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的瞬間, 鏡還有幾分茫然,沒有反應過來這裡是哪裡。直到面前玻璃外,那個熟悉人從模糊到清晰的帥氣臉龐, 驚喜聲音叫回了他思緒:
“太好了,你終於回來了!阿水。”
機器排氣聲音與打玻璃罩子聲音同時響起,白霧散去後, 深藍色的人魚微微歪頭,似是不太確定地叫出那人姓名:“阿綱?”
鏡在他說話間隙很快整理好了那份過於久遠記憶。
說來也奇怪,似乎是因為世界壁壘關係, 回到這裡之後, 關於那個地方他經歷一切就顯得模糊了許多, 記憶最清晰的不過是他認識了一個很好的少年,剩下不刻意回想, 就難以感同身受。彷彿被一層牆壁結結實實地阻擋, 與此刻的感情區分來。
棕發棕眼的青年點點頭,回應了他,小心翼翼地把人魚抱出機器, 放到檢查的儀器裡, 看著沒什麼問題顯示,松了口氣,卻也忍不住抱怨兩句:
“幸好阿水還是好好回來了,再一段時間的話, 我就準備不顧reborn反對去找你了,連吃幾發彈都考慮好了。之前你說要嘗試利用意識體前往平行世界那個辦,雖然我同意了也是有錯,可運氣也實在不太好,你前往中途, 穿越機器故障了。我們這邊除了能確定你身體沒受傷之外,麼都不知道。”
“入江先生斯帕納為此嚇得不敢睡覺,日夜不休地檢查維修著,可惜修好了之後還是沒有辦聯絡你。才讓你獨自一個人在那個世界,對不起。”
“我們真很擔心你,我很抱歉當時同意了你參與進來,明明是未完成實驗,不該讓你進入的。”棕發青年嘆著氣,溫柔眼眸有苦惱,“是你真有麼三長兩短,我該怎麼辦呢?”
“對不起,阿綱,我不該這麼衝動的。”他理解了朋友憂慮,此刻低頭低得很果斷,“阿綱沒什麼需道歉,是我不對,一時任性,做出了樣的事。”
“阿水,我想說是……”沢田綱吉無奈扶額,“算了,或許reborn說得對,讓你真切明白發生了麼,你才能意識到問題。你知道你去了那個世界多久嗎?”
“一星期?”
其實鏡說出這個數字也有點不確定,在他印象裡,似乎在那邊待了很久,可沢田綱吉看上去沒麼變化,應該不是很久?
棕發青年沉重地搖搖頭。
“一個月?”
沢田綱吉嘆了口氣。
“……三個月?”
“不。”他緩緩地按出了旁邊螢幕顯示,上面的時間清晰而刺眼,“是幾乎一年。”
“你去了那個世界,一年。”
鏡驚愕地瞪大了眼,不可思議地反問:“已經……過去將近一年了?”
“沒錯。”沢田綱吉給出了肯定答案,“也是為麼我很擔心原因,斯帕納他們說,意識長時間脫離身體會產生問題。尤尼聽說你去了麼久,時不時都會來看看你,她很擔心你會出事,也想做點什麼幫你。但你似乎很長時間拒絕了她的呼喚,尤尼也沒辦總是遊蕩在別的世界,所以……”
沢田綱吉在說麼,鏡此刻有聽不到,他心裡被某種慌亂充斥,尾巴一甩一甩,耳鰭也耷拉著,變成難以冷靜下來。
已經過去了一年……他不了一年?
那他認識那些人,現在怎麼樣了?
