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
木忘昔在尙棠宮裡盲目地轉了大半天,才終於在宮西南的一個偏僻的宮殿內找到了蘇凡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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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宮殿雖然偏僻,但是面積倒是不小,尤其是有一個種滿了桃樹的花園,每一棵都已經有了不少的歲月,遒勁粗壯的樹幹上分出許許多多的枝枝杈杈,幾乎填滿了整個花園的晴空。
而木忘昔找到他時,蘇凡諾就正席地坐在其中的一棵樹下安安靜靜地看著書。
明明已是夏末,卻仍有滿園的桃花開得燦爛,在風中凌亂地飛舞,粉紅色的花瓣因為反了季節而憑空令人生出一些妖豔的感覺。木忘昔平日裡口口聲聲說著喜歡桃花,但實際上對桃花的喜愛卻並沒有她自己宣稱的那麼多,之所以總是執著於這種植物,也不過是因為每當桃花盛開的季節,那個人總是會時不時地站在桃花樹下靜靜地發呆。只不過是因為那個人喜歡,所以她才會笑著對他說:原來師父你很喜歡桃花嗎?其實我也最喜歡桃花了。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那個人摸著她的頭,溫柔地笑著說:是嗎?那就好。
就因為這句話,她從此開始執著於這種粉色的花朵直到現在。
雖然她的心裡其實一點都不覺得桃花有多好。顏色粉得發膩,又那麼脆弱,只要被風輕輕一吹便會離開賴以依託的樹枝,最後只能落得個碾做春泥的下場。從沒有堅強的意志,只會隨風擺佈,也沒有頑強的生命,只會任由命運的擺佈。
真的一點都不好。
木忘昔穿過紛紛揚揚的花語,在蘇凡諾的不遠處停了下來,然後靜靜地看著他。
蘇凡諾感覺到了有其他人的到來,便從書本間抬起了頭。看到來者是木忘昔他並沒有任何的驚訝,只是朝她溫和地笑了笑,然後合上了手裡的書,站起身來拍掉了長衫上沾著的灰,走近了木忘昔,笑得更加柔和:“忘昔,你怎麼找到這裡來了?”
木忘昔並沒有說話,只是安靜地看著他,看著他烏黑柔順的長髮間那一兩根耀眼的銀絲,看著他年輕而有光澤卻十分蒼白的臉龐,看著他下顎處深刻的線條和突出的鎖骨,看著他那水藍色的長衫遮掩不住的瘦削的身形,彷彿是第一次見到一般,想要把面前這個人所有的一些都深深地,深深地刻在腦海裡。
這個人就是她的親哥哥。木忘昔在心裡對自己說,是從出生到現在她所見到的第一個親人,也是她唯一的哥哥,可是寥寥的幾次見面,她卻從來都沒有好好地看過他,即使是上一次的見面,她也不過是喋喋不休地想著他說著自己的故事,卻從來沒有想過要好好地看一看眼前這個與自己血脈相連的人。
這麼多年來,本應該她和他一起承受的人言和痛苦,他就是用這麼瘦弱的肩膀一個人全扛了下來麼?
想著想著,木忘昔的眼前便開始漸漸地模糊起來,有些溫熱的液體抑制不住地奪眶而出。
“忘昔,你怎麼了?!”原本還笑意盈盈的蘇凡諾見木忘昔突然開始流淚,馬上被嚇得不輕,一邊拍著她的背安慰她一百年手忙腳亂地掏出自己的絲帕給她擦眼淚。
木忘昔卻推開了他拿著絲帕的手,哽咽了幾下,道:“我能抱抱你麼,……哥哥?”
蘇凡諾拿著絲帕的手一頓,抑制不住地有些微微顫抖,但隨即又想起來自己與她兄妹相稱的事情,便輕輕道:“好。”
他的話音剛落,木忘昔一下子便撲到了他的懷裡,用勁之大讓他向後一個踉蹌,差點就摔倒了。
木忘昔的雙手緊緊地抱住了蘇凡諾,然後開始輕聲地啜泣起來。雖然有些猶豫,但是蘇凡諾最終還是伸出了雙手,慢慢地將木忘昔抱在了懷裡。
木忘昔的啜泣聲漸漸大了起來,最後終於趴在蘇凡諾的懷裡失聲痛哭,嚎啕大哭的聲音甚至引來了在遠處候著的蘇凡諾的隨從,他們在離二人的不遠處站住,然後有些尷尬又有些無措地看著相擁的兩個人。蘇凡諾朝他們搖了搖頭,又用嘴型說了句“沒事”,並示意他們離開,他們這才有些猶疑地退下了。
木忘昔還在哭著,但是蘇凡諾卻並沒有追問她發生了什麼事情,他只是溫柔地拍著她的背幫她順氣,善解人意地等待她慢慢平靜下來。
哭聲漸漸平息,木忘昔又窩在蘇凡諾的懷裡一會兒,將一臉的眼淚鼻涕全蹭在了他用料精緻的衣衫上,然後才抬起了頭來。
“哭夠了?”蘇凡諾好笑地看著木忘昔紅紅的眼睛,見她整個臉上都是眼淚鼻涕,就跟大花貓似的,於是就用帕子幫她擦仔細地擦拭了一番,既擦掉了那些髒髒的痕跡,也擦掉了她一臉的狼狽和尷尬。
木忘昔用力地吸了吸鼻子,緊緊盯著蘇凡諾的臉看了半晌,突然道:“你是我的大哥,對不對?”
蘇凡諾有些疑惑,不過仍是笑著道:“那是自然,我們兩天之前我們不是剛剛認作了兄妹麼?”
“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木忘昔仍然死盯著這張近在咫尺的略顯蒼白的臉孔,想要看出一些什麼,可是後者還是笑容不變地溫和地笑著。她咬了咬唇,一字一句道:“不是這種的,而是真正的,有著血緣關係的兄妹。我們就是這樣的關係,是不是?”
蘇凡諾略一訝異,隨即又笑得溫和,輕輕撫著木忘昔和自己一樣柔順的髮絲,輕聲道:“清城師叔都他都已經告訴你了?”未等木忘昔回答,他旋即又自己接著道:“也是,你都這麼大了,聽說你們在青丘遇上了顧清淺,即使他想瞞,怕也是瞞不住了吧?這樣也好,雖然也許會讓你傷心一些,但也總好過讓那些心懷不軌之人在你耳邊吹些邪風。”
木忘昔輕輕撥開了他順著自己黑髮的手,有些不甘卻又有些委屈地道:“你果然都是知道的,原來你們全都是一夥的,串通好了就瞞著我一個是不是?!”(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