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薩城待了幾天，柳清影就發現了老趙一個缺點。
這傢伙其實特容易犯懶——做計劃的時候志向遠大，但是懶起來的時候就動也不想動。
第一天遊玩的時候老趙就構思好了去種樹，結果第二天早上就開始賴床，半晌起來，慢悠悠逛了兩個寺院，一天也就過完了。
第三天繼續拖延，自己不起床也不讓別人起，磨磨蹭蹭又半晌。
還給自己找藉口：“到那尼那邊的話，有個馬大哥，你沒見過，還得去見他。我得想個糊弄他的辦法，現在他騎著銀子，估計平時沒少見到稀奇事兒，正滿頭霧水呢！”
老馬不知道老趙都在忙啥，但是老馬的一舉一動，其實根本瞞不住老趙啊！
現在老馬豈止是滿頭霧水，他是整個人都泡進‘霧水’裡了，疑問一大堆，卻沒人來解答，過的是舒心，可是有些問題他都不去想，不然能把自己鬱悶死。
柳清影也沒法，這麼說也不對，倒也不是沒法子，她要真堅持不在這裡玩的話，老趙肯定得出發。
不過老趙拖延著，她有時候剛下了點決心，被老趙軟磨硬泡的，那點決心也沒影了——人都這樣，腦子在行動身體卻靜止的時候多了。
再說倆人本來就是年輕人，在一起這樣實屬正常。
要不人家說溫柔鄉是英雄冢呢！
等到不知道第幾天了，柳清影一看日曆驚呼：“趙起武，你還說去回三河鎮上的呢，現在報考都報完了……”
“哦，是嗎？”老趙愣了愣。“時間過得可真快，也不知道膨大素考的怎麼樣？”
“膨大素要知道你這個好兄弟這麼掛念他，估計感激死你了。”柳清影看他懶洋洋的樣子，真是又氣又愛。
“那是當然，我手機是不是沒電了，怎麼他也不打個電話過來？”老趙說著拿過手機。“有電啊！”
“估計成績不太理想，想等成績下來再說吧！”柳清影推測。
“算了，起床吧！”老趙想了想。“去那尼市。”
“你想好了？”柳清影問道。“就是那個馬大哥？”
“老馬呀，他沒事。”老趙隨口說道。“隨便變出來個人，說是咱親戚就行，簡單。”
柳清影滿臉黑線，你早想好了，還用這理由在這裡拖延？
不過她也沒好意思說老趙，畢竟她自己意志也沒自己想象的那麼堅定：“你這計劃能行嗎？”
“肯定能。”老趙很自信。“一個不行就兩個。”
……
老馬接完老趙的電話，忍不住吐槽：這傢伙，我差點你們走過了頭，去攀登世界第一高峰了。
主要是老趙出發前就聯絡過，在老馬沒有認識銀子之前，兩人的交情都是透過李子樹來的，也不算多好。
但是這一年多不同，兩人的聯絡就比較頻繁，雖然不見人，但是電話裡聊著，關係可親近多了。
而且老馬有時鬱悶想說這邊的事兒，別人也沒來過這裡，只有老趙到過，說起來有共同語言。
聽到老趙終於確定到來了的時間，老馬心說我的準備可算用上了，上次老趙說來，他就給老趙收拾好了房間，結果那家夥說了會來之後就一直沒影兒，一直到現在。
靜下心來想一想，老馬覺得，自己現在應該反客為主——他知道的老趙就來過這裡一個暑假，而他自己現在都在這裡一年多，自然的，現在自己才算地主。
這麼想著，他就站了起來，溜達到隔壁二把手的辦公室：“莫赤，明天我要來個京城的朋友，準備陪他玩兩天，這兩天你多費心……”
工作忙不代表工作做得好，相反，有些工作打好了基礎，其實根本就不忙。
比如老馬現在就挺悠閒，要說成績，他來這裡之後的成績，後面有沒有來者不知道，反正前面是沒古人。
但是要說辛苦程度，老馬日漸健壯，甚至還有點發福的身板，毫無疑問就說明了點什麼。
莫赤大咧咧揮手：“你有事兒儘管去忙，這裡的事兒我看著就行。不過，彭措叔叔那裡不是還有幾匹馬嗎？你朋友來了，帶他騎著馬，到咱們這周邊去轉轉，看看咱們的風景。對了，會騎馬的吧？”
“肯定會。”老馬很肯定的說道，接著似乎漫不經心地說道。“銀子就是他送我的……”
話沒說完，就見正老神在在喝茶的莫赤手一抖，茶杯都差點掉下去。
