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世中出生的大唐帝國，面臨的是一個四分五裂的天下。光是皇帝就有三個之多，這還不算曾經做過皇帝，現在是酅國公的楊侑。
北方有突厥人虎視眈眈，還有竇建德，劉武周這些突厥人的傀儡。山東在鬧瓦崗，王世充在洛陽擁立越王楊侗為帝。宇文化及的手裡，有個秦王楊浩也稱了帝。加上李淵，皇帝忽然間變得不值錢起來。
“夕日諸葛孔明言天下三分，如今這天下豈止三分。裴寂如何給朕一個隆中對呢？”李淵看著天下地圖，眉頭都要擰到一起。這是一團亂麻的局面，各種利益錯綜複雜。別看李家現在坐擁關中，可一個弄不好就是身死族滅的下場。面對亂局，李淵煩躁得好像一頭老虎。
李淵作為大唐開國皇帝，一個在晉陽仁忍多年的人。謀定而後動是他一向的行事風格，可面對這一團亂麻的局面。李淵苦思多日，也找不到解開亂局的辦法。既然謀不定，又何談後動。
“陛下不必憂慮，李孝恭已經降服了巴陵城。巴陵城守率全城投降我軍，而一個月前成都已經是我軍囊中之物。成都，巴陵盡在我手。蜀中再也沒有勢力能夠反抗我軍，得了巴蜀的錢糧，我大唐便如虎添翼。至少，在錢糧補給方面不用發愁。
如今天下雖然紛亂，但都在潼關以東。王世充，李密，宇文化及等人在中原打成一團。竇建德，劉武周之流只是疥癬之疾。依臣看來，咱們只要守護好晉陽老家。不被劉武周所乘就好，至於中原大戰讓他們打去好了。待他們精疲力竭之時，才是我們發兵一一剿滅的好時機。
現在臣擔心的是西秦霸王薛舉，此人佔據隴右。據說有生裂獅虎之力，戰場上驍勇無比。手下三千鐵甲所向披靡，就連突厥人都讓他三分。隋將皇甫綰陛下也是認得的，說是猛將毫不為過。可此人率領兩萬大隋精銳征討薛舉，居然被薛舉一擊而潰。皇甫綰被薛舉陣斬於枹罕城下，剛剛傳來訊息。此人已經在秦州稱帝，年號秦興，擁兵十數萬之眾。若是此人不除，他遲早會向東侵掠關中。
即便不侵掠關中，得隴望蜀。難保他不會對富庶，又沒有經過戰亂破壞的蜀中動手。他是我們大唐背後的一根刺，應該趁他羽翼未豐的時候，將其拔除。只有大唐無後顧之憂，才能在未來的中原戰場上投入全力。否則，怕是東西難以兼顧。”
裴寂這番話，也是跟手下幕僚計議了幾個晚上，這才得出這樣的結論。李淵聽了之後，果然目光從地圖的東面，轉向了隴右方向。
隴右自古地廣人稀，羌人，漢人，還有突厥人，鮮卑人，胡人，各種野人雜處。常年的爭鬥，使得這裡的民風異常彪悍。薛舉這傢伙，李淵也是知道的。其父薛汪祖籍河東汾陰，徙居蘭州金城。薛舉容貌魁梧雄壯，驍勇善射。其家錢財鉅萬，喜歡交結邊地豪傑，稱雄於隴右邊地。
早在年初之時，薛舉就已經派他的兒子薛仁杲進擊扶風。所幸，最終被剛剛趕到關中的李世民擊敗。可見，薛舉對關中大地是有圖謀的。裴寂說的對，潼關以東那些傢伙打來打去。貌似個個強大，卻對新興的李唐王朝形不成什麼威脅，只要守住潼關看他們拼死拼活就好。而這個薛舉，卻是心腹大患。
“二郎最近身體抱恙，不若太子去西征？”李淵盯了一會兒隴右地圖，抬起頭來的時候已經下定決定要拔掉隴右這跟毒刺。
“老臣認為，太子殿下還是居中排程糧秣比較適宜。至於秦王，雖然抱恙在身。可使能員幹吏輔佐，好像劉文靜，殷開山都是不二將才。秦王，只是在中軍坐纛，代表天子征戰即可。軍務的事情，就交給劉文靜，殷開山即可。再將晉陽帶來的驕兵悍將撥給秦王殿下，必然能夠一舉蕩平薛舉。”裴寂敏銳的洞察力，幫助他發現了李淵眼神裡那一瞬間的猶豫。