一年的時間他都不在,澀澤先生阿敦不知道會不會擔心。他出門前只說出去朋友,現在卻失蹤了麼久,下怎麼解釋?他錯過了阿敦整整一年的成長,也違背了澀澤先生“一定回去”約定。
就算他們會原諒他,可五條君還說會再來找他,夏油君也在等真正的歌繪。原本要高專大家面,可他恐怕早就失約了無數次。當初慄能力因為怕出意外被他暫時收起,也就是五條悟之後不可能找到他,於歌繪又忽然不了一次。
還有答應中也先生事情,說好請亂步先生吃飯的事……但最令他不安,是那個人。
那人本就是多疑敏感性格,肯定很輕易就發現了他失蹤不事實,或許已經在心裡對他下了判決。
想到這裡,他實在有忍不住,急匆匆變換身形,一邊向外跑去,一邊和沢田綱吉道歉:“對不起阿綱,我發現有很重事去做,謝謝你照顧,我處理完事情後一定會回來和你說清楚。”
棕發青年頓了一下,心裡大概猜到了麼,沒有阻攔他,只是說:“沒關係,但不管怎麼樣,多保重啊阿水。”
他之所以會麼叮囑,與幾天前排名風太偶爾興起一次排名有關,當時的問題是“裡即將遭遇重大變故人”,湊熱鬧參與了人中,誰都沒有想到,第一名竟然是阿水。
或許不過是機緣巧合,沢田綱吉還是期盼自己朋友不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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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匆忙忙鏡沒有注意到友人擔憂,只是心裡預警一直響個不停,蓋過了所有思緒與想法,彷彿告訴他,再不快點就來不及了,有麼重事情正在發生,一定快點、快點!
撲進深沉海水,進入剔透的鏡面,越過重重疊疊時空軌道,從空無一人的屋出來,循著那絲留下氣息尋找。
鏡找到了那人曾經喝酒酒吧,坐過車輛,去過幾次、現在彷彿被爆破過,變得七零八落的咖哩店,看了黑衣人緊張地來來回回,總覺得心臟鼓譟起來,宛如在耳邊震動,提醒他危機。
不、不會,不會有事。
他竭力安穩自己,不想去細想這裡到底發生了麼,宛如捂住耳朵拒絕聽從命運反叛者,一心尋求自己答案。
最後一個到達地點,是一座寂靜到可怕小型洋房。
或許這裡一始不是這樣安靜。
鏡看著倒在門邊手握武器的男人們,刺目的鮮血,心裡咯噔了下。
他保持鎮定,加快步伐找了過去。
明明外表看上去是個不大的洋房,一次他跑起來卻覺得格外遙遠,怎麼都找不到要找的那人,只能看到處都有戰鬥痕跡和死去武裝男人。
打最後一扇門的瞬間,鏡剛鬆口氣,下一秒看清眼前景色就怔住了。
還是來晚了。
如血夕陽下,陽光透過斑斕七彩玻璃被扭曲染上詭異色彩,為此刻增添幾分難言神聖與悲憫。
穿著一身黑衣的黑髮鳶瞳少年,難得露出了兩隻完好的眼睛,盯著懷裡抱著胸口流血、失去氣息的鏽紅髮男人,半邊臉被陰影與光線隱藏,顯露出的下顎弧線冷淡銳利,不知在注視麼、思考麼。
那是織田作之助,是太宰治重、極少朋友,是太宰治提起時會露出笑容的、不可或缺的存在。
鏡一時之間,有種心臟被攥住窒息感,不知道去說麼,只是悄然走近了,就不敢再靠近了:
“太宰先生……”
“哦,是你啊,原來沒死嗎。”黑髮鳶瞳的少年回頭瞥了眼失蹤已久傢伙,似乎並不意外似的,“今天還真是個不湊巧的日子啊,大家一個接一個地出現,都是些不可控制的事情呢。”
“對、對不起,讓太宰先生擔心……”淺綠發的男孩磕磕巴巴地說著話,壓不住自己難過。
“麼說起來,鏡,你說過我可以許任何一個願望。無論什麼,你都會為我達成,對吧?”真不可思議,此時此刻懷抱著死去友人,太宰治的聲音卻冷靜得可怕,打斷了他,說出了很久以前約定。
“是的。”鏡站在半影半陽的間隙裡,低垂視線染上悲傷,輕聲回答。
他第一次對他人的死亡感受到了如此深重悲痛。即使明白這不過是一件每天都會發生事情,只不過是既定命運,也覺得胸口悶痛,眼眶發熱。
“那好,你幫我救回織田作,他不該在這裡死去。”太宰治看向他,完整露出的雙眼裡情緒強烈,語氣堅定。
鏡停頓了一下,安靜地注視他,只問了樣一句話:“無論付出什麼代價嗎?”
