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9月30日,星期二,是一個特別的日子。
本著“不串修”傳統的海航中學,一定會上課到假期前一天。在接下來即將迎來的五天假期之前,校園裡,教學樓外,操場上擠滿了人。這可不是振奮人心的運動會,因為運動會被調在了春季。外面正在舉辦的是眾社團的招新。
與此同時,另一項不那麼廣為人知的活動將於遠航樓三樓百人階梯教室舉行,那就是學生會長的換屆競選。往年的換屆由於不存在競爭,只有一名候選人,在小會議室於內部人員和教室代表面前隨便朗讀一篇演講稿,走完形式,即完成換屆。而這一次,也是海航中學四年來首次真正意義上的競選。
校團委書記於高二年級揚帆、遠航二樓各自選擇一名教師代表,二人我都不認識。只知道按照規則,他們一人擁有五票權力。與此同時,學生會召集全體成員,加上各班班長,志願者團體代表,學生社團聯合會代表等,除去競選者共二十五人,來到評審團中。
為了體現公平性,校團委書記決定讓此次競選對外公開,任何人均可以前來觀看。但我想大部分學生都在外面社團之間奔走,應該沒什麼人會來聽演講吧。
畢竟人越多隻會越緊張啊。這對我和競爭者可不是對等的。
此刻我還坐在教室裡,趙黃昏、呂無思等人圍在我的身邊。上週我正對演講稿的事發愁時,趙黃昏對我說,這篇《每一朵花兒都應綻放》,正是為了演講而創,為何不用。他對自己的作品如此之自信,令我頗為讚賞。我拿來他的稿件,打算好好修改一下,卻發現越修反而越不通順。我才明白,自己的文采比起他差遠了,於是我最後決定,直接用原稿拿來進行講演。
“你準備好了嗎?”趙黃昏握住我的手,霎時我發現他的手和我一樣冰冷,說明他至少和我同樣緊張。
“你呢?”
我們都明白,這次演講表面上是我在展現自己,實則是他能力的考驗。他擁有一手能將我和他自己感動得熱淚盈眶的文采,不知這一次,他的文采能否感動多數學生代表和教師代表。
“我相信自己。”他說。
“難道不應該說‘我相信你’嗎?”
“相信你照念不會讀錯?有必要嗎。”
哈哈哈,他真的學會開玩笑緩解氣氛了。不僅他在不斷影響我,我和其他人也在影響他啊。
“商同學,我們來支援你!”
迎面走來的是班長和張欣然,她們穿著校服,站在兩邊向我伸出手,就像迎接重要人物一樣。搞得我都不好意思了,這禮儀想必是上週呂無思教她們的。
“時間快到了,我們走吧。”我看了下表,在眾人簇擁下出發。
走出教室,只見六班鄭天石帶著幾個一身匪氣的少年在門外看著我,使我一時有些害怕。
“你就是商同學嗎?”鄭天石說話的嗓音十分粗壯。
“正是。”
雖說從沒有和他說過話,校內籃球賽還是看過他的精彩表演。想必他們這是代表籃球隊向我們助威吧。
“你們也來看演講嗎?”
“當然,可惜我們不能參加投票。”
說來西樓班長的票權只有青玉潔一人呀。
我們大部隊走進東樓,路上未見鄙夷的目光,恐怕都被鄭天石的氣勢所嚇到了。走進階梯教室,學生會的眾人都已經來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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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有我認識的,也有不認識的。陳天機一臉期待等著看好戲,錢鏡臺朝我笑了笑,貓臉兒呆呆地盯著我。我回頭看鐘尚強,此時他被另一群人圍在中間。他對我冷笑一聲。我身後的胡瓦白朝他做了個鬼臉。
“二位加油!”錢鏡臺喊道,場面瞬間沸騰起來。
“我們不會輸!”鄭天石率先喊。
“不會輸,不會輸......”眾人接連喊道,場面熱鬧非凡,很快所有的人分成兩堆,一堆人圍著講臺,另一堆人圍在後面。錢鏡臺站在中間過道上,向兩邊送出微笑。
有個人坐在座位上,用心地刷練習冊,絲毫不受吵鬧環境所影響。我走過去一看,是陳天機。他抬頭看了我一眼,隨後繼續低下頭學習。
“哎,不知真相又可悲的人啊。不過並不影響我看好戲。”他小聲嘟囔道。
不一會兒,只見兩位老師走進教室。
教室頓時安靜,場面**肅穆起來。學生們就近就坐,一部分坐在了教室中前部,另一部分坐在了偏左後方向。二位老師坐在第一排,其中一位拿起話筒,開始宣佈競選規則。
這些規則我們早已知道,是說給學生代表聽的,以及告訴觀眾他們沒有投票權。
“下面請學生代表從第二排往後就坐。”
教室裡只有不到十個學生移動了位置,令我感到有些慌張。這些學生代表我大多不認識,想必幾乎都是東樓的人。
可惜未見我想見的人,那位學生會長,他們今天有模擬考試,無法來到現場。
“下面請二位競選者起立。”
我和鍾尚強站起來,朝大家揮了揮手。
“這一位是高二三班的鍾尚強同學!”
