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憐憫是最接近愛情的一種感情
我終究不是太堅強的人，愛情不是避難所，可我還是躲進來了。
因為我，曹子夜提前出了院。為此賀新涼很是不滿意，她特意衝到家裡和曹子夜大吵了一架。她堅持認為曹子夜腦袋上的傷還沒好，必須留在醫院觀察。可是曹子夜也很堅持，他輕飄飄的一句“我也是醫生，不用留在醫院特意讓人照看”，便將她打發了。
而我搬到曹子夜的家裡，杜健生卻很滿意，看他高興且不加掩飾的樣子，似乎要登報賀喜去了。賀新涼離開沒多久，他就出現了。
在勸說賀新涼的時候，曹子夜已經消耗掉了所有的耐心，所以在杜健生出現時，曹子夜完全沒給他好臉色。曹子夜抬腿撐在門框上攔住路，皺眉看著他：“你又來幹什麼？”
“來恭賀喬喬喬遷之喜啊！”杜健生回答得無比坦然，他移開曹子夜的腿，自顧自地走進來，說，“來得倉促，也沒準備什麼禮物……不過我恭賀的心情非常真摯，希望你們能收下我的祝福，早生貴子。”
杜健生走到我面前，他臉上帶著誇張的笑意。他抓起我的手，很像是居委會主任一般語重心長地說：“喬喬，以後曹少爺就麻煩你多加照顧了。他年輕不懂事，要是惹你不高興了，你多擔待些。唉，沒辦法，像我這樣做父母的，就是忍不了……”
曹子夜面無表情地看著杜健生，忽然笑了：“沒關係，我和喬喬都在放假，我們就是時間多。既然你準備的禮物我們很可能不喜歡，你就買點我們喜歡的吧！”
走到桌子前，曹子夜很快列出清單，然後生硬地將清單塞到杜健生的懷裡，推著他出去：“照著這份清單買，天黑之前買不全，我和喬喬就去你家住。”
“呸！”杜健生一邊嘴裡罵著曹子夜，一邊將清單收好，“真是小看我！我是那種需要自己開車去商店買貨的人嗎？我……”
曹子夜沒有把杜健生的話聽完，轉身便關上了房門。
我算是發現了，杜健生看似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卻是個怕老婆的，一旦事情牽扯到賀新涼身上，他就會變得好不淡定，理智全無。曹子夜算是抓住了他的軟肋，只要輕輕在他軟肋上一戳，他立馬繳械投降。
“你讓他買了什麼？”我好奇地問曹子夜，“他幹嗎那麼生氣？”
曹子夜笑道：“沒什麼，就是你需要的一些東西。”
“哦。”
沒等到天黑，杜健生就把東西買好了。事實上，我估算了一下，他用的時間可能連兩個小時都不到。也難怪他會生氣，曹子夜列的清單上有從我睡覺的床鋪，到我穿的內衣、用的衛生巾，生活中可能用到的各種東西。不得不說，曹子夜考慮得十分周到。
當工人把我的床鋪安裝好後，杜健生不高興地冷笑著諷刺說?：“你們兩個既然都同居了，還分床睡幹什麼？裝哪門子清純啊！”
曹子夜是同意我在他家住下，可是他並沒有和我睡在一起的打算。我們兩個分睡在兩間客房裡，客廳完全被整理了出來。說是同居，倒不如說是合居，又或者說，只是很單純地住在一起。我都有點懷疑，他有沒有把我當女朋友看待。
現在被杜健生點破，我十分不好意思。而曹子夜倒是沒解釋那麼多，等到杜健生付完了安裝費用，他就直接將杜健生從家裡踢了出去。
杜健生走了，家裡也安靜了。曹子夜將杜健生打包送來的紙盒拆開，從中拿出畫板和書籍遞給我，說：“學校寒假的課程你可以不用去學了，我給你聯絡了幾家畫室，你選一選，這個寒假你在那裡學畫畫就行。”
我接過畫板看了看，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好。曹子夜在椅子上坐下，說?：“我今天有給你媽媽打電話……告訴她你住在這裡的事情。”