大唐立國之初，李淵就有意培養李建成。李建成是長子，又在河東歷練經年。為人穩重，而且在李元霸的事情上，李淵認為李建成遠比李二要識大體顧大局。所以，李淵著意培養李建成為自己的接班人。作為大唐儲君，李建成當然是留在長安比較好。
一是長安遠比前線要安全得多，二是在長安可以鍛鍊李建成居中排程的統籌能力。至於上陣殺敵這種事情，悍猛無比的李元霸死了。不是還有李二和李元吉，哪裡需要國之儲君上陣打打殺殺。兩個兄弟一東一西配置，太子居中統籌排程，這才是李淵心中完美的藍圖。
裴寂號稱李淵肚子裡的蛔蟲，怎麼會不知道這裡面的貓膩兒。剛才的試探，不過是考驗裴寂在這件事情上的立場。裴寂這種成了精的老狐狸，是絕對不會在這個時候犯錯誤。
“嗯！征戰的事情，二郎的確比太子適合。年初的時候，就是他逐走了薛仁杲，陣斬數千騎。這一次，還是讓二郎去。不用上陣殺敵，坐纛即可。劉文靜為隨軍長史，殷開山輔之。”李淵見裴寂的表態很和他的心思，再也沒有脫延，立刻下定決心征討薛舉。大唐帝國建國後，第一場大戰很快便要拉開帷幕。
除了有傷在身還在休養的段志玄，這一次李淵可謂是精銳盡出。劉文靜，殷開山，慕容羅睺，劉鴻基等人都在出征名單上。很明顯，李淵是想畢其功於一役。以便在未來的中原大戰中，有一個安穩的後方。
此次起兵，論起軍功最高的莫過於李二。霍邑力戰宋老生，潼關射殺魚俱羅。兵發長安，擊敗李靖迫使代王楊侑投降。這些戰績，已經使李二成為一顆耀眼的軍事新星。李淵沒有薄待這個能征慣戰的兒子，秦王的帽子扣在他的腦袋上。開牙建府儀同三司，李元吉可沒有這樣的排場。甚至，李建成的儀仗也只比李二多兩面旗牌而已。現在李淵派李二去對付薛舉，所有人都覺得這個決定是英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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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二接到了軍令並沒有任何高興或者不高興的表示，李元霸身死之後，李二的性格變化很大。少了一些飛揚跋扈的戾氣，多了一些內斂沉穩。現在的李二，與剛剛力薦李淵起事的李二似乎不是一個人。這種變化影響了秦王府上下，因為沒有女主人楊氏就成為了秦王府第一任管家婆。
“殿下！小妹有飛鴿傳書過來，晉陽的事情已經辦好。雲浩似乎還算是上路！”長孫無忌看著坐在案几後面，一臉愁容的李二說道。
長孫無忌在秦王府中地位特殊，既不是秦王府屬官，又沒有任何名頭。可卻管著秦王府最機密的事情，例如飛鴿傳書就掌握在他的手裡。
“不是他上路，而是各取所需而已。雲浩是個聰明人，滑不溜丟跟個泥鰍一樣。這樣的人，最好成為助力。不要想著除掉他的事情，陛下不會答應的。
如果陛下要追究藍田之事，早就追究了。”李二無奈的嘆了一口氣，因為長孫的原因。長孫順德自然成了他的人，而長孫順德跟雲浩這筆爛賬，李二也只能捏鼻子接下來。雲浩的心眼兒比針鼻還小，想讓他真心和解的確是難比登天。
“此子智計武功都屬上上之選，單看他調教的那些兵就知道。前幾日去軍營點驗，咱們從晉陽帶來的兵，軍營裡面簡直就是豬圈。再看看雲浩那些兵，不但軍容整潔而且營房也是乾淨的可怕。校驗弓弩手，兩百步之內十射八中。就這，那個盛彥師還說是軍卒偷懶，回去好好調教一下云云。