教室前部響起一片熱烈的掌聲。有人在下面議論紛紛。
“是他啊。”“這不是國旗護衛隊那個高個子嗎?好帥啊。”
老師繼續宣佈:“這一位是高二五班的商易成同學!”
教室後部響起一片掌聲,站在這裡,身後的眾人為我加油。我肩負著的不僅是我一人心意,更是西樓眾多人的心意。
“首先請鍾尚強同學開始演講。”
隨後我和鍾尚強二人在掌聲中走上前去,他率先站上講臺,朝大家敬禮。我手持演講稿站在講臺下門邊,望向臺下的眾人,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感覺。感覺氛圍有些奇怪。
這時趙黃昏站起身來,離開教室,經過我身邊時小聲說了句什麼。“這是場註定沒有結果的......”
我來不及想他講了什麼,只聽鍾尚強的演講聲傳來。
他演講的題目是“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當他平淡地朗讀著他的稿件,臺下坐著兩位老師,學生代表以及觀眾共數十人,皆在認真傾聽。
我的心越來越緊張。臺上一板一眼的演講聲,鐘錶滴答聲,我自己的心跳聲,構成了這一譜壯麗的樂章。看向臺下,後排的觀眾有的開始竊竊私語,有的已經聽不耐煩了,無聊得起身走向後門離開,學生代表們也漫不經心,有的趴在桌子上,有的在互相聊天,甚至還有的正在刷作業,只有兩位老師的目光始終注視著臺上的競爭者。
“也許他們並沒有錯,也許他們同樣有一顆真善美的心。但為了多數人的進步,選擇放棄是明智的。沒有企業會培養一無所長但願意認真從頭學起的年輕人,也沒有學院會錄取專心致志卻未有所成績的書呆子。”
陳天機一邊刷作業一邊忍不住偷笑,錢鏡臺有些同情地看著我,二位老師時不時點點頭,目光在我和他之間迴盪。
“我的演講結束了,謝謝大家。”他終於鞠躬走下臺,輕蔑地看了我一眼。二位老師微笑點頭。隨後全場人的目光轉移到我的身上,我告訴自己要自信,因為這一次,我不僅是為了自己而戰,還有趙黃昏,其它我的支持者,以及無數等待我去拯救的同學們。面向二位老師期待的眼神,前排學生代表輕蔑的表情,以及後排觀眾們信任的目光。我走上接下來屬於自己的舞臺,開始了自己的演講。
一篇《每一朵花兒都應綻放》,我的支持者們的心血共同凝聚於此。
“她們可能不夠驚豔,她們可能樸實到被花海所埋沒,她們可能已經被風吹殘,或被小朋友所折斷。無論在任何時間,任何地點,以不同的形式,她們總有為自己而綻放的那一刻。她們的質量並不比其它花兒輕,請還她們一片屬於她們的美麗的天堂!”
當我完成演講的那一刻,瞬間全場掌聲雷動,二位老師連連叫好,學生代表們深感震驚。隨後老師宣佈投票,按照規則,二位教師公開將票投予我,其它學生代表的匿名票被統一收上來,由老師進行點票。
“我果然沒看錯你!”
