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愣子藉口去姐姐家幫鋤助產也就順理成章；於是，菊花歡喜傻兒高興，三夫人也免去了諸多的擔憂。只是二狗子媳婦多有不快，那是因為，從此沒有了小叔子廉價勞動力的相助，事已至此，沒奈何只得隨他去了；眼見得互助組顯有進步，雖不敢說豐衣足食，卻可大言，依靠勞動就能夠吃飽肚子，繼而，人心思進，隨著，互助組遞進為合作社，合作社以鄉為基礎，以村為大隊，幾個小組合為小隊，是為基層，每思蘇聯老大哥的集體農莊，土地連片，機械開荒，土豆牛肉同燒，人民生活真好，國人卻不知深思熟慮，人家蘇聯老大哥那兒是地廣人稀，糧多人少，用不著擔心腹中填不飽，而我們只要看好階級，路線上綱，分清資社，那人民的生活豈敢不改善，紅專一線抓綱治國，把那資本主義尾巴緊割，副業嚴禁，雞鴨牛羊倒成了累贅，又紅又專不吃雞鴨蛋，不苦不累，何須豬羊牛肉與心肝肺，不會走路就讓跑，不管百姓心煩惱，合作社裡相攀比，昧著良心說假話，溜鬚拍馬往上拱，假訊歪招緊傳送，形勢一片大好，看來更得大搞，總路線，人民公社，dayuejin，三面紅旗豈不更好！畝產萬斤糧加上公共大食堂，窩頭嚴格分配，湯湯水水那可隨便造，若問腹中可飽，兩三潑尿盡耗，沒等下地幹活就想東歪西倒，幹稂少進湯水充，全憑紅字表忠；砸鍋賣鐵供高爐，農民違心也得送，明知飲鴆不止渴，卻不思預後苦果；路線鬥爭再緊抓，文化革命齊喧譁，打砸搶抄抓，生產吃飯不管他；人家帝國往前走，我竟窩裡胡塗狠鬥，倒退二十年不可惜，硬要說，文化革命空前無比！……
話說，長夫人自打於景七去世後，又迎來了解放，膝下兩個女兒都已早嫁，自個兒又年老體弱，不能下地勞作，往昔，又與三夫人性情不合，雖與三夫人原本一家，可是現在解放了人人都得靠勞動吃飯，三夫人一家即使想幫，自顧尚且不暇，哪裡還好意思麻煩人家，況且，供一飢又豈能供百飽，她想來想去，實出無奈，只好急尋大女兒河東暫居，誰知大女婿樸龍嗜酒成性，每醉必然傾倒，動不動就打罵媳婦亂耍酒瘋，任誰勸說亦是渾然不悟；不勸倒好，誰勸便與誰磨嘰起來沒完沒了。什麼陳芝麻爛穀子，高粱飯小米粥，南朝北國，左鄰右舍，但凡學過的或是聽來的，甚至晚上做夢那沒影兒的事情，都能葫蘆裡添棗兒亂七八糟地數落起來沒個完，並不懼他人譏笑，可是又有幾個吃了豹子膽敢於接受與之抗爭，明知是在胡言亂語，沒奈何，背地裡就當是放狗屁，放屁煩人，放狗屁更是難聞了。樸龍一家人見其瘋鬧更是惹不起，躲遠點吧，待他稍微明白此時又埋怨家裡人不關心他，也和外人一樣看他的笑話，一雙兒女小，他倒不騷擾，可老丈母孃、尤其是一個被窩裡烙餅的媳婦，那可就算倒了大黴了。先說丈母孃累贅了大女兒，兩個女兒嫁不出去，認準大姑老爺家門第書香，其實他連四年書都沒讀完就唸不下去了，那一加二、三加五、八加一十個手指往前一伸好數啊，可那小數、分數的就難了，下地幹活吧，老人家還真有些捨不得，窮人養嬌子，又是獨苗兒，更不可思議的是數學學不好，那八加一（酒）卻記得牢，給老爹打酒，回來的路上先啁幾口。