不是誇耀人家的兵，咱們的兵十中三四已經是不錯的了。十幾個人對著兩百步外的靶子射，可靶子上光禿禿的一支箭都沒有。見此情形，我都想找個地縫兒鑽進去。這次陛下偏偏將這些蠢材都派給殿下，此戰殿下要當心才是。”
李二笑了一下，拿起一塊玉佩把玩著道：“那小子帶的兵的確好，父皇用來拱衛京師是正常的。咱們帶的兵雖然不比人家，但也是從晉陽老家帶來的。一路殺過來，也算是驕兵悍將。這一點，是那些沒見過血的娘子軍不能比擬的。
再說這一次出征，我只帶了眼睛和耳朵。並沒有打算帶嘴去，昨天見到父皇。父皇說，有病也到軍中去養。軍務的事情，交給劉文靜殷開山就好。既然父皇都這麼說了，我過多的干涉軍務也不好。
不過這樣也不錯，打贏了我是主帥自然有我的功勞。打輸了，那就輸了。反正鍋背在劉文靜和殷開山身上！”
“殿下因何如此消沉？”長孫無忌猛然一驚，眼前這個人難道還是那個事事爭先，勇武好戰身先士卒的李世民麼？
“能打又怎樣？三弟是悍勇絕倫的戰將，可你看看下場是個什麼？奪天下必然有犧牲，我看他們首先犧牲的就是骨肉親情。別看今天用到我，讓我帶著兵東征西討。可我就是他們手裡的一把刀，刀子鋒利還好。用鈍了就會磨，磨多了就會斷。
孤不想做一把刀，孤的王爵是鮮血換來的，孤才是拿刀的那個人。”李二越說越激動，“喀嚓”一聲，手指間把玩的玉佩居然被捏成兩半。
“殿下慎言！”長孫無忌的眼睛晶亮，立刻躬身下拜。
“無忌，你放心孤不是得了失心瘋。如果不是操刀人，遲早孤會是另外一個老三。難道說，你想看到那個結果？”李二拋掉手中碎裂成兩半的玉佩，眼睛看著跪伏在地的長孫無忌。
“臣與殿下有親戚之誼，為殿下臣願肝腦塗地死而後已。”長孫無忌跪伏在地上，連頭都沒有抬。
“起來，無忌！如果不信你，孤今天也斷然不會說這個話。你只記住一樣，孤不會負了你。”李二轉過案几，拉起地上的長孫無忌。
“臣……！無言以明志，唯有此心天地共鑑。”
“殿下，李靖的事情是不是趁此機會跟陛下說說。此人是難得的將才，就這麼殺了的確可惜。”長孫無忌知道什麼時候應該轉移話題，李二的心思不能再深說下去，至少現在還是不是時候。
“這個李靖，父皇要起事他跑去告密。現在被父皇關進了天牢，上次孤與父皇說起此事，父皇還咬牙切齒。最可惱的是東宮，無視這樣一個人才，只知道一意的逢迎父皇。太子更是公然說，用不著等秋後即刻開刀問斬即可。”說道李靖，李二是又無奈又是生氣。
這個貨就是個拎不清，李淵在晉陽起事。你小子又不是朝廷命官，關你鳥事。用得著你巴巴的趕來報信兒，結果屈突通投誠，將事情原原本本跟李淵說了一遍。氣得李淵立刻下旨，將李靖抓進天牢，就等秋後開刀問斬。
李二幾次向李淵諫言，都被氣惱不已的李淵擋了回來。甚至，李二已經對這件事情絕望了。現在長孫無忌提起來，李二也只能無奈的搖頭嘆氣。
“殿下，今時不同往日。既然要殿下出征，總不能要個人都推三阻四的吧。如果李靖知道殿下今天是如此艱難的將他弄出來，他日難道還會對殿下不忠心？趁著這次出征的機會，稟明陛下就說讓李靖戴罪立功。料想，陛下也不會因為這個人，讓殿下難堪的。”
“嗯！這倒是一個辦法，李靖這樣的人還是用得著的。別的不說，永豐倉一役。雖然將李靖擊敗，可李靖軍臨敗不亂。各部互相掩護，有序撤退。
這戰場上，打勝仗難。打敗仗，更是難上加難。像這種敗而不亂，敗而不散的軍隊。孤還是第一次見，窺一斑而知全豹，李靖的本事的確了得。這樣的人殺了實在是可惜，就如你所言明日拜將之時，跟父皇要下這個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