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那個擁抱,正好被跟著清城跑來青丘避暑的木心棘看到了,而她的憤怒也可想而知。
平日裡那樣溫柔似水的少女,發起狠來是誰也沒有想到的。她先是同來青丘的清城和時飛如前面將這事情濃墨重彩地說了一遍,隨後又和清城一起到老狐王面前狠狠告了一狀,搞得這件事情人盡皆知,整個青丘宮也因此雞飛狗跳,不得安生。而當事情終於真相大白的時候,一切卻已經晚了。
時飛如已經一怒之下回了崑崙巔,並且藏在茫茫的崑崙群山中任由白惘澤歷盡千辛也無跡可尋;老狐王已經認定白惘澤壞了自家堂妹的名聲,一紙令下要求他立即迎娶。遍尋時飛如不得,有苦無處訴的白惘澤自暴自棄之下最終迎娶了自己的堂妹,與時飛如從此鴛鴦兩飛。後來白惘澤有了白子葭,可是時飛如卻是獨自一人;再後來白惘澤的王妃病逝了,時飛如仍是孑然一身。可是時光終究是不能再倒流了,兩人也也終是再也回不去了。
作為始作俑者的木心棘本也是個為情所傷者,更因為這件事情自覺無顏留在崑崙,跪在彼時雖不是掌門卻已經代替時常雲遊的師父處理所有事物的清城門前整整七天七夜,請求他將自己逐出崑崙。清城無奈,扶著她進清暇閣和她密談。
但是兩人究竟說些什麼,如今除了清城之外已經再沒有人知曉了,眾人所知道的事實不過是,當二人從清暇閣出來時,清城長嘆一聲,召集了眾人宣佈將木心棘逐出崑崙。
而這以後的故事,雖然也有那麼多人看了聽了,卻沒有人再願意告訴她木忘昔聽了。
逃一般地從秦思涼處出來,木忘昔又跑到了出青山。可是從長陽嘴中說出來的故事,卻與秦思涼的一般無二。若是非要說有些什麼不同的話,也不過是他講得更加詳細,更加生動了一些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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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忘昔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從長陽的出青宮裡跑出來的,她只知道自己渾渾噩噩地坐上了隨意招來的一片雲彩,又渾渾噩噩地在黑得深邃的夜空中四處飄蕩。
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去哪裡。
想起時飛如從小就那麼疼愛她,她的心裡就堵得難受。她真的無法想象,時飛如的心胸要寬容到何種程度,才能夠完全毫無芥蒂地對自己這般好。
真真是視如己出的好。
木忘昔剛開始的時候是恨的,恨眾人明明全都知道得清清楚楚,卻從來沒有人願意跟她挑明;恨秦思涼和長陽太過誠實,不顧自己的感受就這麼把往事一股腦兒倒給了她——雖然最先逼著他們說的明明是她自己。是啊,要怪的是她自己,錯就錯在她太過偏執,認定了的事情就非要一根筋到底。
人要那麼明白作什麼呢?不過是平添不快樂。
方無崖很久以前的一句話,木忘昔曾經聽不懂,但是現在她懂了。可是懂了又能怎麼樣,她已經無處可去了。窗戶紙已經捅破了,她要以何面目再回去崑崙?
雖然這件事情的本身是沒有錯的。白惘澤沒有錯,白子葭的母親沒有錯,時飛如沒有錯,老狐王沒有錯,甚至連木心棘也是沒有錯的,可是這些沒有錯的人聚在一起,卻偏偏錯得離譜。
嘆只嘆造化弄人。
即使是如此,她卻仍然再無法面對那張和藹溫柔的臉龐。至少短時間內是不能了。
深邃的黑夜裡,漸漸開始有一些慘綠色慢慢地滲透進來,像是在濃稠的黑墨裡不小心灑落的綠色顏料一樣瀰漫開來,很淡,卻始終都沒有被黑暗吞噬。綠色開始變得越來越來越濃越來越多,木忘昔覺得有些迷了眼。她俯著身子往下看,四處都是濃密的森林,繚繞著妖冶的霧氣。
原來不知不覺間竟已經從出青山飄到了迷霧森林來。
這個地方若是沒有人領著,木忘昔自己是斷斷出不去的,但是木忘昔此刻卻一點都不驚慌。想想自己反正也沒有地方可去,也許就這麼在迷霧森林裡流浪者,也許也是個不錯的選擇呢。只不過也許偶爾會想一想那個人吧。
突然間思緒轉到了清城,木忘昔的心猛地一悸,很疼很疼。
不知道當他得知自己失蹤了之後,會是什麼表情呢?他會不會來找自己呢?想來他一定是會的吧,那麼重諾的一個人,既然答應了母親要好好照顧自己,那就斷斷不會食言。
一切也都不過是為了諾言而已,從來都沒有變過。
想著想著,木忘昔原本清醒的頭腦居然開始有些昏昏沉沉的,最後也許真的是太累了,竟然就這麼呆呆地坐在巨大的雲朵上,睡著了。
而她那個關於流浪的想法,最終也沒能成為現實。
當她一覺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了,而四周卻已經不再是迷霧森林裡的霧氣繚繞。她飛得低了一些,於是灰褐色的土地和上面肆意生長著得火紅色的桐木盡收眼底。這種顏色的桐木是洛他洲才會有的植物,那鋪天蓋地的紅色與灰褐色的交錯也是在這片土地上才能看到的獨特風景。
這一下木忘昔的嘴邊也不由得勾出了一個苦苦的笑容。當日拼命想要逃出迷霧森林的時候屢試不得章法,而這次明明只是想要留在裡面,卻偏偏誤打誤撞就這麼出來了,她真的是不知道該笑好還是該哭好了。
旭日已是東昇,木忘昔很快就辨明了東西南北,並且下意識地開始朝某個方向飛過去,而當她意識到自己的行為的時候,路已經堪堪行了一半。於是硬生生地打了個轉向,卻停在了空中有些不知所措。就這麼傻傻地發了一會兒呆,木忘昔心裡突然有些什麼東西快速地閃過,讓她猛地一個激靈。
是的,她想,不管如何,自己不能就這麼逃避地走了,有些事情必須要搞個明白,有些人必須要問清楚。
又是低著頭沉思了半晌,木忘昔終於重新又將方向換了回來,乾脆而快速地朝尚棠宮的方向飛過去。(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