一地的玻璃碎片：“別跟美周說，什麼都別說。這樣的事情，發生就已經很不好了。要是被人知道，那只會更加難堪。”
“是啊，”杜健生學著美周媽媽的語氣，“鄰居們知道，都該怎麼說啊……”
“讓鄰居去死好了！”我又重重地踩了一下碎片，上面的黏液一滑起了沫，“要不是因為美周，我非揍遲先生一頓不可！”
我嘆了口氣，說：“我先跟你一起回你的屋裡，你穿好褲子，然後我們把門上蹭的血跡擦乾淨。就當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以後我也會儘量勸說美周，讓她不要再回來了。”
“這也未必行得通，”杜健生的表情顯得極為慎重，“你要是不說的話，她以後萬一要是發生什麼事情，你豈不是更後悔？你瞞著她，不見得對她來說就是好事。”
“再等等吧，”我有些疲倦，“美周媽媽的樣子你也看到了，她根本不可能會幫著美周說話。而且就目前的情況來看，她媽媽的日子想必也不太好過。”
“唉，這年頭為什麼越有錢的人就越不是人了呢？”我悵然。
杜健生不滿地說：“你也別這麼說啊，你這麼一說，那我也不是人了啊！”
我想起了便利貼的事情，似乎覺得手腕又疼了。可看看他手上還未乾涸的血漬，我只能小聲嘟囔：“說得好像你自己似的。”
屋外黑漆漆的，要不是杜健生將血抹在白門上，我們還真找不到他房間的位置。他拉著我往前走，我忍不住笑他：“你怎麼這麼大了還穿超人內褲啊？”
雷電一閃，杜健生的耳朵似乎有些紅：“來得著急了些。”
杜健生的房間擺設，跟我住的客房一模一樣，甚至連桌上的水壺印跡都沒變過。要不是杜健生的衣服放在床上，鏡子也是完好的，我還真以為這是我的房間。
“你把門關上，”杜健生說，“你拿個單子把鏡子給我擋住，我總覺得那老變態呵呵呵、呵呵呵地看我。”
我嗤之以鼻：“你怎麼也怕看呀！行吧，我給你擋著，但是你要快一些。”
杜健生揮揮手，示意我轉過身去。想起剛才的事兒，心裡還是有些不舒坦，我音量不怎麼高地問他：“杜健生，我能不能看著你穿褲子？”
“哐當”一聲，我趕緊回頭。只見杜健生踩著一個褲腿，重心不穩地半摔在床邊。見我回頭，他怒不可遏：“轉過去！”
“不看就不看唄，又沒有什麼好看的。”我想起剛才跟在他後面走，看他屁股上的大超人標誌一扭一扭的，忍不住輕笑出聲，“再說了，都已經看過了，也確實沒什麼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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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對著杜健生站著，我都能感覺
到他身上蓬勃而發的怒氣。
杜健生磨磨蹭蹭地穿褲子，我終於不耐煩起來：“你還有完沒完？能不能快一點！”
“急什麼啊？”杜健生漫不經心地說，“就擦門上幾個手印又要多長時間，今天晚上你還打算睡覺嗎？”
我一想，他說得也在理。不過，我還是不怎麼喜歡看他如此注重形象的樣子。我有些諷刺地說：“你一個男人的頭髮打理得比我還勤，你怎麼這麼娘啊？”
杜健生已經穿好褲子走到我身後，他敲了我的頭一下：“不是我娘，而是你太不女人了。”
算了，懶得跟他掰扯。
我跟著杜健生來到一樓的客廳坐下，這裡也沒電，同時也沒拉窗簾。站在屋裡往外看去，黑漆漆的一片，像是怒吼翻湧的蛟龍，被閃電照映得時隱時現。
杜健生剛打算起身，我趕緊問他：“你要幹嗎去？”
“喝水。”杜健生伸手，“走吧，我會帶著你一起去的。”
雷聲轟鳴，喝完水我們又回來坐下。這麼吵的環境，實在是讓人感覺煩躁。我看了看四處的鏡子，十分不安地問他：“你說，遲先生會不會在哪面鏡子後面看我們？”