畫板上的一根木屑刺進了肉裡，輕微的疼痛感讓我忍不住皺眉。我低頭將刺拔掉，低聲問：“我媽媽……她有說什麼嗎？”
見曹子夜沉默，我苦笑道：“你不用說，我也能明白。她還能說什麼嗎？她肯定說，我和我親生母親一樣，不知廉恥地和男人私奔了。上樑不正下樑歪，我們母女都是一路貨色……是不是？”
“沒。”曹子夜搖頭，“她什麼都沒說，直接把電話掛了。”
我跌坐在床上，一句話都沒有說。我盯著自己手上被刺破的地方，愣愣地出神。
忽然間，曹子夜在我後背拍了一下，我這才猛地吸了一口氣。憋悶的感覺湧上來，剛才的窒息讓我很是驚恐——原來我想問題想得太專注，連呼吸都忘了。
曹子夜坐到我旁邊，動作輕柔地幫我撫著後背。我靠在他的肩膀上，不自覺地發抖：“曹子夜，你別趕我走。”
“說什麼傻話呢？”曹子夜笑道，“我怎麼會趕你走？”
我不停地抖，不停地抖。我回身抱住曹子夜，非常用力地箍緊他?：“求你了，你千萬別趕我走！”
“不會。”曹子夜語氣溫柔，態度肯定，“你要是願意，可以住在這裡，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我不會趕你走的。”
將臉藏在曹子夜的懷裡，感受著他溫暖的氣息，我就這麼趴在他的胸膛上。我們的身體異常緊密地貼著，我能清楚地聽到他的心跳聲，能清楚地感受到他脈搏的跳動，甚至能清楚地感覺到他睫毛顫動時產生的風……
曹子夜慢慢地低下頭，我們兩個的唇靠得那樣近。我試著仰頭去吻他，他卻避開了我。他將我鬆開，規規矩矩地在我身旁坐好。
“喬喬，我和你說過的，”曹子夜面沉如水，說，“不要想著用愛情去逃避一切問題。”
曹子夜的話讓我備受打擊，我委屈地反駁道?：“我沒有想去逃避！是你根本不喜歡我！你既然不喜歡我，為什麼還要答應和我在一起？為什麼還要讓我當你的女朋友，讓我住進來？”
“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可憐，所以才收留我的？”我別過頭不去看他，“就像收留街上的流浪貓一樣。”
曹子夜靠過來，伸手摸了摸我的腦袋。他笑眯眯地看著我說?：“街上可能有流浪貓，但是我想，應該沒有流浪豬吧？”
只是簡簡單單的一句話，曹子夜就將我所有的脾氣都驅散了。
我耍賴地躺在床上，用袖子擋住臉，乾號道：“我才不是豬！才不是！不喜歡我你就直說！我才不需要你的憐憫！”
“人都說啊，憐憫是最接近愛情的一種感情了。”曹子夜笑著將我抱在懷裡，他給我的答案總是模稜兩可，“能高高興興地在一起，已經很好了，幹嗎非要弄清楚是因為什麼樣的情感而在一起的呢？弄得太明白，累的反而是自己。”
曹子夜的話讓我一愣，他的想法倒是和我不謀而合。
我將胳膊從臉上拿開，看著曹子夜，說：“你不會討厭我嗎？”
“我要是討厭你，幹嗎讓你住到我家裡來？”曹子夜只覺得好笑。
我問他：“那我們能高高興興地在一起，是嗎？”
“這取決於你。”曹子夜答得老實。
可是我不明白：“在一起是兩個人的事，這怎麼能完全取決於我？”
曹子夜是個非常被動的人，他想了想，說：“其實我不太清楚兩個人在一起要做什麼事情，畢竟，兩個人的生長環境、受教育程度、喜好都存在著差異，是很難協調一致的，又不是做學術研究報告，可以計劃規劃一番……所以，想要高高興興地在一起，總要有一方讓步吧！”
“是啊！”可我還是沒明白，為什麼取決於我？
“我們兩個在一起，那麼讓步的事就由我來吧！”曹子夜一本正經地說，“只要你能高高興興的，我就什麼都可以。”