有道是龍王爺兒子會浮水，自古梁山好漢有幾個不能喝酒，那武松武二郎若不是以酒壯膽兒，怎能打死猛虎，暈暈乎乎就算過了景陽岡，從此誰人不知哪個不曉，四海揚名，天下褒獎，百姓崇敬，官府犒賞，我兒樸龍天上能飛大海能翔，八加一領會記得牢，酒壯英雄膽，越喝越能幹，老爹不說親孃默許。這樸龍從小就養成了酒癮，不喝正好，喝則必醉，酒入寬腸，心胸舒暢，別人家多是勒緊褲帶，勤儉生活計劃用糧。自從長夫人來到大女兒家，但見樸龍如此德行，深悔女兒錯嫁了渾郎，然而好女不嫁二夫男，況又生了一雙兒女，打牙往肚裡咽吧。於景七在世時雖和樸家門不當戶不對，但憑於景七遠見卓識，深知不久蔣氏政權日薄西山就得完蛋，gongchandang定會得天下，窮人當家做了主，地主老財無田畝，有道是識時務者為俊傑，於景七舍地散財是先走了一步，第二步得給大女兒找個根兒紅苗正，響噹噹的莊稼漢，樸家人稀，龍兒又是獨苗兒，嫁到樸家少麻煩，都因缺少七大姑八大姨。哪知這樸龍從小就認準了八加一、七加二，那本是一樣的，當初老丈母孃是叉著腰投奔到大女兒家，不久就發現這大女婿樸龍不是一個好鳥兒，嗜酒如命。有心去二女兒家吧，又恐從屎窩挪到尿窩裡，唉，既來之則安之吧。這喬氏長夫人每見樸龍醉酒，悔意深深，心中埋怨於景七做事草率，急於嫁女，也不是女兒嫁不出去，解放了，雖然地主富農的兒子無人肯嫁，但是那富人之女就相反了，根兒紅苗正的窮人家娶了富家女也就借光變成了貧下中農，有誰還會不看鄉親窮哥們的面上而難為他的媳婦呢！可是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倘若你真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嫁給地主的崽子，那你生的兒子就仍是地主崽子，就算你人才出眾也難有升發出頭之日。
卻說長夫人來到樸家，也把分到的二百多銀元秘密裝箱帶到親家，其實樸龍父母尚在，後來不久便相繼去世，那樸龍沒有父母管束，哪把老丈母孃放在眼裡，酒後胡言，話中帶刺兒，說什麼兩個女婿還是我大姑老爺老實厚道，別人不養咱們要，我再窮再累，也讓丈母孃有倚靠。長夫人本是富家女，識文斷字，知書達理，來到女婿的屋簷下，自己又出身不好，孃家地主，夫家也是富可聞名，如今改朝換代是龍你得盤著、是虎你得臥著，韜光養晦你沒裝好，揪出來照樣再給你踏上一隻腳；來到長女家，心裡有識也裝沒啥，好賴一家也算四口，女兒有苦難言，心中也只怨命苦，老母心疼女兒，不時偷開寶箱拿出銀元去銀行兌換現錢，三兩塊銀元也不算顯眼，一斤白酒六角錢，這三塊錢帶帶拉拉也夠樸龍醉酒鬧騰個把月，樸龍是有酒必鬧，無酒就找茬兒指桑罵槐，笑兒其實在譏姥，兩個外孫外女也成了受氣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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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陰荏苒日月如梭，轉眼間就到了1966年，那真個是地覆天翻，“三家村四家店”被端掉，緊接著又打倒了劉鄧陶，無產階級文化大geming的口號震天價響，紅衛兵氣吞山河，理直氣壯，誓死保衛mao主席，堅決捍衛maozedong思想！