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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搖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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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陳父親發現妻子在棺材裡生了個孩子,就回家找來工具,撬開棺材,把孩子救回了家。

至於妻子的後事,他連棺材蓋都懶得蓋了,直接草草填土,就完事走人。

臨走時,連個墓碑都沒有立。

再後來,他就連妻子的墳墓在哪裡都給遺忘了。

……

老陳父親認為是上天看自己可憐,於是就把他的孩子留下來陪他。

嬰兒很奇怪,他的皮膚是那種死人般的白,沒有一點血色,讓人看起來不像是一個活物。

老陳父親覺得是嬰兒在屍體肚子裡面待太久,陰氣太重導致的,只要過段時間,自然就會恢復。

……

老陳父親撿回自己的一個孩子,還是一個男孩,他十分高興,當天就帶著孩子去登記。

負責登記的工作人員問他:“孩子準備叫什麼?”

老陳父親說:“還沒想好。”

工作人員就讓他現場想一個,比如陳二狗,陳二驢,陳二傻之類的。

老陳表示不行,自己的孩子以後要有權有勢還要有錢,最起碼也得當個貪官。

工作人員說:“可你家孩子也不能直接叫陳貪官吧。”

“那叫什麼呢?”

“不如叫陳官財吧,又能當官,又能發財,不就是一個貪官嗎?”

“行,這個名字不錯。”

“行的話,就把這表給填了吧。”

說著工作人員遞給了老陳父親一張資訊登記表。

老陳找到名字那一欄,填下了工作人員剛才給他兒子取的名字。

可惜他文化水平不高,寫了錯別字,把“陳官財”寫成了“陳棺材”……

把表還給工作人員之後,工作人員說要看一眼嬰兒。

老陳父親就把陳棺材遞給了她。

“啊!”

結果嬰兒的長相把工作人員嚇了一跳,發出了一聲尖叫,然後她說:“這是什麼怪物?”

“怪物?這是我的兒子!”

“你兒子長這個模樣?怎麼一點血色都沒有,就像一個死人一樣!”

……

為了避免混亂,後面的老陳父親我將用“老陳”表示,而主角老陳則用“陳棺材”來表示。

……

負責登記資訊的工作人員是個長舌婦,她把老陳帶個怪嬰去登記的事情傳遍了十裡八鄉。

之前幫忙入土的工頭也聽到了這件事,就順嘴摻和了幾句,把之前老陳妻子墓地鬧鬼的事情也加了進來。

人們不知道老陳妻子屍體羊水破了的事情,就只能根據自己聽來的故事,加上自己的想象,來推測陳棺材的來歷。

關於陳棺材的傳言在村裡肆意傳播,流傳的過程中,故事經歷了幾次改編,最後衍生出多個不同的版本,其中一個最離奇的版本,也是最多人相信的版本是:因為老陳沒在祠堂守靈過頭七,就提前埋了她妻子,所以閻王就請了個小鬼來折磨他了。

傳言很難聽,但是老陳不理會村裡人說什麼。他只想著一件事,就是怎麼養活陳棺材。

陳棺材剛出生,需要吃奶,老陳就四處去找奶孃來給陳棺材餵奶。

可是附近的女人都被陳棺材的傳言給嚇到了,不敢接這單買賣。有一些沒聽過傳言的女人接了生意,但在看到陳棺材的死人模樣後,全都紛紛反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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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功夫不負有心人,老陳還是為陳棺材找到了一個奶孃。

她是隔壁村的李寡婦。她不害怕,不嫌棄陳棺材的樣子。可能是因為她自己的形象也很醜,她身高兩米多,估計是得了巨人症,腿腳不利索。她長得奇醜無比,臉看起來就像是老樹地下的樹根。

