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啊，你是個好人。”
一間路邊的面攤前，寧採臣將嘴邊的油漬擦乾淨，滿臉真誠的說道。
沒捱過餓的人，永遠不知道吃飽後的滿足。
他的家境其實還可以，雖說窮文富武，這個窮只是相對而言，畢竟要供養一個讀書人，負擔可一點都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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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出來收賬，寧採臣也是主動要求，想給家裡幫幫忙。
尤其是哥哥馬上就要生第二個孩子了，一時半會離不開的情況下。
最後結果雖說不太完美，但終歸是到這裡了。
“好人？也許吧。”
王坤對這句稱讚沒有看法。
“怎麼叫也許呢。”
寧採臣卻不同意他這麼說，“見其生不忍其死，聞其聲不忍食其肉，此乃君子之道也！”
說完他還特地指了指趴在地上打哈欠的老黃狗，“這狗雖然缺了一個耳朵，但渾身皮毛發亮，身長有肉，這年頭生存不易，兄臺對一條狗都如此，又願意請我吃飯，還帶我去蘭若寺，這不是好人是什麼？”
“汪？”
“噗！”
有人忍不住笑了。
寧採臣皺起眉扭頭看去，就見正在煮麵的老闆捂著嘴，一副艱難的模樣。
“店家，可是我說的哪裡不對？”
他決定好好問一下。
“不，書生說的很對，我只是想到了一些開心的事，我家也有條黑狗，它最近大肚子了。”
老闆一臉正經的回答道。
“哦？這有何可高興的？”
寧採臣表示不理解。
“哈哈哈，那是條公狗！”
老闆終於忍不住，開始大笑起來。
“店家，我把你當長輩，你卻將我看做傻子？”
寧採臣滿臉不高興，“兄臺，我們趕緊上路吧，不然天黑了，路就不好走了。”
王坤點點頭，扔下兩碗面的錢，跟著一起離開了攤位。
老闆放下手中的活，走過來準備將錢收好，但他剛用力，就發現有些不對，幾個銅錢居然像是被什麼東西粘在了桌面上，任他怎麼使勁都拿不起來。
這…這…
眼中閃過一絲惶恐，連忙衝兩人離去的地方作揖道歉。
“大人不記小人過，大人不記小人過。”
說來也怪，幾次之後，銅錢居然又可以被輕鬆拿起來。
到了這個時候，他那裡還不知道，自己這是遇上高人了。
寧採臣自然是不知道這些的，還在不停的說著剛才那老闆的無禮。
王坤時而附和，目光悠遠。
這個時代離開了城池，外面就是荒郊野嶺，無論碰到什麼都不奇怪，尤其是伴隨著黑暗而來的未知恐懼，更是讓人心驚擔顫。
好在現在天色尚早，加上路也沒多遠，總歸能在夜幕降臨之前趕到。
他自然是不怕，但多了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就不一定了。
“汪！汪！”
正走著，一直無比安靜的黃狗忽然衝某個地方狂吠起來。
“無端狗叫，那裡一定有事發生，兄臺，我們過去看看，萬一有人需要幫助，也好搭把手。”
寧採臣說了一路，嘴有些乾渴，但不說又覺得失禮，眼下有事情分散注意力，自然是再好不過。
王坤聽完面色古怪，搖頭道：“我就不去了，你自己去吧，注意別踩到蛇。”
“兄臺還真是小心。”
寧採臣吃了碗麵，就把王坤真當朋友了，因此也不會改稱兄臺。
他在地上隨手抄起個木棍，朝著黃狗吠叫的方向走了一段路，接著果然就見不遠處半人高的草叢在晃動，同時還伴隨著一陣女子的呼叫。
如泣如訴，甚至還拉著尾音。
寧採臣整個人都呆住了，良久後，才滿臉通紅的扔掉木棍，一路狂奔的跑了回來。
“兄臺，你早就知道了？”
他眼神幽怨。
“知道什麼？還有，我叫王坤，你直接稱呼名字便可。”
王坤一臉疑惑。
寧採臣聞言，頓時有些羞愧，自己不該懷疑有一飯之恩的恩人。
“怎可直呼名字？我還是叫你王吧。”
“隨你。”
王坤無所謂道。
“王兄是何時生人？”
寧採臣像是想到什麼，眉頭一挑，揚聲問道。
“嗯？不知道，你看我面相自己估摸。”
王坤擺了擺手，他不想裝嫩。
“王兄你的年紀最多十七八的樣子，我今年則剛滿雙十，可做你兄長啊。”
寧採臣笑了起來，“不行不行，我還是叫你王弟吧。”
“你高興就好。”
兩人一邊走一邊說，翻過幾座高山，穿越幾片叢林，終於在夕陽西下時，看到了一個石碑。
“蘭若寺！”
寧採臣看到上面的自己，只覺渾身疲憊一掃而空，“王弟，快來快來。”
“你走便是，我能跟上。”
王坤步子不大，但速度卻不慢。
就在他們隱約間看到一間寺廟遺址時，後方的林子裡響起了狼嚎。
“嗷！
”
寧採臣打了個哆嗦，加快腳步往寺廟裡走。
黃狗衝後面汪汪叫了幾聲，露出兩顆獠牙。
王坤揉了揉它的狗頭，“別叫了，跟我進去吧。”
黃狗嗚了一聲，搖晃著尾巴跟在後面。
此時寧採臣已經到了蘭若寺前方的大雄寶殿。
昔日香火鼎盛的寺廟，此刻已經成了殘骸斷壁，正中的佛像連頭都沒了，看著分外悽慘。
“王弟咱們今晚就在這裡將就一下。”
他放下書箱，脫掉破了大洞的鞋子，準備開始生火，一邊忙活一邊問道：“對了，我一直沒問，王弟來這裡是做什麼？你又不缺錢，幹嘛要來這荒郊野嶺受罪。”
“我來找個東西。”
王坤隨口敷衍，同時也跟著一起幹活。
他的效率強太多了，不一會就將夠用的柴火收拾好，碼放在大殿中間。
寧採臣有些不好意思，笑著問道：“哦？這裡有什麼讓你找的？”
“不知道，可能是一個人，也可能是可以樹，甚至是一個女鬼。”
王坤的話有些不著邊際，寧採臣聽完一頭霧水，只當他是不想說。
強人所難非君子所為，於是便道：“剛剛撿木頭的時候，我到西邊還有幾間比較完整的廂房，說不定能住人呢。”
“需要我陪你一起嗎？”
王坤拍掉手上的塵土，表情似笑非笑。
“不用不用我去看看就回。”
寧採臣為了證明自己有用，獨自向那邊走去。
不到一盞茶的時間，王坤就聽到他驚慌失措的大叫聲。
“鬍子！王弟，有個大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