“即使拿我命去換,也微不足道。”太宰治這樣說,一如既往輕輕勾起了嘴角,表情難看得完全不像是一個笑容。
“好。”淺綠發的男孩收緊袖裡拳頭,卻緩緩點點頭,就像以前無數次答應太宰治那些任性要求一樣,耐心地、認真地。
他伸出白皙手,慢慢收攏握緊,像是在空中抓住了麼一樣,用力一扯,一道金色的細線就出現在他手中,一頭連線在太宰治身上,一頭連線在鏡身上。
是他太宰治到目前為止“緣”。
曾經時空魔女突發奇想教了他們這樣一個魔,能夠將自己某個最為親近人的“緣”作為交換,得到需東西,比如龐大到足以逆轉時間的魔力。
“太宰先生,蛋糕冰淇淋很好吃,軟乎乎的床很舒服,天空很漂亮,吹過耳邊風很溫柔。”鏡回憶著自己第一次見到的許多事物,忍不住對凝視他太宰治露出了個非常純粹的笑容,“一直以來給你添了很多麻煩,但是,能認識你,我很高興,太宰先生。”
他沿著那根線緩步走向了太宰治,然後低頭,輕輕給了坐在地上太宰治一個溫柔擁抱:“我其實很喜歡太宰先生,但是說了話,太宰先生就會逃走了吧,最後能說出來真好。”
太宰治意識到了麼,想要伸手回抱他,卻掃見了臉色慘白的織田作之助,頓了頓,還是沒有做出動作,任由那份溫暖遠去。
比起隨時會不小鏡,還是友人更值得他挽留,不是……嗎?
怯懦的膽小鬼並不知道到底付出什麼樣的代價,只是以為會讓小鏡暫時虛弱。
“還有,永別了,太宰先生。”
鏡帶著那樣平靜安心笑意,扯斷了那根金色的細線,就像是扯斷了通往天空蛛絲,毫不猶豫地、冷靜地。
剎那,巨大魔力泉水般湧現,與伴隨的狂風一起噴湧,帶著銀色的光點沒入了鏡身體,將他枯竭魔力填充飽滿。
同時一盞沙漏出現在鏡手中,流淌著銀河般的細碎星沙,被他輕易顛倒。
鳥兒揮舞翅膀向後倒退,陽光從地面一寸寸拉起,行人腳步不停向後退去。
時間在此刻迴轉。
那份作為代價的聯絡,就此消失。
“幸福啊,太宰先生。”似有人不捨地說著,留下了溫熱的眼淚。
太宰治在半夢半醒之間看到了可怕未來,那是一個織田作養的孩子們死去,然後織田作也跟著死去未來。
即使只是夢境也令人後怕,他匆忙起身,打電話聯絡織田作,他趕緊先回去保護孩們。
“……雖然你麼說聽上去很不可思議,但是我相信你太宰。”聽完太宰治的那些話,織田作沉默了一會,同意了他提議。
太宰治卻不能放鬆,他總是覺得現在的一切簡直就像一場夢似的虛幻,一不小心就會打破這易碎的一切,回到黑暗現實。
他心思百轉間想了幾個備用方案,腳步匆匆就要趕出去,卻在出門握上扶手剎那下意識回頭。
好像那裡還有人跟著他似的。
大概是錯覺。
太宰治皺眉甩開莫名其妙念頭,頭也不回地走了。
“魔女小姐,緣到底是什麼東西?”在時空間隙裡,有人這樣問道。
豔麗黑髮魔女穿著華麗服,一邊拿著長杆煙吞雲吐霧,一邊漫不經心回答:“是連線人與人之間過去、現在、未來的存在。”
“那用緣去交易,是不是會發生不好的事?”那人有糾結。
“看你怎麼想了。”魔女的姿態散漫,漂亮的鳳眼帶著不可琢磨神秘,“斬斷緣人,不會想起對方的過往,照片無記錄身影,聲音也不能回憶,曾經一切在任何人的記憶裡都是虛無。”
“記憶裡藏著感情,沒有記憶,感情也會被忘卻。”
“他們被彼此世界徹底遺忘,放逐。”
“那為麼還樣做?”
“可能是,有比過去的記憶更加重東西要保護吧。”魔女眯起眼眸,彷彿陷入不可探究的回憶,給出了似是而非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