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恩，你究竟為什麼要摧毀血石？你哥哥魁把竊取的血狼族聖物雕文藏到了什麼地方！？”
地牢內，面對伊斯倫特的連番審問，卡恩嘴角不由得浮起一個輕蔑的淺笑。
這兩天，卡恩已經弄清了在祭壇發生地事。
他的記憶停留在被那股狂暴的力量灌入之時，之後的事都是從伊斯倫特口中得知的。
在那之後，血石碎裂，族內幾乎所有人都認定自己是兇手。
這兩天卡恩也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他覺得或許伊斯倫特長老說的沒錯，血石碎裂大概就和灌入自己身體的那股熱流有關，弄碎了血石的人可能真是自己。
只是他並不是故意的，那股暴躁的熱流灌入體內之後，他已經完全不知道外界發生的事了，更不知道血石爆裂。
可是，是不是故意的又有什麼區別呢？
無論怎樣，族人認定了血石爆裂就是自己造成的，承認不承認似乎沒有區別，或許他們只需要一個人站出來承擔這些罪責而已？
面對伊斯倫特的質問，卡恩大多沉默，如果是導師泰倫斯來問，卡恩會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說出來，只是面對伊斯倫特，他一個字都無法說。
伊斯倫特對自己的厭惡似乎已經達到了極點，這只會使他做出不公正的判斷。他來審判，說什麼都是枉然。
伊斯倫特見此，眼中露出中意的神色，似乎認定這更說明了卡恩對所犯的罪無話可說，如果不是坎培部的法律，他甚至想現在就殺了卡恩免除後患。
伊斯倫特離開監牢，一直站在門口的守衛重重的關上鐵門，他對著旁邊吐出一口唾沫，“等死吧！罪人！”
隨著地牢外腳步聲漸行漸遠，卡恩深吸一口氣，貼著牆邊疲憊地坐了下來。垂下了驕傲的頭顱。
死亡，從未有過的靠近。
……
深夜，阿爾塔德坐在桌前，遲遲沒有入睡，透過窗戶，他看了一眼窗外，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憂慮。
“外面下雪了啊……”阿爾塔德像是在自言自語。
“暮冬期下雪也是正常的，估計等這場雪過後就正式進入復甦季了吧。”
蘇菲婭在旁邊道，心裡嘆息了一聲，又道，“蒂洛已經不吃不喝跪了三天三夜，她的血脈濃度很強，天賦也不差，但從未進行過修煉，三天的時間已經差不多到極限了，她已經證明了她的決心，無論答不答應，還是讓她進來吧。”
阿爾塔德聞言沒有立即回答，他閉上眼睛，思考了很久，這才睜眼問道，“蒂洛提出的建議，有幾成的可能做到？”
蘇菲婭搖搖頭，說道：“在我看來，成功的可能性近乎零。”
“唉！”阿爾塔德重重地嘆了口氣，“蒂洛是我的孩子，我不想讓她生活在痛苦中，更不想看著她死，但我同時又是坎培族的族長，我必須為整個部族考慮，也必須做到公平公正的對待每一位族人，這是我必須肩負起的責任。”
“這大概就是神的旨意，每一位祭祀的成長都必須經歷磨難，都必須做出艱難的抉擇。”蘇菲婭臉上露出了一個苦笑，她道，“我相信蒂洛能夠透過這次考驗，她是我見過的最完美的祭祀，阿爾塔德，你是她的父親，應該相信她，作為一名合格的祭祀，她已經做到了正直無畏。”
阿爾塔德站了起來，透過窗戶，看到了跪坐在外面的蒂洛，她的身體隨著寒風左右搖擺，身上已經覆蓋了薄薄的一層積雪，似乎將要被這場大雪完全覆蓋，三天三夜，蒂洛一句話都沒有說過，只是跪在外面。
“也許你說得對，我應該相信她。”
阿爾塔德說著轉過身，推開了大門。
站在房內，蘇菲婭依稀聽到阿爾塔德的聲音，“蒂洛，最後問你一遍，你是否願意代替卡恩，承受他留下的罪過？”
……
真的……明天就要死了嗎？