別看曹子夜平時看起來呆呆的，他說起情話來……還真是讓人招架不住啊！
“你以前只談過一次戀愛？”我有點懷疑，“應該不止一次吧？”
對於前任，曹子夜不是太願意提起：“只有一次。和你說過的，那個學妹。”
只談過一次戀愛就能把情話練到滿級，曹子夜也算是奇才了。見我還想追問他前任的事情，他很巧妙地轉移了話題：“明天你想做什麼？”
“想約會。”我眨眨眼看著他，不死心地繼續問，“你以前約會的時候都去哪裡？”
如果是其他男人，被我這麼問肯定早就發火了，不過曹子夜的脾氣好，他只是笑道：“我以前約會的地方無聊透了，你肯定沒興趣知道。”
“你說說看？”
曹子夜斟酌了片刻，他真是老實得有點氣人：“我以前約會，就是開房了……喬以涼，你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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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等曹子夜把話說完，我一把將他推開了！我怎麼了？我也不知道我怎麼了！
雖然是我自己要問的，可我還是不可遏制地生氣了。不想再聽曹子夜說話，我直接將他從房間裡推了出去。
女人總是這樣，喜歡追問、追問再追問，很多時候，明明知道問出來的答案會讓自己不高興，卻還是忍不住去問。愛情不是三言兩語能說清楚的，但是能讓人在三言兩語之間崩潰……因為這個幼稚、沒營養的問題，我一整天沒再和曹子夜說話。
我打電話約杜健生出來，關於曹子夜的事情，我有很多想瞭解的。知道我的用意，杜健生很痛快就答應了。
我們兩個約在了一家私密性極好的會館，看起來有點像是特務接頭。杜健生穿著西裝、戴著禮帽，他的打扮和他的性格一樣花哨。在昏暗的房間裡坐好，他的半張臉都藏在了暗處。他勾唇痞痞地一笑，說：“問吧！想知道什麼儘管問。”
“曹子夜的初戀女友是誰？她姓什麼？叫什麼？多大了？”這些問題快要把我憋炸了，再得不到答案，我就要被憋死了，“他們兩個怎麼在一起的？感情好不好？為什麼分手？分手多久了？”
我一口氣問完，杜健生倒吸了一口氣。他揉了揉眉心，惆悵地感慨道：“幸好曹子夜和我不是一種人，不然的話，我跟你說一個月都說不完。”
“我也知道問這些有點無聊，可我也是沒有辦法了啊！”我沮喪地往沙發上一躺，愁苦地說，“這些問題不停地在我腦子裡轉啊轉的，我想停都停不下來……我是不是抑鬱症又犯了？要不我去找曹子夜要點抗抑鬱的藥吃好了。”
“戀愛哪能沒有煩惱呢？”杜健生笑我，“沒有這些煩惱，才是不正常的。”
“曹子夜就沒有啊！”我更加愁苦了。
杜健生又笑：“我有說過他正常嗎？”
我癱在沙發上，渾身上下提不起力氣。杜健生叫來服務員，點了一個超大份的冰激凌給我。
冰激凌被送來後，他推到我面前，說：“吃吧！吃點甜食心情好，你邊吃邊聽我說。”
“曹子夜之前的女朋友，叫宗慧。”杜健生點了一根煙，又將自己隱藏在暗處，“至於這個宗慧現在在哪兒，你就不要問了，不僅我和曹子夜不知道，也沒人知道……以前嘛，宗慧是我們學校的校花，長得啊，那叫一個漂亮，所以，她也是我的女朋友。”
杜健生說得有點亂，我根本沒明白這中間的因果關係：“你等會兒，什麼叫她長得漂亮，所以也是你的女朋友啊？不會是……你和曹子夜有同一個女朋友吧？”
杜健生沉默了。
“我說錯話了？”
