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當親眼見證死亡，才能最明白生命的脆弱與可貴。
張然現在就明白了，殺一個普通的小妖，與殺一個剛突破的大妖，其實也沒什麼區別。
只要修為沒有達到某種程度，成百上千只陰靈一齊撲下，都會魂飛魄散，死於非命。
眾同僚考慮到張然的元神修為尚淺，便故意把過於強大的大妖先行圍殺，放給他的都是些小妖與剛突破不久的大妖。
張然明白同僚們的好意，殺起來毫不手軟，每問一句：
“吃過人嗎？”
問完便會殺一隻妖，眾大妖小妖無不驚悚，世上怎麼會有這種既虛偽又殘忍的人類！
剛開始，眾妖面對張然的問題都是不搭理或拼死一搏。
但隨著死者越來越多，終於有膽小的妖族受不了了，便哭著跪倒，高呼：
“沒有，我沒吃過人！”
“你撒謊。”
張然不為所動，手上動作絲毫不慢，隨口一句“你撒謊。”便將之殺了，根本不仔細問。
事實上，到了這種地步，張然的一切言語都是自我安慰，他並不在意妖怪有沒有吃過人，因為他現在代表的是人族、是越朝，種族間沒有情面可講。
因為他是人、是官，所以妖怪就得死，沒有更多的理由，其他的話說得越多就越顯得虛偽。
但張然必須保留下這份虛偽……
良久以後，城中再也不見活物了。
並非誇大，而是真的沒有任何活物，妖族都被殺死，屍體躺遍了全城內外，加之眾元神皆為陰神，所率陰靈也俱是陰氣騰騰，宛若陰兵過境。
不與陽世生靈相容的濃烈陰氣長久盤距於此，徹底殺死了所有活物，甚至蚊蟲、植物、種子也都未能幸免。
不過，妖族因為都是修煉而來的，倒也不存在什麼妖族小孩之類的東西，全是修煉多年的老妖，是以不會存在遺孤復仇的戲碼……
“張果小子，感覺如何？”
劉道人的元神飄乎而來。
張然剛剛殺死了最後一頭妖怪，只覺得心頭空落落地。
他嘆息一聲，實誠地回答：
“很難受，雖然我盡力不去想它們，但總是能回憶起它們最後的慘叫……”
憐憫，是他的底線。
“這有什麼值得難受的呢？”
劉縣令笑了笑：
“我知你心善，見不得不必要的死亡，這樣吧，我給你講個故事，聽完你就會好受多了。”
他追憶道：
“當年我在太學進修時，除了天天攢學分換法術，還聽過許多太學先生的講課，其中有一個知識讓我記憶猶新，這麼多年也沒忘掉。”
“這是關於妖國的，一千年前太祖皇帝盡滅人族封國，本以為域外再無人煙，偶然一次南巡時，他卻得到了南境邊縣縣令獻上的兩個野人。”
“這兩個野人是從小就生活在妖域中的，連人話都不會說，太祖想借他們瞭解域外人族的情況，便用元神讀取了他們的記憶。”
“讀罷，太祖大怒，立即讓開國大將軍領兵南征，一舉搗毀了一個略有雛形的【妖國】，從這個最初的妖國中解救出了上萬野人！”
“原來這個【妖國】是建立在對人類的仇恨上的聯盟，其入盟的妖族都必須接受人類是宿敵的觀念，並且入盟時會舉行人祭，殺千人為祭品。”
“因為它們抓不到我朝的人，便搜尋妖域野人作為代替，反正都是人族，殺了都一樣……”
縣令悠悠道：
“而如今的諸妖國雖然不敢再這樣幹，但人祭的傳統卻遺留了下來，因為抓野人總是不夠，它們便開始畜養人類，把人當作家畜飼養，逢年過節就殺了祭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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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你還心中有愧嗎？”
張然遲疑著搖了搖頭：
“或許……沒有了。”
說著，他抬手就是一道雷火轟在一頭狼妖屍體上。
他不僅沒有愧，反而輕鬆多了……
生而為人，果然理當斬妖除魔！
……
