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精衛擺足了架勢，不過終究還是低下頭來。他沒有親自去見歐陽慧子，便打發周佛海去見了她。
周佛海是跟著汪精衛下水的最早一批人物，大革命時期就是重要人物，曾輾轉於多個黨派之間，是一個十足的政治投機者。
不過靠著不菲的名聲和辦事能力，周佛海也備受日本人賞識。在上海的偽政府裡，他身兼著中央政治委員會秘書長、中央儲備銀行總裁 、行政院副院長和偽上海市長數個實權的職務，一手遮天和談不上，可好歹也算是一方位極人臣了。
由他來見歐陽慧子這樣一個小小的陸軍中校，自然是超出規格太多了。
周佛海自然知道，歐陽慧子是日本人安插在76號的，自然和一般的偽軍軍官不能一樣看待。今井武夫和影佐禎昭這些人也都不算甚高，但他們卻能罵的汪精衛狗血噴頭，而歐陽慧子雖說沒有日軍軍銜，可權力和地位不必今井武夫和影佐禎昭差。
孰輕孰重，周佛海自然心知肚明。
在中央大樓的小型會客室裡，一身漿洗筆挺西裝打扮的周佛海同歐陽慧子見了面。
歐陽慧子立正敬禮，周佛海揮揮手道：“呀，是歐陽小姐啊，不必這麼拘禮，請坐請坐。”
他說話的時候，把手伸向前，做微微鞠躬狀，那樣子倒不像是長官接見下屬，有點類似於下屬去見長官。
歐陽慧子倒是十分受用，她一屁股坐下，身子向後面沙發靠去。周佛海端坐在沙發前面一小塊，兩手搭在一起，謙卑的如同小學生。
“泡點茶端進來！”周佛海擺了擺手，示意上茶。
茶還未端來，歐陽慧子便直接了當的說明了來意。周佛海兼著中央儲備銀行的行長，這件事也正好是他管的口子，找他來說這件事，也算是找對人了。
“我們這樣做不但可以穩定我方的經濟秩序，讓中儲票更加堅挺，還可以破壞南京政府的金融秩序，做到一舉兩得。周行長意下如何？”歐陽慧子說完，端起面前的一杯剛泡好的茶，身子向後靠去翹起二郎腿，嘴裡還不時的吹著上面漂浮的茶葉沫子。
周佛海心有所動，如今這中儲票可不怎麼堅挺，除了在上海日佔區的大城市外，其他地方這玩意就跟擦屁股紙沒什麼區別。若不是行政命令的強行推廣，恐怕連這幾個地方都難推廣。
可法幣就不同了，不僅在南京統治區堅挺，在日佔區也能買到東西。更何況法幣在國際匯率上和美元有兌換比例，在全世界絕大多數的銀行都能兌換，這些都是中儲票沒法比的。
趁著這個時候撈一把，也不失為一個不錯的方法。
周佛海捏著下巴暗自盤算，不過他嘴裡卻說：“歐陽小姐，這個重大的事情找我做不了主啊。”
“做不了主？”歐陽慧子狐疑道。
周佛海捏著下巴慢慢道來：“歐陽小姐久在軍中，可能對金融系統有些不瞭解。這中央儲備銀行的重大經濟政策都是要跟顧問團商議的，當然了，這也是為了仿製制定差錯。金融工作事關重大，可不允許有點差錯。”
這麼一說，歐陽慧子自然是明白了，顧問團應該就是日本人為了操縱汪偽政權設定的，要說這個決定還需要顧問團出面。
“那是去找哪位顧問呢？”歐陽慧子也直截了當的問道，跟日本人打交道她自然不用藏著掖著。
“木村博士。”周佛海笑道：“他是著名的經濟專家，也是顧問團的負責人，這件事找他就對了。”
既然知道了是這樣一個情況，歐陽慧子也不再多留了。她起身和周佛海告別之後，便徑直的出去了。
剛到中央大樓大門口的時候，一個穿著黑色西裝帶著禮帽的男子匆匆走來，險些撞到了歐陽慧子身上。旁邊的野子立刻上前，正欲怒斥的時候，被歐陽慧子阻止了。因為那人抬起頭起來，歐陽慧子卻認出他來，他就是行政院法制局長胡蘭成。
“胡先生。”歐陽慧子便像是老朋友一般同他打招呼。
胡蘭成也認得歐陽慧子，早先她在《申報》的時候，兩人就有過接觸，下水之後自然更加關注。
“原來是慧子小姐，沒想到在這裡見到你了，真是殊途同歸啊。”胡蘭成擠出一絲笑容，假裝很熟的打招呼。
兩人寒暄了幾句之後，便分手告辭。
野子用日語問道，“長官，那人是誰？”
歐陽慧子輕蔑道：“胡蘭成，一個幾乎參加過中國政壇所有政黨的傢伙，對了，他曾經的一位妻子你應該認得。”
“喔？”野子表示很有興趣。
“阮玲玉。”歐陽慧子道。
野子聽了聽後皺起眉頭，“這樣一個搖擺不定的投機者，會不會將我們今天來到這裡的消息傳遞出去？”