不過我覺得我並沒完全說錯，杜健生也只是說：“曹子夜和宗慧在一起的時候，我和宗慧已經分手了。好了，繼續剛才的話題。正如我所說的，你不用太擔心宗慧。當初曹子夜會和宗慧在一起，也不是因為喜歡。”
“那是為什麼？”如果不是因為喜歡，那為什麼要在一起？
杜健生吞雲吐霧著：“因為曹子夜的媽媽喜歡。”
還真是俗氣的理由啊！
“可是曹子夜說，他之前和女朋友出去就是開房。”這件事讓我很是難受，“要是只是因為他媽媽喜歡的話，他不會跟她出去開房吧？”
杜健生的話裡帶著幾分玩味，聽起來半真半假：“開房又能怎麼樣呢？做愛又能怎麼樣？事情都過去那麼久了，而且曹子夜對她也不是真心喜歡的……你那麼在意做什麼？”
“當然會在意啊！”喜歡了，我當然就會在意，“看你的性格，你應該是花花公子吧？你老婆，我是說賀新涼，她就不在意嗎？”
視線不明，連帶著杜健生的聲音聽起來也有幾分縹緲。和曹子夜的沉穩不同，杜健生似乎總是在玩笑地看待這世間的人和事。大概因為他看得太透徹，所以言語間就多了些許透徹：“這世間的愛情是多種多樣的，有些人浪子回頭，有些人醉生夢死、千金買笑……並不是從一而終，就是美好的愛情。人本來就是很容易改變的，在忠貞和花心之間搖擺不定，這不是需要改變的壞毛病，而是人的本能。”
“當然，多數人是渴望得到從一而終的愛情的，像我，也不能例外。”杜健生自嘲地笑著說，“只是有的人很幸運，很早就碰到了從一而終的愛情；而有的人很不幸，過盡千帆，可到頭來還是一輩子遇人不淑……最好的愛情，不是你為了自己愛的人，變成更好的自己，而是你堅持做自己，卻還能遇到最好的愛人。”
杜健生起身準備離開，語含深意?：“喬喬，我能告訴你的就這些了，愛情是你自己的，想怎麼選擇，你自己把握吧！”
雖然杜健生這麼說，可我還是沒什麼信心。
前女友的問題算是翻篇了，我和曹子夜開始了同居的生活。
第一次在沒有我媽的監管下生活，我過得無比自由，想什麼時候睡就什麼時候睡，想什麼時候起就什麼時候起。曹子夜去診所前都會把飯菜給我準備好，只要用微波爐一熱就能吃。晚上回來前，他都會提前給我打一個電話，問問我第二天要吃什麼……他說是要教會我獨立，可我覺得，他是在拿我當豬一樣地養著。
混吃等死的日子過了一週後，畫室開始上課了。早八點到晚九點，幾乎沒有休息日。我第一次能真正去做自己喜歡的事，倒也不覺得累。老師講的知識我都很感興趣，上課的效果前所未有地好。
曹子夜是個非常棒的男朋友，每天早上他都會揹著畫板送我去畫室，晚上他會準時接我下課。畫室離他家不算太遠，坐公交車就五分鐘的路程，步行半個小時。我們每天都會步行回去，路上經過一條小吃街，吃完夜宵再回家。
我特別喜歡逛夜市，吃小吃，總覺得那兒很有生活的氣息，尤其是那種有著髒兮兮、油膩膩招牌的小吃店，非常適合作為故事發生的背景場所。可是曹子夜和我不同，他有醫生的通病，那就是潔癖。每次陪我來小吃店裡，他都是一副坐立不安的樣子，非常不自在。
“要不明天你別來接我了。”看著曹子夜坐立不安的樣子，我感到有些好笑，“我自己吃完回去就行了，又不是很遠。”
曹子夜用溼巾不停地擦著面前的桌子，從進來開始他的眉頭就沒鬆開過：“你一個女孩子，自己回家不方便。”
“可是你又不喜歡這裡。”我遺憾地說，“他家的肥腸粉非常好吃呢！你不吃，真的非常遺憾啊！”
曹子夜勾了勾嘴角，臉上卻毫無笑意。看著店家放在我面前的肥腸粉，曹子夜敬謝不敏：“我還是回去煮麵吃吧！”
既然曹子夜不吃，那麼我也就不勉強他了。我拿好筷子剛準備吃，便聽到他淡淡地說：“喬喬，你為什麼喜歡吃這種東西呢？”