“怎麼了？”老馬立刻注意到了，心說你個老小子還會失態，肯定有玄機？
本來老馬就懷疑有些事兒，和老趙有關，銀子是老趙送的嘛！
不過他‘清楚’的知道，老趙就來過這邊一個暑假，所以儘管有時候他這麼猜測，自己也不太相信。
現在看到莫赤失態，立刻就問了出來。
莫赤下一刻就淡定了起來：“夏天雖然好，但是也有缺點，剛才茶裡有個蟲子……那個，你朋友來了，是大事兒。你不回去準備一下？”
“我準備好了，前幾天我不是多買了一床鋪蓋嗎？就是給他們準備的。”老馬解釋。“他還帶他媳婦來的。怎麼，你知道我這朋友？”
“知道啊，以前在我們這邊收蟲草。”莫赤稍微遲疑了一下就說道，這傢伙在單位混的時間比老馬時間還長，那也是老油條了。
老馬一看就知道，自己似乎選錯了試探物件，不該找這麼個老油條的。
主要是在一起時間長了，平時莫赤又表現的挺好，他都忘了這點——想當初他剛來的時候，莫赤還準備給他下馬威來著的。
既然如此，老馬也不多說了，大不了回頭再找別人試探試探，反正明天趙起武人就到了，到時候自己肯定能觀察出來蛛絲馬跡。
這麼想著，他也不磨嘰了，和莫赤說道：“這都中午了，一起回去吃飯吧？”
“好的好的，我這還有點小活兒，正好還有幾分鐘，收拾下就走。”莫赤說道。
老馬也不好在這裡看著人家幹什麼，本來就是一把手二把手而已，又不是差距太大，他要盯著人家，不是顯得自己不信任人嗎？
……
中午的時候。
吃著飯，老馬狀似無意地對彭措老闆說道：“明天我那朋友要來了，就是銀子的主人。”
“嗯嗯。”彭措老頭點點頭。“我知道，莫赤給我說了。”
老馬當時心裡就一個大大的臥槽！
他是沒想到，莫赤這混蛋行動這麼快，就下班前那幾分鐘的時間，他打電話了。
因為那尼城就巴掌大，走路就幾步的事兒，從下班後兩人一起回來，根本沒時間。
看著旁邊莫赤臉上的笑容，老馬差點沒忍住呸上一口。
不過老馬是個很能調節心情的人，所以很快調整好了情緒，這一靜下心來，他就發現了問題：“彭措老叔，怎麼店裡今天少了好幾個夥計？”
“店裡東西不夠，出去採買去了。”彭措老頭笑眯眯地回答。“還有兩個是家裡有事兒。”
回答的滴水不漏啊！
老馬心裡感慨著，不過……山人自有妙計！
下一刻他也笑眯眯地，衝莫赤說道：“下午我就不過去了，反正這兩天沒什麼事兒，辛苦你了。”
莫赤愣了一下，笑眯眯地點頭：“嗯嗯，你朋友要來嘛，沒事的，我去看著點就行，有事兒我回來叫你。”
……
老馬下午還真不去了，還不回家，就坐在店裡看著。
不過沒坐多久，客人還沒走完，彭措老頭已經開始招呼店裡剩下的夥計們開始打掃飯店了。
老馬也不覺得自己礙事，他也拿個抹布，有一下沒一下的擦著。
一個夥計回來了，帶了一頭牛。
又一個夥計回來了，帶了一隻羊。
再一個夥計回來了，帶了一隻大黑豬。
又幾個夥計回來了，採購了一大堆的東西，什麼東西都有，連廚具都有。
前面牛羊豬這些，老馬還能理解，但是廚具，這飯店還能缺這玩意兒嗎？
對此彭措老頭的解釋是：“你的朋友要來，我們肯定要好好招待，這些新東西，是給你朋友準備的。你在我們這裡，給我們辦了很多好事兒，雖然你以後還是要走的，但是你在這裡一天，就是我們最尊敬的客人。我們也不是忘恩負義的人，你的朋友，就是我們的貴客……”
感情還是我的原因了？
換個別的地方，如果有個飯店他經常去吃飯，知道他朋友要來，那飯店老闆這麼幹，老馬還能信——雖然他的權利不算大，但是有些人為了巴結人，那是什麼事兒都能做的出來的。
可在這裡，老馬對彭措老頭的話一個字都不信。
別說自己現在的職務，就算是官升三級，在這地方，這些人給不給面子，還不好說呢！
這幾年情況還是好點的，早些年，那些來這邊工作的人，說幹不下去就幹不下去了，比自己職務高的也多了。
而且還有個原因，老馬盯著自己手裡的抹布，對彭措老頭心裡鄙視萬分。
如果剛才老頭的話有一半是出自真心，自己手裡就不會有抹布——你家裡來了個你很尊敬的客人，你會讓他拿著抹布擦桌子嗎？