聽說他丈夫就是因為她長得太醜,而抑鬱身亡的。

有趣的是,李寡婦答應給陳棺材餵奶的時候,跟老陳說話的語氣有點微妙。老陳自己也聽出來了,知道李寡婦對他有意思,頓時感到背後一涼。

不過他為了陳棺材,還是妥協了,裝出一副既不接受,也不拒絕的樣子。

就這樣子,陳棺材吃奶的問題才算解決了。

如果說,陳棺材一生和棺材有緣的話,那麼他爸老陳就可以說是一生和寡婦有緣了。

處理完陳棺材吃奶的事,老陳整個人輕鬆了許多。

他每天白天都會把孩子交給隔壁村的李寡婦看管,到了傍晚就去把孩子接回家過夜。

除此之外,他還需要每個月給李寡婦一些報酬。

……

後來,老陳又遇到了一個問題。

他家就只有一張床,所以他和孩子晚上就只能擠在一起,陳棺材睡在他的旁邊。

一天,老陳一覺醒來,發現自己的孩子不見了。

他著急地在房間裡尋找了很久,就是沒有發現孩子的蹤影。

這時陳棺材的哭聲從床底下傳了出來,老陳趕緊鑽進床底下檢視,發現陳棺材果然在下面趴著。

那天過後,老陳又經歷了幾次醒來後發現陳棺材從床上掉了下去。

陳棺材思考:究竟是他自己滾下去的呢?還是我睡覺時一腳把他給踹下去的?

想著想著,他又扇了一下自己的耳光,然後說道:“我真笨!我不應該思考他是怎麼掉下去的,我應該思考怎麼能不讓他掉下去!”

老陳在家裡冥思苦想了一天,最後他想出了一個最古老的辦法:做個封閉式的搖籃。

第二天,白天,他就開始在家裡搗鼓,研究怎麼做搖籃。

之前從大街上撿來的長條床板還剩下不少,剛好可以用來當材料。

這次老陳做得十分仔細。他考慮到孩子年紀小,身子弱,所以這次不允許自己的作品有任何縫隙,一是怕搖籃的縫隙大,孩子直接從縫隙裡給掉下去;二是怕搖籃有小縫隙,地下的風把孩子吹著涼了。

老陳在家裡敲敲打打,叮叮噹噹,整整一天,終於把搖籃給造成了。

而且他做的搖籃還是模塊化設計,除了一個籃子,還有一個蓋子,蓋子上面有一個通風口,睡覺的時候把搖籃蓋起來,這樣就不怕孩子亂跑了。

……

這時,隔壁的鄰居路過,就是之前幫老陳抬妻子棺材的那個。

老陳正往家裡的橫樑上掛搖籃,鄰居注意到了,就問他:“老陳,你怎麼又做了一個棺材?”

老陳聽了之後,很疑惑:“棺材?什麼棺材?”

“就是你現在在吊的這個啊。你還別說,你這次做的棺材比上次強多了,像模像樣的,比專業木匠做的還精細。”

“這不是棺材……”

“這不是棺材是什麼?對了,你不是孤兒嗎?你家裡又死誰了?這棺材這麼小…難道你家孩子夭折了?你還要把棺材給吊起來,是想學外地搞什麼懸棺嗎?”

原來,老陳的木工手藝太過不穩定,上次做的棺材像個籠子,這次做的搖籃反而像個棺材。鄰居以為搖籃是個棺材,就關心起老陳家的生死大事來,一股腦,連續問了幾十個問題。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鄰居是好心,老陳卻以為鄰居和村裡其它人一樣,也把陳棺材當作怪物,現在是來嘲諷他的。

老陳什麼也沒說,拿起長條床板就往鄰居人砸去。

鄰居靈活地躲了過去,然後說一句:“老陳你怎麼了?很危險的!”