“怎麼了？”我將肥腸粉夾起來吹了吹，笑著說，“這種東西好吃著呢！”
曹子夜白白淨淨的手掌放在擦好的桌子上，他很嚴肅地作著分析：“大腸，也就是豬的內髒器官嘛，是用於輸送糞便的。怎麼會有人喜歡吃豬輸送糞便的部位？”
聽了曹子夜的話，我的笑容凝住了，舉著的食物再也無法往嘴裡送，我感覺自己的喉嚨像是被堵住了一樣。而對於我的異樣，曹子夜渾然未覺，他自顧自地往下說：“但是也算能理解吧！從中醫的角度講，豬大腸是有藥用的，像是大腸病變的患者，如痔瘡、便血、脫肛或者是尿頻者可用。不過感冒期間最好不要吃，因為大腸屬於寒性，它……”
雖然現在的時間已經不算早了，可店裡還是有幾個食客的。曹子夜說話的音量不低，周圍幾桌的客人也都能聽見。其他人聽到曹子夜的話，反應和我差不多，用筷子反覆地在碗裡攪拌，卻沒見到他們吃。
對於其他人的異狀，曹子夜渾然未覺。他滔滔不絕地給我講解著大腸的各種效用，眼看就要說到如何解剖了。
在其他食客抗議之前，我趕緊將曹子夜拉走。我們兩個從店裡出來，曹子夜還沒明白發生了什麼：“怎麼了？你不是吵著想吃肥腸粉嗎？都已經做好了，你怎麼不吃了？”
“你說吧，你是不是故意的？”曹子夜茫然的樣子讓我覺得既好氣又好笑，“你都把肥腸說成那樣了，誰還吃得進去？”
要不是看到曹子夜後知後覺的表情，我真的以為他是故意的。他臉上的表情太無辜，無辜到讓我不再懷疑。他說：“喬喬，我無心的啊！我忘記你不是學醫的了……以前我們上解剖課，實驗樓離食堂特別遠，中午趕去吃飯來不及，我們都是帶著食物，直接在解剖室吃的。”
我乾笑了兩聲，簡直不能想象：“在解剖室吃？那屍體不就在附近？”
“那倒沒有。”曹子夜一板一眼地說，“為了尊重死者，屍體都是會儲存好的。”
呼，那還好。
“不過我們人太多，地方不夠用的時候就會暫時把解剖床當餐桌。”曹子夜補充道。
“……”
曹子夜同我分享了他解剖課的“趣事”後，我徹底食慾全無。在小吃街從頭走到尾，我只買了一杯豆漿喝。
“喬喬今天食慾不是特別好呢！”曹子夜微笑著，看起來是真的很高興，眸子裡是濃濃的笑意，沾染了人間煙火氣息的曹子夜看起來特別好看，“不要吃這些髒東西了，回家跟我一起吃麵條吧！你不是喜歡吃我煮的麵條嗎？我煮給你吃。”
我就是再笨，也明白曹子夜是故意的了。我搖頭感慨道?：“曹子夜，你是不是最近總和杜健生在一起，所以學壞了？以前你不是這樣的。”
不過話說，曹子夜每天五點就下班了，完全沒必要等到我九點下課才吃飯……我狐疑地打量了他一眼，問：“你是不是吃飽了？飽漢不知餓
漢飢啊！你為什麼不讓我吃？”
“我沒有吃啊！”曹子夜摸了摸我的腦袋，“我在等你啊！自己一個人吃飯好無聊……而且喬喬，看你吃飯會很有食慾。”
曹子夜的腳步輕盈，他話說得雲淡風輕：“在我的印象中，我爸媽一直都很忙，從小我就是自己一個人吃飯，實在是太無聊了。後來我爸爸找到了新涼，新涼來家裡後，都是我們兩個一起吃飯……新涼結婚後，我有好多年沒有等過人一起吃晚飯了。”
“以後呢？”
曹子夜沒有看我，他輕描淡寫地說：“以後我有你了啊，喬喬。”
我傻愣在原地，只是呆呆地看著曹子夜往前走。等我落下了幾步後，曹子夜才意識到我沒有跟上。他站在街上回頭看我，眼神中滿是不解。我望著他，心裡一酸，眼淚差點沒忍住。
要不是夜市上有這麼多的人，我真的想上去抱住曹子夜。他自己說的時候沒覺得，但是我能深刻地感受到他的寂寞……我用手揉了揉臉，強行將眼裡的酸意驅趕走。我快步跑到曹子夜的面前，將手插進他的外套口袋裡，他放在裡面的手依舊冰涼。我仰頭看著他，笑道：“是啊，以後你有我了啊！”
