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小仙睜開眼睛，印入眼簾的是男人深邃的眼眸，濃墨一般深不見底，就象這世上最深的海溝，讓她一下就陷進去。
“新年好，寶貝。”男人微笑，聲音有些低啞。
杜小仙問：“什麼時侯了？”
“剛剛……”
鞭炮聲又響起來，一陣比一陣激烈，把男人的聲音蓋住，杜小仙知道是十二點了，家家戶戶都在放守歲鞭炮。
她坐起來，摟著男人的脖子，在他唇上輕輕觸了一下，“新年好，老公。”
顧念彬聽到那句老公，眼睛都笑彎了，不等她分開，深深的吻下去。
這是新年初始的第一個吻，杜小仙只覺得心裡也象有一串鞭炮轟轟烈烈的炸著，引信火花一路燃上去，炸出無數紅黃藍的絢爛光弧，噼噼叭叭將她整個心都填滿，她深深沉醉，久久不願醒來。
“餓了嗎？”男人低聲問她：“外邊有宵夜。”
杜小仙微微有些喘息，搖了搖頭：“我不餓，晚上吃得太飽，不過想喝水。”
“好，我去給你拿水。”男人把手臂從她背後抽出來，又親了她一下：“乖乖等著。”
杜小仙靜靜的靠在床頭，看著虛無的半空發起呆來，昨天晚上的事就象電影的片斷，一幀幀閃現眼前，原本安定的心一下又亂起來，一睡醒來，其實也沒有變得太好，她還是不知道要怎麼辦？
不管她認或不認，陸定深都是她的親生父親，她的身體裡留著他的血液，這是不可更改的事實。
她下床走到窗邊，拉開窗簾望著漆黑的夜空。天上沒有月亮，星星也不甚明朗，大概是因為放鞭炮的緣故，象蒙了一層霧氣，因為模糊顯得更加遙遠。
她雙手合什，費力的在那些模糊的星子間尋找，尋找著屬於阿媽的那一顆。她相信是阿媽的保佑，她才可以遇上顧念彬，才有現在這樣幸福的生活。可是，父親的出現也是阿媽的意思嗎？
她虔誠的閉上眼睛，阿媽，我該怎麼辦？怎麼辦？請您給我指引方向……
顧念彬到廚房拿了熱水，出來的時侯瞟到餐廳裡燈火通明，他躇躊了一下，還是走了進去。
所有的人都在，圍在餐桌邊吃宵夜。
方雅茹看到他，笑著說：“還以為你們睡了，就沒打發人去叫，小仙呢，叫她來吃宵夜。”
“她說不餓，我給她拿點水。”顧念彬答著母親的話，餘光卻是瞟著陸定深，他正低頭吃著五果湯，面無表情，眉頭微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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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廣賢說：“小仙要是不想出來，你帶一碗過去給她，多少吃一點，都這麼晚了，哪裡會不餓？”
顧念彬便說：“也行，我拿一碗過去，她不吃我吃。”
肖美媛猶豫了一下，問：“念彬，小仙還好吧？”
“伯母放心，她很好。”顧念彬很快的掃了陸定深一眼，見他神情一緩，眉頭似乎舒展了些。於是又加了一句：“她剛剛才被鞭炮聲吵醒，嚷著要喝水。”他想傳達給陸定深的意思是，杜小仙回到房間後並沒有痛哭流涕或是悲傷難過，她只是睡了一覺，醒來後跟平時無異。
陸定深抬頭看了他一眼：“謝謝你，念彬。”
顧念彬笑著說：“伯父，照顧小仙是我的份內事，您不用客氣。”他頓了一下，又說：“您也不用太著急，我會勸她的。”
陸定深點了點頭，說：“你快去吧，她不是想喝水嗎？”
顧念彬笑了笑，端著宵夜和水轉身走了。
回到房間，見杜小仙站在窗子邊，他把手上的東西放下，悄悄走過去，從後面抱住她：“怎麼起來了？在看什麼？”他往天上瞄了一眼：“今天晚上可沒有月亮。”
“我在看星星。”杜小仙懶懶的靠在男人懷裡，硝煙慢慢散去，星星漸次閃現，天空彷彿被這些星子照亮了些，依稀看得出幽幽的藍，象一方剛從冰箱裡拿出來的凍膏，讓人覺得很純淨。
顧念彬說：“我拿了宵夜來，是五果湯，裡面擱了很多東西，味道還不錯，趁熱嚐嚐。”
杜小仙說了聲好，轉過身卻又緊緊抱住了他。男人知道她心裡大概又煩起來了，也不催她，輕輕吻著她發頂。
過了一會，杜小仙終於是嘆了一口氣，抬起頭來對他微笑：“我是不是很沒用？”
“當然不是，每個人都會有煩惱的時侯，”男人把碗端給她：“有煩惱不要緊，解決它就好了。”
