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詫，難以置信，無措，然後便是慌亂。
每一幀表情，顧暖都不曾抓漏過。
就是因為解讀得太清晰，顧暖心下反而起了一層冰涼。
果然，和霍怡然逃脫不了關係。
她什麼都沒說，只留下冷冷的一聲笑。
開啟病房門，高跟鞋踏出去後，她便沒再回頭，揹著身將門給關攏，而後平靜的走到走廊盡頭的電梯門口。
她看著垃圾桶裡那束花，花團錦簇的，滿眼繁華，此時看來就像是一個笑話。
就如同這個物慾橫流的世界，既然做不了雅人，那便做俗人，誰也別太見得慣誰。
電梯門開，顧暖正要進去，卻被裡面走出的挺拔身影往外阻了阻。
她抬頭，隔著褐紅色的墨鏡，略微看清男人稜角分明的臉廓，以及那雙正凝視著自己的眼睛。
“霍庭初？”
顧暖將鼻樑上架著的墨鏡往下壓了壓，”你怎麼會在這……哦，對了，那位是你的妹妹。“
話一落音，她便把墨鏡給推回去了，巴掌大的小臉兒即便是蓋住了一半，也依然能夠瞧得出此時不算好看的臉色。
“誰招你了？”
“你妹！”
顧暖扭頭就回了一句，立馬意識到很像是在罵人，不耐的補充了句：“你妹招我。”
霍庭初眼角輕微的抽搐，眸底逐漸的蘊出一絲笑意來，“好，我去替你收拾她。”
顧暖拿捏著怪腔哼笑了兩聲，“那是你妹，你才捨不得。”
“我捨得，”霍庭初側低著眸，墨色般的瞳仁深了深，“我只舍不得你。”
“……”她的火氣瞬間就被撩下去一半。
然而，當她看見霍庭初身後的電梯早在幾秒前就已經合上了，數字正在往上跳的時候，她又炸毛了。
“你趕緊去吧，電梯都走了，麻煩讓讓！”
顧暖伸手去摁電梯的按鈕，卻在手伸到半途，被霍庭初給攔截下來了。
“等我。”
她蹙了蹙眉心，心道沒有理由等他啊。
可話還沒來得及說，霍庭初已經走了。
顧暖純粹不當一回事，晃晃腦袋，便打算要坐電梯離開，可腦子裡突兀的被蟄了一下，總覺得牽掛著什麼事。
頓了頓後，顧暖揣著那股子狐疑，悄悄的從拐角走過來，躲牆根後面看向走廊那頭。
正好看見霍庭初走進病房的半個身影。
她眯了眯眸，神色略略的沉了下來。
霍庭初敲了門，此時霍怡然剛剛被顧暖挑了怒氣，她以為是顧暖去而復返，腦子裡全是顧暖走的時候看她的那個眼神，像是陰魂一般的久久不散，竟讓她從心底裡感覺到畏懼。
敲門聲就像是悶棍一般的敲在她頭上，喉嚨像是扼了一隻無形的手，卡得她快要窒息。
眼瞳飄忽的往門口看去，她緊抓著領口，懸著厲色聲腔斥道：“走開！”
門外，霍庭初聽見霍怡然的聲音，哪裡像是一個病重中的人。
他攏了攏眉頭，擰開門把，直接推門進去。
“我讓你走啊，聽不見是嗎！”
霍怡然急聲趕人，豁然抬頭見瞥見男人裹在西褲裡兩條挺拔的雙腿，微怔了怔，目光一寸寸的往上看去，最後看見了男人籠在逆光下刀雕斧鑿的臉廓。
她喉嚨裡衝出一口濁氣，眼眶很快便溼潤了，嗆出一聲哭腔來：“三哥，你終於肯來看我了……”
霍庭初關上門，步步走到病床前。
霍怡然已經哭成了個淚人，她跪坐在床上，雙手抱著霍庭初的脖子，伏在他心口哀哀的低泣：“我還以為你再也不管我了……”
她哭，霍庭初也不安慰。
就這麼乾巴巴的哭了一會兒之後，霍怡然驚覺，他竟連想要抱她的意思都沒有。
隔著淚眼，她仰頭看著面前臉色平靜的男人，“三哥？”
頭頂淺金色的光芒拂落下來，霍庭初的影子被燈影拉得很長，可她並不在他的影子裡。
即便是摟著他，霍怡然卻覺得和他離得很遠，就像他腳底下往反方向拉伸的影子一般，抓不住也摸不著，連懷抱都很不真實。
她喉間哽了哽，心下荒蕪得很，她很怕這種彷彿被拋棄了的感覺，手都快鬆開了，又著急的抱到他脖頸後去，十指交叉的固定住了。
“三哥，你為什麼不說話？”
霍庭初眉心微皺，身上沉穩的氣場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把手鬆開。”
“我不，我就要抱著你，就想抱著，你也抱抱我好不好，都幾天了……你去救了顧暖我不怪你，可你既然都回來了，為什麼一直都不肯來看我，我做錯什麼了……”
“這就是你不肯出院的原因？”
霍庭初劈頭問了一句。
他雖聲線平穩，但平白的讓人後背起了一層涼意。
霍怡然怔了怔，唇瓣碰了幾次才囁嚅出話來，“我……不是這樣的。”
“我已經問過老紀了，你只是溺水，還沒有嚴重到要住院的程度，老宅的人勸不回你，就只是為了刺激我過來？”
“我……”
霍庭初抬手，把住霍怡然摟著他的一隻手，使力往下拉拽。
西裝袖口提起，露出手腕處棕色的昂貴手錶，錶盤上的無機質冷光刺進霍怡然眼睛裡，好似讓她驚醒了般，忽然慌了，“不，你別拽我，你就讓我這麼……”
男人手上的力氣並不留情面，生生的將她的手給拽了下去。
霍怡然看著自己脫力的雙手，淚眼朦朧的問：“就這麼和我避嫌？”
“為了顧暖？”
她痴痴的笑了一聲，帶著委屈的哭腔：“你和顧暖才認識多久啊，值得麼，你以前不這麼對我的，我是霍家的養女，可真正算起來，我是你收養的，現在你又不管我，就因為一個顧暖？”
霍庭初一言不發，毫無波瀾的雙眸定定的看著又哭又笑的霍怡然。
等她鬧夠了，他薄唇輕掀，說出口的話帶著嚴厲的聲氣：“我必須得管你一輩子？”
霍怡然閃爍的雙眸裡含著的水光，緊咬下唇，但心事儼然是被他給說中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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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得要我來醫院接你，我是以往太縱著你了，養成你為所欲為的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