殺光了全城的大小妖怪，接下來就是令人喜聞樂見的清點戰利品環節了。
眾元神紛紛歸竅，然後與幫著自己保護肉身的諸位縣尉一同下山，開始收集戰利品。
妖屍是眾位氣血修士最喜歡的戰利品了，特別是化形大妖的屍體，那更是搶手貨，不少猴急的縣尉都肩扛手提，恨不得全身都掛上妖獸！
“嘖！幸虧這是個【精怪】大首領治下的妖城，以精怪與【毒妖】的矛盾，它根本不會允許毒妖的存在，全城的大妖都是精怪，沒有帶毒的玩意兒，否則我還真不敢吃！”
姜縣尉喜滋滋地扛起兩頭巨狼大妖走過來，對張然道：
“張果小子，要不要嚐嚐大妖的血肉？好吃著呢！”
張然笑了笑，婉拒了他的好意，比起吃肉，他更在意別的好東西……
“妖丹！拿妖丹啊！”
一直趴在張然袖子上的阿青，此時激動無比地催促他。
“知道了，小點兒聲……”
張然也很興奮，這城中大妖少說也有上百頭，自己終於能見到妖丹了！
摸到一具大妖屍體，他直接按照阿青的提示往肚子裡掏，三兩下就摸出了一粒圓丟丟的小東西。
拿近了一看，這妖丹表面光滑，內部則晶瑩剔透，看著像極了珠寶！
只是張然能感知到龐大的靈力蘊藏其間，那威能超乎想象，完全引爆之下，甚至能炸得第一境氣血修士屍骨無存，由此可見，這些大妖活著的時候有多強大。
張然感慨，幸虧是元神施法殺死的眾妖，而沒有讓縣尉們來動手，不然多少會造成損失。
從這裡，也就可以理解為什麼神修能成為三大體系之首了，這種對妖怪、煉氣士、氣血修士近乎於天克的強大體系，朝廷會放棄才怪……
“這就是妖丹嗎？”
張然拿到妖丹後，丹師職業病發作，下意識地開始想著這東西能不能煉丹。
“雖然幾乎就是大量靈氣的聚合實體化，而沒有什麼藥性，但倒也可以作為輔助丹材來提升主要丹材的藥性……”
正想著呢，阿青卻受不了他的磨磨蹭蹭，於是自己躍出去，四爪飛速揮動，幾下就找到了一具大妖屍體，而後從肚子裡叼出妖丹交給張然：
“幫本小姐保管著，我知道你有地方放……”
她一具一具又一具地挖出妖丹，忙得不亦樂乎，每叼得一粒妖丹，便回來交給張然。
她的小動作很快就被眾人發現了，但出乎意料的是，眾人竟然沒有任何阻止，反而笑呵呵地幫她找妖丹……
“這群人類怎麼傻拉巴幾的？”
阿青迷惑地用靈力捧著一小堆妖丹回到張然這裡，張然接過妖丹，假裝是放進了道袍內襯裡，實則是放到了紅包空間裡。
這樣一筆橫財，不要白不要！
“你知道他們為什麼會幫你找妖丹嗎？”
張然淡淡地問阿青。
“因為他們傻！”
阿青不屑道：
“妖丹這種好東西都不要，可不就是傻嘛……”
“錯，當官的都是人精，個個都比你聰明多了！”
張然直接元神傳音：
“他們是想借這場公開的分發戰利品，達到給我送禮的目的。”
“為啥給你送禮？”
阿青茫然。
“因為我有個祖父叫張角……”
……
莫約半個時辰後，一道光影自遠方劃過，眾人一看，卻是郡守。
“情況有變，此番征討到此為止，各縣主官速速歸境！”
啊？！
眾人都愣住了：
“府君，這才第一個大首領，還有兩個……”
“歸境！”
郡守強行命令，眾人也只好遵命，帶上戰利品便向越朝境內退走，不過，雖然退了，卻還是很令人不解：
征討才進行了三分之一，到底是出了什麼事，才讓【太陰境】的郡守也不敢再繼續征討，草草下令退回國境？
“妖王……天地盟主……”
郡守元神喃喃了一會兒，立刻對自己的兩個跟班命令道：
“你們趕緊帶上我的肉身撤回郡府，不得跨過界河半步！”
“我要親自去京城拜見聖上，告知境外之變……”
郡尉莫名其妙道：
“府君，究竟出什麼事了？”
對兩個跟班，郡守倒是沒有隱瞞，他嚴肅道：
“真英妖國發生叛亂，一個號稱【天地盟主】的妖王進攻了真英國都，與真英妖王大戰，不分勝負，甚至真英妖王隱隱不支，這西南邊地，恐怕很快就要易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