“沒想到能聽到這麼有趣的演講,沒白來這一趟。”
我站在老師身旁焦急地等待著。抬頭看向競爭者,他卻對我露出一絲詭異的微笑。
“哼。”
看著點票老師的表情逐漸嚴肅冰冷,看著鍾尚強不屑的輕鬆狀態,想起剛才趙黃昏臨走前說的話,我越發焦急,難道......
直到公佈結果的那一刻,我頓時傻眼。
我的得票數竟然只有十二!也就是說,去掉兩位老師的十票,學生代表中僅有兩人投給了我,其餘二十三人全部投給了競爭者!
明明我演講得那麼精彩,他不過是毫無感情地朗讀著結構混亂,言語不通的稿件,為什麼會是這個結果啊,為什麼!
我縱然知道為什麼,但我依然無法接受這樣的結果。
只因我身在西樓,在學生會和其它學生代表的“東樓代表團”面前,我一個外人算什麼!
世間正道難勝權,利前何處公平言!
更過分的是,鍾尚強走過來拍了拍我的肩膀,笑著對我說了一句話:
“可敬的對手。誠然你是一位好學生,但自從入學那一天起,進入差生樓的你,永遠無法改變,你是一個差生的事實!”
鄭天石拍桌而起。“你特麼再說一遍?去你媽的差生樓,這不公平!弟兄們給我幹他!”
頓時,後面觀眾位一個個男生衝上前去,磨拳接掌,將鍾尚強團團圍住。
“大家冷靜!”二位老師拼命維持秩序,試圖組織這場暴亂。
另一面,伴隨著一陣頭痛,我的內心徹底崩潰了。我衝出教室,沒等跑出樓門,眼淚便奔湧而出。
十二票除去班長,剩下那一票又是誰,難道有個東樓的人明知道我沒機會,故意羞辱我是嗎?
坐在教學樓前的花壇邊,背對著揚帆樓,望向前方的遠航樓,那樓不過十米之遙,又彷彿在天涯海角,這片花壇,真的是我永遠無法越過的嗎?
我在海航中學的命運,真的從我入學那一刻已經決定好了是嗎?
縱然我再想努力,頂多空有一項熱血。兩棟教學樓的差距,是認清一切而又無法改變的現實嗎!
我跪在花壇前,對著這一片凋零殘瓣,以淚洗面。
趙黃昏,對不起,讓你失望了......
“你沒事吧。”
是班長和張欣然,她們正在關心地看著我。
“我沒事,有事又能怎麼辦。”
“別那麼悲觀嘛。”
不悲觀是假的,怎麼可能不悲觀。要說有的人生來缺陷也就算了,我和黃昏僅僅是入學成績低了兩分啊!入校以後成績遠在很多東樓學生之上,即便這樣,我們也無法擺脫差生的命運。
“橙子。”是呂無思和胡瓦白,這倆樂天派依然笑呵呵地跑過來。
“我說你倆還笑得出來。”
“競選結果取消了。”
“你這時候還有心情開玩笑啊。”真讓我無語。
“沒開玩笑,我說真的,你咋就老是覺得我不靠譜。要知道這次可是我的功勞,等以後改革事成了,給你的好兄弟我記一功。”
“給我說清楚咋回事。”
“嘻嘻。”他滿意地笑著,“很簡單啊,我就亂喊一句‘揚帆樓代表要求取消競選結果,重新談判。如果不答應,我就把你和你物件交往過密的事告到校團委去。’結果那幫學生代表,那是嚇得屁滾尿流啊。連忙恭恭敬敬地答應談判,哈哈哈哈我都要笑死了。”
“不過是誰有物件?你怎麼知道的?”學校嚴禁男女生交往過密。
“哈哈,那麼多人一夥的,我就賭肯定會有人有物件。結果他們全都慫了,說明他們都以為至少某個重要人物被我抓到把柄了。”
“可真有你的!”這個沒正經的呂無思居然能想到這一出!真不愧是不學習也能靠前幾名的天才。我破涕為笑。
“所以他們說下一步怎麼辦?”
“剩下的事十一假期回來我們再議!”一個熟悉的聲音回答我,是錢鏡臺。
“錢同學......”我好想把他們不公平的事倒苦水倒回去。
“叫我鏡臺。”她親切地說,“順便告訴你一下,那張票是我投的。”
她說完就離開了,我本想追上去說點什麼,卻不知如何開口。(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