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我即便是仰斷脖子也望不到他們的眼睛,二爹便拎著我坐在他的肩膀上,一轉眼,我已經長到了他的胸口,抬頭見,依稀可見他眼角的皺紋,即便二爹俊美一如當年,但經歷了這麼多年的風霜,還是老了……
特別是在此刻,我鼻子陣陣發酸,強忍眸中的淚花,衝二爹傻笑。
二爹道:“他若是敢欺負你,二爹定不會輕饒他。”
莫逸城笑道:“二爹放心,我只會好好疼愛馨兒,定不會辜負她。”
三爹不像二爹千杯不倒,而是沾酒就醉,一醉臉必紅,那雙漆黑的眼眸漾著盈盈的水光,唇瓣浮現三分笑意,微微點了下頭。
三爹性格粗獷,對於我,他也只是想讓我事事順心,至於我是不是文不成武不就的,他從不在乎,只要我開心就好。
小時候他教我讀書識字,我偷懶不想學,他很是生氣舉起戒尺,我淚眼汪汪的看著他,他猶豫的很久終究是狠不下心來打我,最後長嘆一聲把戒尺扔到了一邊,也是從那時起他再也不逼我學任何東西,只說我開心便好。
二孃道:“你們幾個乾爹把馨兒寵的太不像話了,琴棋書畫樣樣不會。”
幾個乾爹想了一番,攤手道:“那也沒辦法,不會就不會吧。”
四爹不等我和莫逸城敬酒,自己就先喝上了,他倒是什麼惆悵情緒都沒有,打了個酒嗝臉上微微泛起了紅暈,笑呵呵的摸了摸我的腦袋,隨即看了莫逸城一眼,說道:“滿上。”
四爹是個心思簡單的人,自己複雜不了,便也拉著別人一起和他變簡單,他這個人直來直去,倒也快活的很。
童年時他帶我闖蕩江湖,所有乾爹裡,就只有他與我的相處更像是忘年好友,但他也常常因為粗心將我磕傷,擦傷,亦或是摔傷,而後被幾個乾爹暴揍一番。
四爹就算是喝醉也和平時沒什麼兩樣,他這個人不怎麼愛笑,但他的眼神卻能清楚的傳達他的感情,深邃且溫柔。
三娘因身體原因沾不得酒,四娘接過莫逸城手中的酒時,手中的動作微頓了一下,隨即皺了下眉,抬眼看他。
我看她望莫逸城的眼神,心裡咯噔了一下,心道:四娘難道是看莫逸城不順眼,所以他就要倒黴了?
莫逸城笑容不減的接受四娘的審視,四娘眼底閃過一絲疑惑,卻也釋然了,飲酒下肚後,交給我一個小瓷瓶。
我好奇道:“四娘這是什麼?”
四娘道:“昨日我見你脖頸處有淡淡的疤痕,許是上次大火留下的,這個能幫你去掉。”
我面上一紅,悻悻接過,其實脖頸處並不是疤痕,而是莫逸城那日留下的咬痕。
我用眼角瞥了他一眼,他笑而不語,隨即拉下我的手,引著我向外走去,在四十九級臺階上,俯瞰天下。
文武百官齊齊拜倒,聲音在承德殿來回迴盪。
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鳳君千歲千歲千千歲……
待百官拜完,已是日落黃昏,一輪明月懸掛在承德殿的殿邊,拉下了長長的影子。
我看了莫逸城一眼,嘆氣道:“這一天好長。”
他安慰道:“快要結束了。”
“可是我累了,寡人這個皇帝一點也不好當,處處都要讓人看著。”
他笑道:“馨兒不如先坐會。”
“也好,”我隨即往椅子上一躺,仰頭看向他,無力道:“我肚子一直在叫,怕是早就餓了。”
“馨兒想吃什麼?”
我想了想回道:“隨便吧。”
他吩咐小銀子去廚房準備餐食,半晌小銀子端著一碗銀耳粥走了進來,我剛吃了幾口便又要與他分開,各自換上晚上要穿的禮服。
我閉著眼,有氣無力的張開雙臂讓宮人伺候著穿衣,小銀子在一旁喚道:“陛下。”
我問道:“何事?”
“易大人和樓大人來了,現在在殿外候著。”
我睜開眼,說道:“讓他們進來吧。”
我撫了撫袖口,抬眼向進來的兩人,問道:“都處理妥當了嗎?”
易天辰稽首道:“回陛下,東市的殺手已全部被誅殺,一個不留。襄陽王知道陛下無恙,也定會知曉此次事情敗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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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問道:“訊息可封鎖住了?”
“陛下放心,訊息已全部封鎖,朝中襄陽王的人馬,臣也已經派人暗中盯著,眼下宮門全部封閉,他們就算是插翅也很難逃脫。”
半個月來,寡人利用莫黨和樓黨在朝中的相互攻訐而頻繁的換掉朝中的官員,此舉是為了打亂朝中的局面,如今兵權在我手中,朝中的守衛也已徹底收回,沒有寡人的號令,襄陽王若是想活著離開帝都,只怕是不容易。
今日是寡人大喜的日子,若非必要,我並不想讓我的喜堂濺上血跡。
我轉頭看向尚清,問道:“城外那邊的情況如何?”
尚清回道:“襄陽王的寶船已被扣押,微臣也已命人將所有的出京口攔截。”
那日我將令牌與虎符交予他,他藉著出殯之機,拿著令牌與虎符出城調兵,反埋伏於襄陽王埋伏的兵馬,徹底切斷了他的後路。
這些年樓府與襄陽王暗中勾結,他手中掌握著襄陽王大部分的暗線,如今這些暗線便交由他親自切斷。
我松了口氣,淡淡道:“這次行動你們兩個功不可沒,寡人重重有賞。”
易天辰俯首道:“這是微臣的本分。”
尚清低垂著眼瞼,沉默不語。
我心中一動,問道:“你們想要什麼賞賜,寡人定會滿足你們。”
尚清睫毛微顫,說道:“臣不要賞賜。”
我問道:“那你想要什麼?”
他向我深深鞠了一躬,淡淡道:“臣請陛下能恩准臣辭官回鄉。”
笑容僵在臉上,我冷聲道:“樓御史為何這麼說,可是在威脅寡人?”
尚清躬身道:“微臣不敢,只是……”
“只是什麼?”
“只是經此一役,縱然朝中百官無人提及,但樓家背叛陛下在先,出賣同僚在後,怕是很難在朝中立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