老陳不回答,拿著錘子追了出去,鄰居見狀只能逃跑,最後逃進了家裡。

老陳堵在他家門口,叫囂著要打斷他一條狗腿,鄰居的媳婦出來說情也沒用,一直到了傍晚老陳才默默離開。

他去了隔壁村接陳棺材回家,回家後就把陳棺材放進了那個搖籃裡,在橫樑上蕩悠著。

睡覺前,老陳還特意把搖籃的蓋子給蓋上了。

黑夜裡,從視窗往裡看,感覺十分詭異,這搖籃真的像是一個吊著的棺材。

敢情這陳棺材從小是睡棺材長大的。

自此,陳棺材睡覺就再也沒掉到地上過了。

而老陳和鄰居二人,從此絕交,再也沒有說過一句話。

……

接下來,就要從陳棺材九歲時開始說起了。

陳棺材早已戒奶,而他的奶孃也就是隔壁村的李寡婦,也改嫁了。

李寡婦改嫁給了一個二十歲的年輕小夥,從此擺脫了寡婦的身份,而她和老陳的緣分也隨即到了頭。

而那個看起來很像棺材的搖籃也早已廢棄,現在在老陳家當作凳子使用。

可能是因為陳棺材喝了李寡婦的奶水,才九歲的他,身高就高達一米六了,和老陳一般高矮。

家裡沒那麼多錢,就讓他穿他媽死前的衣服。

陳棺材他什麼都變了,唯一不變的,就是他那猶如死人一般的臉色。

皮膚白裡透青,沒有一絲血色,嘴唇也不見紅,而是灰色中帶著一點點粉。

……

因為這副奇怪的長相,陳棺材被村裡人當做怪物,所有人都躲著他,不管大人小孩。所以現在他寡言少語,一個朋友也沒有。

就連出去剪頭髮,他也不敢,所以他的頭髮一直都是老陳在家裡幫他剪的。

……

老陳他剛開始以為,時間久了,陳棺材的臉色就會變得跟正常人一樣,所以才對陳棺材是閻王派來的小鬼這一說法不當回事。

可陳棺材的樣子一直不見好轉,讓老陳動搖了,開始有點相信村裡人的說法,陳棺材就是閻王派來折磨他的小鬼。

漸漸地,他對陳棺材變得冷漠。儘管陳棺材對自己十分孝順,什麼活都幫著幹,但是他就是沒給陳棺材一個好臉色。

到後來,老陳連給陳棺材剪頭髮都不願意了。他讓陳棺材自己去村頭剪去,不去的話,頭髮就留著。

就這樣,陳棺材留了一頭長髮。

……

因為老是想著陳棺材的臉色,讓老陳得了心病,身子一天不如一天,胃口一天不如一天。

有一段時間,天氣很悶熱,老陳突然就感覺到自己快要不行了。

他就把陳棺材叫到自己的床邊,跟他說:“兒啊,我快不行了。我這輩子,沒能讓你過上正常人的生活,現在我要死了也不敢要求你什麼。我的床底下有幾十塊錢,你拿著它,到村裡找人來給我打口棺材,然後把我埋在後山就行。還有,最好快點。雨季快來了,我看這天不出三日會下一場大雨,到那個時候上後山的路會十分泥濘了,就沒辦法抬我上去了。這雨估計要下個十天半個月,不抓緊埋了的話,那我就只能在家裡發臭了。”

說完他就直接咽了氣。

陳棺材聽了老陳的話,按他說的,在床底下摸了摸,果真找到了幾十塊錢。

當時還是半夜,陳棺材跑到村裡,挨家挨戶找人幫忙。結果村裡人都覺得他是閻王派來的小鬼,都不敢開門,不管他說什麼原因,比如父親死了,我給你們錢之類的,就是沒有人搭理他。

轉眼間,到了白天。陳棺材再次在村裡挨家挨戶找人,結果這次不僅大人不理他,還遇到了幾個和他年齡相彷的小孩。他們打了陳棺材一頓,甚至還把他的幾十塊錢給搶走了。

陳棺材去找他們父母理論,搶錢的人說自己沒有,孩子父母當然是選擇相信自己的孩子。就這樣,陳棺材就只能滿肚子委屈地回家。

雖然很委屈,很難受,但是他沒有哭,因為他不知道,這個時候他哭是哭給誰看。

……

陳棺材在村裡求助了三天,就是沒有一個人願意幫他。甚至連個聽聽他說家裡發生了什麼事的人都沒有。

家裡的東西也吃完了,最後一天他是餓著肚子在村裡求人幫忙的。

最後他回家的時候,精疲力盡,飢腸轆轆,坐在了門檻上。

那是傍晚,他在門檻上回頭,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父親屍體,他覺得特別地無助。

這時,天上打了一道閃電,引起了陳棺材的注意。他看了看天空,烏雲移動得很快,他心想:父親說過不出三天就會下雨,現在已經是第三天了。如果今天再不把父親給埋了,那他就只能在家裡發臭了。