杜小仙舀了一勺五果湯在嘴裡，覺得味道確實不錯，湯裡有桂圓肉，百合，蓮子，薏米，還有百果，清潤可口，杜小仙雖然不餓，也吃了一小碗。
她放下碗的時侯，終於說：“我需要一點時間。”
“我知道，他會給你時間的，”顧念彬說：“你剛吃了東西，休息一會再睡，我陪你下幾盤棋好不好？”
杜小仙不是可以一心兩用的人，所以他用下棋來轉移她的注意力。
果然，棋還沒下到一半，杜小仙臉上的愁苦就不見了，雖皺著眉，卻看得出她是在專注的想著怎麼走棋。她看著棋，顧念彬卻看著她。算起來，現在已經是初一了呢，他們的婚禮定在初八，只有八天的時間了，她能否開啟心結？在那天的婚禮上，她又是否願意挽著陸定深的胳膊走上紅地毯呢？
住在一個屋簷下，避是避不開的，初一的早上，按規矩要給長輩拜年。
杜小仙挑了件紅色的大衣穿上，頭髮扎了個馬尾，簡簡單單，青春又喜慶，照例是不施粉黛，卻被那件大紅的衣服襯得膚色瑩潤粉嫩，象個十七八的大姑娘。
顧念彬推門進來，不由得吹了聲口哨，“顧太太，你這麼做可不厚道！”
杜小仙莫名其妙，說：“我怎麼不厚道了？”
“你把自已打扮得這麼年青靚麗，是想和我拉開距離嗎？”
杜小仙嬌嗔的笑：“你也很年青啊，看上去也就三十出頭的樣子。”
顧念彬有些氣餒，“我三十出頭，你看上去連二十都沒有，這還不叫拉開距離啊？”
“誰說我二十沒有，我都二十四了。”
她一提這個，顧念彬才想起來：“呀，今年是你的本命年啊，我得給你弄樣東西戴戴，你等著，千萬別出來。”說完又出去了。
杜小仙叫了兩聲沒叫住，只好又坐下了，她本來早就要出去的，又因為昨晚的事有些不好意思，想等顧念彬陪她一起，沒想到話沒說兩句，他又走了。
顧念彬是去替她找玉，他記得方雅茹手裡有一隻老坑玻璃翡翠手鐲，是祖傳下來的，母親寶貝得很，平時也很少戴，他想如果戴在杜小仙白晰的手腕上，一定非常好看。就是不知道母親願不願意給。
方雅茹果然有些不情願的樣子，嗔怪的瞟了他一眼：“你這還沒結婚呢，就惦記媽的東西了。”
顧廣賢就說她：“媳婦又不是外人，給就給了吧，別讓人說你小氣。”
方雅茹說：“我留著是想給姍姍做嫁妝的，小仙的那份我都準備好了。”
“媽，先把這個給我用用，到時侯還你一個好的。小仙本命年，今天初一，你總得讓她出門啊！”
方雅茹沒辦法，只好把玉拿出來，卻是嘀咕著：“陸定深不是送了小仙好些玉嗎？在那裡頭挑一塊戴不行啊？”
“你也不想想，”顧廣賢說：“小仙能戴定深送的東西嗎？他們這關係還不知道怎麼搞呢？”
方雅茹見丈夫有些不悅，趕緊就陪笑臉：“我沒說不給，今天可是大年初一，要高高興興的。”
顧廣賢把手鐲給顧念彬：“給小仙吧，就說是你媽給的，讓她本命年戴著，這是塊古玉，避邪的，可以保佑她平安。”
顧念彬拿著錦盒，眉開眼笑：“謝謝爸媽。”
等顧念彬一出門，方雅茹就說：“這個念彬真是的。那只手鐲我還真是想留給姍姍的。他心裡就只有杜小仙。也沒想著妹妹一點。”
顧廣賢就哼了一聲：“小仙老實巴交的，你不給她不會要，顧姍姍可沒這麼客氣吧，我看你那些首飾都快讓她折騰光了。藉口參加這個宴會那個舞會的，說是借，也沒見她還過。”
“我的還不就是她的嘛。”方雅茹不以為然。
“你的還是念彬的呢，又沒見你這麼大方。”
“陸家多有錢啊！將來陸定深給小仙的嫁妝絕對不能少，她哪裡還在乎我這點東西。”
顧廣賢就有些不明白了，說：“當初你嫌杜小仙家境貧寒，門不當戶不對，死活要拆散她和念彬，現在她也算是豪門千金了，你怎麼又不樂意了？”
“我沒不樂意啊，”方雅茹說：“我是覺得她家夠有錢的了，沒必要跟姍姍搶東西。”
顧廣賢不知道一向明事理的方雅茹怎麼突然變得這樣斤斤計較，他說：“你是不是還在懷疑我和小仙阿媽的關係？小仙是陸定深的女兒，這已經很說明問題了啊？”
方雅茹確實有些耿耿於懷，但是今天是初一，實在不宜吵架，她靜了一下，說：“是我不好，我想起從前的事了。”
她一說這話，顧廣賢就不吭聲了，半響才說：“雅茹，對不起。”
“沒事了，”方雅茹攙扶著他，“出去吧，念念老早就嚷著要給我們拜年呢。”（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