“可能吧，”杜健生答得漫不經心，他往後仰著靠在沙發上，“看就看唄，這個世界上，躲在鏡子後面看著你意淫的人多了去了，又不是只有遲先生一個。你能擔心得過來嗎？”
有杜健生在身邊，我似乎也沒那麼害怕了。我稍微睏倦地打了個呵欠。杜健生寵溺好笑地說：“困了就睡吧，我給你看著。”
“哈哈，”看我還死撐著不睡，杜健生伸過來一隻胳膊，“借你抱會兒？”
我想了想，還是只伸手抓著他的口袋。我想杜健生那麼一個要臉面的人，應該不會穿著超人的內褲四處跑的。
沒多久，我就睡著了。
而沒多久，我朦朦朧朧的似乎又被燈光晃醒了。
外面依舊在打雷閃電，我依舊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不同的是，屋裡來電了，整個大廳燈火通明的。
客廳裡只有我一人，本應該和我一起坐在沙發上的杜健生卻不見了。
“杜健生？”我小心地叫他，客廳裡激起陣陣迴音，可沒人答話……難道說上廁所了？
我小心翼翼地抽出茶几下面的水果刀，踮著腳往廁所去。
就在我去廁所找杜健生的時候，身後牆上的一人高的玻璃嘎吱一聲，開了。
我警惕地轉身，鏡子後面也同樣是一扇門。而這扇門沒有上鎖，也是開著的。看情形，它應該是一條向下的甬道，甬道的牆上，也都點著燈。
“杜健生？”我試著衝甬道裡叫了一聲，回答我的只有迴音。
我心裡的不安和恐懼不斷擴大，難道
說，杜健生在我睡覺的時候被遲先生那個變態抓去了？心裡閃現了無數的場景，每一種都讓我不寒而慄。
“杜健生？”我又叫了一下，接著小心地順著甬道往下走。
等我走到一半的時候，身後的門又嘎吱合上了。
瞬間我全身汗毛倒立。
我走過去試著推了推，門已經開不開了。沒有辦法，我只能順著甬道，繼續往下走。
我邊走邊叫著杜健生的名字，迴音震得我的耳膜發疼。越是沒有人回答，心裡就越是不安。我的聲音不斷地飄蕩，似乎最後全被牆壁給吸收了。
逼仄的甬道讓人壓抑，深深的恐懼更使我恨不得尖叫。我不斷地叫著杜健生的名字……不然的話，我總覺得自己下一秒鐘也會像迴音一樣被吸進牆體裡去。
牆上似乎眨著無數的眼睛，如同凌遲的飛刀，一片片，將我割得面目全非。
拐了幾個彎，前面沒有路了，但卻突然又出現一道門。
我緩緩地伸出手，指尖都已經被嚇得發白，我顫顫巍巍地推開門，裡面漆黑一片。
“杜健生？”
還是沒有人。
地上不知道是什麼材質，走在上面滑滑的。我剛走進屋子，門又一次緩緩合上。
門合上的瞬間，屋子的角落裡同時亮起了一盞燈。
屋子裡竟然也全都是鏡子！
四面牆體都是整塊的鏡子！天花板上也是整塊的鏡子！地板上也同樣是整塊的鏡子！
我低頭，也有無數個自己向我低頭！我尖叫，也有無數個自己跟著我一起猙獰！我用頭去撞牆，四下裡也滿目瘡痍！
額角撞出的血黏在鏡子上，血腥味引來了無數蜂擁而至的黑色蟲子！
那黑色的小蟲順著血滴的方向爬著向我尋來，蟲子越爬越多，我不斷地抖落身體！卻怎麼也抖落不掉！
漸漸地，我看向鏡子中，自己身上除了眼睛以外，再看不到丁點裸露的肌膚……
“賀新涼！”
我猛然驚醒！
就像是溺水的人，不斷地喘著粗氣！一身的冷汗，透骨的涼。我無限驚懼地看著坐在我一旁沙發上的杜健生，他也同樣十分驚慌地看著我，似乎被我嚇壞了。
“啊！”我猛然想起了什麼，尖叫著跳起來，不斷地拍打著身上，“有蟲子！有蟲子！”
“沒有！沒有！”杜健生將掙扎的我抱在懷裡，不斷地拍著我的背，“別怕別怕，都是夢！新涼，我在這兒呢！都是夢！你已經醒了！沒有蟲子了！”
“沒有……蟲子了？”
我抬起頭，眼淚隨著我的動作落下。
窗外的江水已經變得溫順澄淨，一夜的風暴都過去了。
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