突然,陳棺材注意到了地上被當作凳子使用的搖籃。

他心想:之前村裡的小孩總是來嘲笑它像個棺材,現在看起來真像啊。

這時,九歲的陳棺材腦海裡突然浮現出一個大膽的想法來:如果別人不幫我,那我就自己把父親給埋了。

陳棺材馬上就行動了起來,他把“棺材”搖籃整個翻轉過來,然後推到了父親的床邊。

他想試試看能不能把父親的屍體塞進去搖籃裡,結果父親的屍體太重了,陳棺材費了全身的力氣,也只能勉強搬動屍體的上半身。

最後他放棄了,他心想:這搖籃畢竟是給小孩子用的,父親的屍體顯然太長了。而且就算我把屍體塞進搖籃,我也沒辦法將它們搬到後山去啊。我得想一個辦法才行……

陳棺材直接坐在原地,思考了一會兒,然後起身,走到裡屋,提著一把菜刀走了出來。

誰也沒有想到,他竟然蹲在床邊,一刀一刀,均勻地把父親的屍體剁成了四個部分。

陳棺材穿著的是他母親的一件白色上衣,因為衣服太老了,被洗得越來越長,穿在他身上,像是一條裙子一樣。

父親才死了三天,血液還沒完全凝固,一陣子功夫,濺出的血液,把陳棺材的上衣染成了紅色。

分屍完成之後,陳棺材把屍體的四個部分,一個一個地裝進搖籃,最後他發現正好合適。

接著他又把屍體的四個部分從搖籃裡拿了出來,用床單把它們一個一個包好。

整個屍體太重了,分為四個部分則剛好抬得動。於是陳棺材用了四次來回,把他們一個一個帶到了後山,藏在了一片草叢裡。

最後他從家裡翻出一把鐵鍬,丟進搖籃,再靠當年把搖籃懸在橫樑上的繩子拖著搖籃上了後山。

……

在路上,他意外遇到了之前搶他錢的那個小孩。

小孩看了他一眼,嚇得直喊:“鬼啊!”

然後頭也不回地掉頭就跑,跑得如此倉促,以至於他還掉了一隻拖鞋。

陳棺材沒有功夫和力氣理會他,他現在只顧著做自己的事情,拖著搖籃,繼續往後山趕路。

……

到了後山後,他找了一塊地質比較疏鬆的平地,然後用鐵鍬手腳並用地挖了一個淺淺的坑。

陳棺材又累又餓,但他還是咬著牙堅持。

他先把空搖籃推進自己挖的淺坑裡,然後再從草叢裡找出屍體的四個部分,把它們整整齊齊地疊在搖籃裡面,然後蓋上搖籃蓋,最後把剛才挖出來的黃土填了回去。

雖然填的土是挖出來的,但是因為地裡多了個搖籃,所以老陳的墓地最後呈現的效果是一座隆起的小山。

……

完事後,陳棺材丟下鐵鍬,整個人癱在地上,漸漸地失去了知覺。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隱隱約約地聽到了淅淅瀝瀝的聲音。

沒錯,下雨了。

老陳說的沒錯,真的下雨了。

陳棺材躺在地上,任由雨水沖刷著他的身體,洗滌著他的衣服,一灘血水從他身下流過,父親的血跡從他的上衣上消失,紅色的上衣又變成了原來白色的樣子。

……

後來村裡多了一個傳說,說是村裡半夜有一個長髮的紅裙女鬼,拖著一口棺材被一個小孩看到了。

小孩還因此被嚇得患上了失心瘋,也就是精神病。

但是沒有人知道,那個女鬼,其實是穿著母親衣服,染著父親血跡,拖著一個搖籃的陳棺材而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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