老馬對彭措老頭的鄙視了一陣兒，回過神來，頓時愣住了：這特麼的，店裡什麼時候來了這麼多人的？
關於說話吐髒字這個問題，以前就解釋過。老馬是個文明人，也就是到這裡，遇到讓他‘臥槽臥槽’的事兒太多，以至於書生也變成了糙漢子，由此可見，環境真的是可以改變人的。
店裡多出來不少人，老馬沒發現，是因為這些人就是來了直接到後邊，把帶的東西放下來，接著就不言不語地離開。
而店裡的人也沒人管這些人，大夥兒各忙各的，好似那些人不存在似的。
唯一有點動靜的是彭措老頭，他在指揮人，把那些別人送來的東西給分門別類的放好。
……
老馬乾脆扔了抹布，晃悠悠靠了過去：“彭措老叔，這麼多東西，也是給招待我的客人的嗎？”
“什麼客人能吃這麼多？”老頭笑眯眯地。“這些東西都是店裡備貨呢，怎麼，你也想開飯店？”
“我不開飯店，不過……”老馬神秘地笑笑，不吭聲扭頭走了。
神秘微笑並不代表他明白了什麼，他什麼也不明白，不過這些人整天糊弄自己，自己就是要這樣，讓這老頭也去胡亂猜想去。
彭措老頭果然愣了一下，看著他朝外走去，張張嘴想喊他，最終也沒喊出來。
老馬用一個小小的惡作劇，瞬間就讓自己開心起來。
店裡也沒啥意思，出去轉轉吧！
感覺今天外邊人挺多的，剛才在店裡他就注意到，外邊影影綽綽的好像忽然多了不少人，正好自己也出去看看有什麼熱鬧。
朝著門口走的時候，他的腳步卻忽然慢了下來。
外邊似乎有些不一樣的地方。
他一步一步往外挪了出去。
但是不管多慢，他還是走到了門外。
本來很乾淨寬闊的街道，店門口不知道什麼時候，扯上很多的繩子。
現在繩子上，掛著一些哈達。
還有人正在往繩子上掛，仔細觀察就知道，這些人肯定是剛剛趕到的。
因為他們的額頭上還有汗水，遠處還有一匹匹剛剛奔跑過的馬兒。
他們默不作聲的，把哈達掛上就走。
有的還帶著東西，就把東西送到後邊。
沒有喧囂，也不熱鬧，就是安安靜靜的……對老馬來說，這場面，有點詭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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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老馬看了一會兒，他就淡定下來。
類似的事情，他經歷過幾次，所以現在他不驚反喜。
看來，答案可以揭曉了。
這很好。
總算，在他離開這裡之前，一切的一切，都可以解開謎題了。
……
本來老馬計劃是用個幾年時間，慢慢做出來一點成績來再說。
但是計劃永遠沒有變化快，到了這裡之後，工作的進度實在讓他難以言書——有時候他寫工作匯報總結的時候，明明寫的是實際情況，但是總有點莫名心虛，似乎自己是在造假似的。
實際上他家裡都有長輩給他聯絡過，說你的工作有點太……優秀了，要低調點，差不多就行。
老馬明白的很，家裡都覺得自己是造假，而且造的太假，以至於都快沒法替他掩飾，只好打電話讓他‘低調’，不然都沒法解釋。
但是老馬更明白，自己真冤，說真話居然沒人信。
如果他真想造假，瘋了才會跑這裡來造假，在有熟人的地方工作，那不是更好嗎？
找個山清水秀的地方，吃吃喝喝玩玩樂樂的，待上一陣兒做幾份漂亮的報告……犯得著來這種地方嗎？
所以前幾個月天氣剛暖和的時候，他乾脆申請了個工作組來考察自己的工作。
真不想這麼做，但是不這麼做，那些交上去的工作報告，看上去太假了。
只是這麼一來，老馬也知道，自己之前待這裡幾年的計劃，恐怕要行不通——你做出了成績，別人不可能視而不見。
幸好，在自己要走之前，一切答案，即將揭曉。
老馬滿心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