mao主席揮手我前進，定國安邦自有後來人！打砸搶抄抓，安個罪名你算啥，破四舊立四新，紅衛兵就是勝利軍。文化古蹟不可惜，推到砸亂剷平那是輕而易舉！細水長流流不盡，財寶箱中有罄時！長夫人很是困惑，為麼紅衛兵的口號喊得震天價響，要破舊立新，就沒有一個人提出來要整治酗酒，提高婦女的社會地位，那喬龍不但在家裡呼三喝四，趾高氣揚，而且，在外面竟然當上了紅衛兵的頭頭，上面誇他敢說敢造，根紅苗壯，是一個真正的革命的，響噹噹的無產階級造反派；破四舊、立四新，鬥完東家抄西家，什麼香爐，銀筷子，象牙箸，你還別說，還真的在解放前就破落了的人家翻出了金條、銀元寶，搜出了甜頭，那就挖地三尺吧，什麼炕洞子，鍋臺旁，柴垛底下，菜窖深處，但凡可疑能藏東西的地方就都翻了個遍；那樸龍竟在緊鄰西院兒張寡婦家的牆角挖出了金元寶，其實，那眼線就是樸龍自己，這話兒追朔到二十年前了，那時樸龍還是個十幾歲的愣小子，有天晚上因白天偷吃了別人家的西瓜和過多的甜瓜，晚飯時又多餐了兩條煎魚，肚子脹鼓鼓難受極了，睡到半夜，忽然覺得腹中危急，趿拉著鞋，還沒跑到茅房就被一塊磚頭絆倒，這回可露臉兒了，一肚子稀黃禍水差不多都傾瀉而出，他從地上爬起來，褪下褲衩，來不及照顧蹭在腿上和腳上的稀屎，它蹲在房山底下，繼續攥拳用力，蹲了半天，他仍是感到裡急後重很不舒服，沒奈何，反正滿屁股連腿上都已沾染上了黃燦燦稀糊糊的米田共（糞）了，時間長了點兒，兩條腿已蹲痠，gang門不見出屎，卻仍覺腹中難受不利索，他乾脆就坐在了地上，此時正是盛夏，雖在夜半也不見涼，天氣悶熱，白日裡天蒸地烤，腚門兒緊接著熱土，倒也未覺著異樣，他在地上坐了一會兒，只擠出了少許黃水兒，他站起身來，沒用提褲子，因為褲衩兒承接稀黃先已脫掉，他揪下幾片茄子葉擦拭汙染腚腿和腳上的稀黃，這米田共送進地裡雖是上好的肥料，但它卻是很難容於鼻子的！有道是自屎不嫌臭，洩盡排空反倒好受。他蔫啦吧唧地抓著滿載稀黃的褲衩，準備往回緊走，時值夜半，尚有一半的好夢待做，半大小子淘了一天的氣，全仗夜裡夢中把乏祛去。正在此時忽聽西院門咿呀輕響，似有幾人的腳步聲，他頗感意外，難道西院鄰家全家也和自己一樣沒出息貪吃多了東西，腹中不暢，膽兒又小，集體結伴上茅房，細聽之，不對呀，農家鄉間舊俗，茅廁都是建在房山西牆根下，而這幾人的腳步聲是向著東房山而來，難道是被我樸龍的稀黃燻出了房，還是聽出了在咱腚下用力乒乓不等的凡響，他拿著稀屎褲衩兒，不是捨不得丟下，是怕被家狗舔食咬破，窮人雖然無好褲可穿，十幾歲的大小子總不能光著腚子大搖大擺走出門房，他輕手輕腳，兩隻屎鞋不需上腳，也是因為太也骯髒，他摸到西牆根底下，蹺著腳兒、抻長了細脖兒，藉著混黃的月光，但見鄰家三人走回住屋，方踅回了自家的屋前，來到當院把屎褲衩兒往木盆裡一丟，好在盆中尚有剩水，他躍進盆中，急匆匆洗吧洗吧腚錘和下身腿腳，帶著疲意再進夢鄉，父母也不須問便知他貪吃撐得拉稀，絕不會想到他跌跟頭不及蹲坑便一股腦兒全攤在了褲衩兒上，等待翌日涮洗褲衩兒捎帶著臭鞋，那也是做母親的應盡的義務職責，絕不須犒賞更不用褒獎。（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