歐陽慧子擺擺手，“那倒不至於，此人是見樹就靠，眼下巴結我們還來不及，怎麼會拆臺呢？不說了，上車，幫我去約中央儲備銀行的顧問——木村博士。”
……
歐陽慧子這邊話音剛落，那邊胡蘭成已經開始四處打探了她此番前來的事情。他也算是偽政府要員，閒話打聽幾句自然也不會引起別人注意，很快他就獲悉了歐陽慧子此行前來的目的。
在當天下午，他就把消息傳遞給了自己的一個“朋友”王茂才。
王茂才知道這件事之後，也並未打算干涉，畢竟他也干涉不了，退一步說了，歐陽慧子最起碼也是和自己這邊比較親近，自然不存在什麼拆臺的事情。
可阿強聽了這件事後，卻不由的擔心起來，他對王茂才說：“司令，這件事要是經周佛海去辦，那就另當別論了。”
王茂才不由警覺起來，周佛海和他是死對頭，他手下的吳四寶等人更是將76號視為眼中釘、肉中刺，76號和他手下的這票人甚至發生過幾次當街的火併，慘烈程度令人瞠目結舌。
“周佛海一直對我們弟兄搞點小金庫耿耿於懷，這次他要是主持這件事情，勢必會藉機打壓我們。試想一下，若是歐陽慧子跟他走的近了，那豈不是壞菜了？”
阿強說的很有道理，這件事不得不防，王茂才不住的點頭，片刻思索也沒想出來什麼好的解決辦法，他便索性問道：“阿強，你有什麼想法？說出來。”
阿強捏了捏下巴，湊上前低聲道：“咱們不如把這件事賣給南京那邊，然後製作點手段，嫁禍給周佛海，讓日本人對他‘另眼相看’。”
這話說到點子上了，不過這事會不會影響到他們自己的“生意”呢？
阿強擺了擺手，“這樣一來反倒是有利於咱們辦事。咱們用法幣買來煙土，再用法幣去換美金，法幣越少這件事越好幹，要是那個女人的計劃達成了，南京那邊肯定會採取反制措施，他們萬一發行新貨幣，咱們豈不是完蛋了？”
“好，好！”王茂才嘴角露出微笑，“你跟那邊還有聯絡嗎？”
這個阿強得想一想再回答，其實情報工作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再正常不過，尤其是一門心思只顧著發財的76號，日本人什麼情報對他們來說都是生意，自然也就跟在南京的一些情報機構有所聯絡。
“我派人跟預幹處的人說一下，跟他們開口要五千美金應該小事一樁！”阿強說著得意，王茂才也跟著樂呵。
當天晚上，在獲悉更加清晰的情報之後，阿強找到了預幹處在上海的負責人韓光。他跟韓光開口要了一萬美金，韓光猶豫了一下之後，答應了。
支付了一萬五千美金之後，韓光如願的得到了汪偽中央儲備銀行準備收繳法幣，然後再投入到南京統治區的訊息。
他將訊息上報給預幹處情報長官戴笠，戴笠當即批了一萬美金的條子，戴笠還對韓光指示，將76號故意洩露這個情報的事情透露給周佛海的人，讓他們之間狗咬狗。
……
歐陽慧子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的計劃還沒有開始實施，只是剛剛有點皮毛的時候，全部計劃內容便已經原封不動的放在了南京國防部預備幹部處長楊義兵的案頭。
楊義兵看後意識到茲事體大，便準備親自向黃柯彙報。下午的時候，他來到了國防部，按照和委員長侍從室的預約，他應該在三點鐘向黃柯當面彙報。
上次的那個中日談判洩密以來，楊義兵受到了黃柯嚴厲的訓斥，並且責令他務必搞清楚到底是誰在搞鬼？
這段時間查的有些眉目，不過還沒有具體確定。倒是那個《胡報》報館，楊義兵一直派人盯著，不過一直都沒有什麼動靜。
那個報館現在老實的很，每天不是報道緬甸前線的戰事，就是歌頌抗日將士的英勇事蹟，害得他無從下手。今天正好找個機會，彌補一下自己先前工作的不足。
到會客廳等著一會，門外傳來一陣噠噠噠的高跟鞋聲，他循聲望去，看到了一個熟悉的面孔。（未完待續）
【目前用下來，聽書聲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語音合成引擎，超100種音色，更是支持離線朗讀的換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換源Ap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