可惜，最後還是沒能夠看到導師，看到蒂洛……
卡恩在牢內，顯得出奇的平靜，他每日靠坐在牆壁前，看著牢內的燭火，似乎什麼也不想。
其實，他的眼前正滔滔流過他的童年，幼年雙親的逝世，哥哥的面孔，白狼森林裡的殺戮，昏暗的神殿，他和幼年的蒂洛坐在一起。
一切都是那麼可貴，一切又都不重要了。
明天，他將離這一切而去。
也許這也是不錯的結局吧，他甚至想，從此不再受血狼血脈的控制。
他綿長的想，最後竟然睡著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寂靜的陰暗潮溼中，忽然聽到一個遙遠的聲音小聲的叫自己的名字：
“卡恩……”
卡恩整個人猛地抽動了一下，睜開了眼睛。
昏暗的光線中，他看到一個纖細的影子，頎長柔軟，穿著紫色的長袍，“蒂洛？！”卡恩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翻身坐起，抓住眼前的柵欄，將手伸出去，觸控蒂洛的臉。
他彷彿觸控到了一塊冰雕的大理石的臉。
他下意識地抽回手，一雙冰涼纖細的手指將他的手指扣住了，“卡恩……”蒂洛再次開口，聲音低沉難辨。
“蒂洛，你怎麼會來這裡？你的臉色怎麼這麼難看？是不是生病了？”卡恩緊緊的盯著她，自己不覺的笑了一下。
蒂洛的眼眶頓時一紅，她似乎極力忍耐著什麼，嘴唇抿成緊緊的一條線，握著自己手的力道也很大，
“我沒事，卡恩。”她極低的聲音說道。
忽然抬起頭，“卡恩，我向族長求情了，族長已經答應給你一個機會，我們說話的時間不多，你什麼都不要說，只答應我一件事好不好？”
卡恩一愣，握住蒂洛的手不自覺地一松：“什麼事？”
蒂洛的手有些微抖，“你只記住，無論族長說什麼，你都要答應下來，全部答應下來，他就會放你離開的。”蒂洛道，一口氣說完，整個人似乎才放鬆下來，不那麼顫抖了。
卡恩張大了嘴巴，他清楚破壞血石是一件多麼嚴重的事，族長阿爾塔德處事一向公正分明，又怎麼會判自己無罪？這幾天，卡恩已經明白自己是死罪無疑了。
見卡恩不語，蒂洛又湊近一步，她的眼裡有一種痛苦的希翼，她低低的又道：“還有，答應我，一旦離開了這裡就不要再回來，永遠不要再回來！明白嗎？”
“蒂洛……”卡恩雖然不知道蒂洛帶來了什麼訊息，但他直覺的這其中一定有他不可接受的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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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再問了，答應我！”蒂洛的雙眸瞪著他，她變得從來沒有過的強硬。
卡恩也看著她，他的眼睛很深，眸光是人看不透的深黑，可那深黑中有一點光，是一種奇異的溫柔。“蒂洛，我不能——”他剛開口說，忽然見蒂洛大睜著的雙眼，那如蝶翅一樣纖長的睫毛下，滾出了一顆淚珠。
卡恩頓時驚慌失措了，他稔熟如同十年前，伸出手，匆忙的擦去她眼角的淚光：“我答應你，蒂洛。不要哭，蒂洛。我什麼都答應你……”
蒂洛的聲音終於出來了，一聲低微的啜泣，她放開了他的手，
“……我走了，記得，千萬別再回來……”她往後退了幾步，轉身沿著走道向外走去，轉眼消失了。
卡恩立在那裡，腦子中一片空白，一切彷彿是夢境。只有手指上還留著一絲冰涼。卡恩低下頭，深吸一口氣。
外面忽然傳來一陣噔噔噔的腳步聲，監獄的看守走了過來，他用鑰匙開啟鐵門，冷聲說：“跟我來，族長要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