曹子夜微笑著，從沒有哪個時刻，我覺得我們兩個是如此親密，不單純是身體上的觸碰，而是心與心的交流。雖然沒有吃到愛吃的肥腸粉，但是我很滿足。人都說“有情飲水飽”，和曹子夜在一起，我就是喝風都高興。
吃過晚飯後，我仔細研究了一下食譜。為了讓曹子夜吃頓豐盛的早餐，我一大早就爬起來給他做飯。我做了粥，煎了蛋，誠意滿滿。端著早飯到曹子夜面前等他吃，我興奮得眼裡放光。
我雙手託著下巴，傻笑著看著曹子夜：“吃吧！吃吧！快嚐嚐，我特別給你做的。”
曹子夜早上起來後，喜歡坐在陽臺上看報紙，這裡的陽光正好。看我把飯菜端來，曹子夜俊秀的眉皺了皺，隨即臉上露出柔和的笑容，他問：“你做的？”
“當然是我做的啊！”我白了曹子夜一眼，接著說，“快嚐嚐！應該很好吃的。”
曹子夜把手裡的報紙放下，沒有急著拿筷子，而是雙臂環抱看著碗裡的煎蛋，非常坦白地說：“味道聞起來……不是特別好。”
“只是聞起來啦！”我把碗筷往曹子夜身前推了推，“你嚐嚐嘛！真的很好吃……難道說，你想讓我喂你？”
曹子夜臉上的表情很糾結，好像在選擇生與死之類的大問題。他一隻手托住下巴，看了看碗裡的煎蛋，估計是不忍心潑我冷水，他很艱難地拿起了筷子。
他非常慎重地夾起一塊煎蛋，幾乎是閉著眼睛將它放在了嘴裡。
“怎麼樣？怎麼樣？”我迫切地追問他，“好吃嗎？”
曹子夜深吸了一口氣，沒怎麼咀嚼，直接將嘴裡的食物吞嚥了下去。他對著我展開一個溫和的笑容，摸摸我的腦袋，說：“煎蛋膽固醇太高了，我們出去吃點別的吧？早餐還是吃點清淡的好，會比較舒服。”
清淡的？我準備了啊！
我像獻寶一樣將粥碗推到曹子夜面前，笑道：“你不是不喜歡吃皮蛋嗎？我煮的只是白粥，來，喝一口……哎呀，你怎麼跟小孩子似的？曹醫生，你這是在撒嬌嗎？難不成要我喂你？”
曹子夜被我說得不太好意思，他淺笑著接過勺子，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這才送了一口粥到嘴裡……還是沒有經過任何的咀嚼，他直接將粥吞嚥了下去。他的笑容很沒有說服力，他道：“很好吃。”
“不可能。”曹子夜的態度讓我很受打擊，“要是好吃，你肯定……”
我還沒抱怨完，玄關處響起了敲門聲。我不高興地嘆了一口氣，說：“這麼早，誰會來啊？我先去開門，等會兒回來我嚐嚐……氣味雖然不那麼好聞，但是顏色很好看啊！我不信味道能差到哪裡去！”
解開身上的圍裙，我跑去開門。打開門就見杜健生站在外面，我笑著和他打招呼：“早啊！大駕光臨，有何貴幹？”
“嘖嘖嘖，你對我還真是不太友好！我打擾你們兩個晨間有愛的互動了嗎？”杜健生不請自入，邊換鞋進屋邊說，“我來是有事情和你們說的，上次事情的善後處理……曹子夜，你在吃早餐嗎？先給我吃吧！我早飯還沒吃，直接過來的。”
曹子夜端著早餐準備去廚房，杜健生正好碰到，他直接將曹子夜手裡的碗筷搶過來，笑著說：“昨天晚上陪那些局長打了一晚上的牌，我正餓著呢！曹少爺，來給我捏兩下肩膀，右面，謝謝。”
“好啊！”曹子夜難得地好說話。
杜健生得意地咧嘴一笑。他是真的餓了，沒等到飯桌旁，直接夾起煎蛋就吃。我滿懷期待地盯著他的腮幫子看，眼神既熱切又充滿渴望……他剛嚼了兩口，便表情痛苦地“噗”的一聲吐了出來：“曹子夜！你不喜歡我來也不用這樣吧？你打死賣鹽的了嗎？你這煎蛋都鹹得發苦了！”
“鹹得發苦？”我動手在煎蛋上撕下了一塊，不甘心地放進嘴裡，“不能啊？我才放了……呸！這麼苦！快給我喝一口粥！”
“這飯是你做的？”杜健生瞬間瞭然，“我還以為是曹少爺討厭我，故意給我下的毒呢！”
曹子夜冷淡地搖搖頭：“我要是給你下毒，你就不是吐那麼簡單了。”
杜健生訕訕地收回手，收斂了臉上的笑意……他心裡清楚得很，曹子夜這句話可不是在開玩笑。
杜健生不和我搶，立馬將粥碗遞給了我。曹子夜想出手阻擋，我卻先他一步將粥灌到了嘴裡。白粥的湯水沒什麼問題，香香甜甜的，味道還可以，就是粥裡的大米全都是夾生的，嚼起來嘎嘣嘎嘣地響。
“很好吃啊！”我故作鎮定，佯裝粥很美味的樣子，又喝了一口，“雞蛋煎得差了點，不過這粥還是不錯的。”
“真的？”
杜健生將信將疑，拿勺子舀了一口米湯喂進嘴裡，確定沒問題後，這才灌了一大口米粥……被生硬的米粒噎到，他厭惡地吐在了碗裡。
我和曹子夜看著他，忍不住哈哈大笑。
“你們兩個真是夠幼稚的。”杜健生不屑一顧地將勺子丟在碗裡，說，“兩隻白眼狼，就會恩將仇報……算了，我大人有大量，不會跟你們計較的。抓緊時間說正事吧，說完我回家吃我老婆做的飯去，比在這兒受折磨強多了。”
玩笑話說完了，我們三個人到客廳沙發上坐著。杜健生對我們家裡的食物已經留下心理陰影了，我給他倒的水，他碰都沒有碰過。他靠在沙發上輕揉著自己的肩膀，說：“滑雪場的事情，我都已經查清楚了。下藥的是那個叫張妍的美少女和一個叫顧言的男人，他們一個灌酒，一個拿所謂的暈車藥。”
“果然，陌生人給的食物吃不得啊！”杜健生話裡話外都在諷刺我和曹子夜剛才的行為，“連我兒子七星都懂得的道理，我怎麼就大意給忘了……”
曹子夜不耐煩道：“接著說，然後呢？”
“然後就該怎麼處理怎麼處理了唄！”杜健生看著我，嘴角浮現出一絲淡淡的笑意，“那個叫顧言的，他們全家都搬家了。放心好了，喬喬你這輩子都不會見到他了。至於那個叫張妍的美少女……我對女人都不太好意思下手，她在我辦公室門口哭了很久，我實在是捨不得下狠手。念她年輕不懂事，算是小懲大誡，不出意外的話，以後你也見不到她了。”
曹子夜對杜健生的處理方法不是太滿意：“就這樣？就這樣你也好意思說自己善後了？”
“怎麼可能就這樣？”杜健生漫不經心地玩著自己的手指，“如果只是我說的這樣，他們怎麼可能會心甘情願地搬家呢？”
“所以……”
和杜健生的笑容比起來，他的話簡直殘酷至極：“那個叫顧言的，估計有條腿斷了吧！”
我倒吸了一口涼氣。
顧言做的事太卑鄙，他受什麼樣的懲罰，我都覺得是他活該……可要是斷了一條腿，懲罰也稍微嚴重了些。
“你開玩笑的吧？”我總覺得杜健生說起話來沒個正經，“你在我逗我玩呢，是不是？你要是打斷了顧言一條腿，以顧言的性格，他怎麼可能善罷甘休？我的天啊！你打斷顧言的腿可是犯法的啊！你會不會有麻煩啊？”
杜健生的兩條大長腿相疊，他呵呵輕笑，輕描淡寫的語氣中帶著不可一世的自信?：“你也不看看你是在和誰說話！我可是杜健生！”
嘁，可真是了不起啊！
“事情就是這麼個事情，情況就是這麼個情況。”杜健生起身準備告辭，“曹少爺，你交代的事情我都處理好了，我走了。”
“喂，杜健生。”曹子夜叫住他。
“幹什麼？”杜健生撇撇嘴，“要說謝謝就免了吧！兩個大男人，謝來謝去怪噁心的。”
曹子夜沒精打采地揉揉眉：“晚上叫新涼一起來我家吃飯吧！”
“幹什麼？”杜健生不情不願地撇撇嘴，“想做毒雞蛋害死我老婆孩子啊？你想得美！”
曹子夜懶得和杜健生掰扯，他起身準備換衣服去上班了。他說：“算是謝謝你吧……主要的，還是想正式介紹我女朋友給你們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