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茨下意識地“咦”了一聲,糙漢這個說法倒並沒讓他感覺意外,卻還是叫他心頭一顫。
讓度雷對幽靈先生的高度評價,和暗示認可的態度同時在麥茨腦海中浮現,更是讓這個幽靈先生在他心中的定位,變得更為複雜而神秘。
於是乎,麥茨深沉地點了下頭,“此話怎講?”
糙漢忽地興奮了起來,只見他牙床打顫,雙手顫抖,呈四十五度角仰視烤肉店天花板,顫聲說道,“他對我有恩。”
麥茨一擰眉,再片了一塊肉往嘴裡送,權當聽對方講故事時的零食。
對方雖然分外激動,但描述事情卻極為清晰,言簡意賅地就把事情說清楚了,若不是他對這套說辭早有準備,就多半是因有親身經歷而倍加真實。
糙漢的說法是,他欠了這個幽靈先生兩個大人情。
第一件事情,正是在幽靈先生的幫助下,他才能追到自己心愛的女孩,並與對方結尾夫妻。
而幽靈先生第二個幫助,便是在婚後,間接地促進了兩人的婚姻幸福。
這兩點聽著著實有點讓人往歪處想,但糙漢具體描述後,又讓麥茨不得不嘖嘖稱妙。
在婚前,糙漢一直在追一個叫他魂牽夢縈的姑娘,但他還有一個情敵,一個比他講究,乾淨,擅長用花言巧語迷惑人的強敵,更是當時內城區一個生意還不錯的煉金鋪老闆。
在“撩”這一塊,糙漢可是沒佔到一點優勢,像他這樣的身板和體態,強健中摻雜著野蠻,血性與野性中夾雜著一絲粗魯,總之很難搭上少女的心絃。
但那個煉金鋪的老闆,卻總是能變著法子,用各式各樣的花言巧語,來討好他心愛的姑娘。
更氣人的是,他也沒對方有錢……
敵我差距極大,哪怕是那個姑娘對糙漢有真情,只要不是特別厭惡另一個追隨者,在各方面因素的權衡下,想必也會離他而去,更何況,當時相比起他,姑娘顯然更青睞另一位,甚至對糙漢的死纏爛打有些反感。
這一點糙漢也十分明白,但之所以他契而不捨地軟磨硬泡,是因為他比姑娘更清楚,另外一個追求者是一個什麼樣的貨色。
以一字以蔽之,渣。
但他說服不了姑娘,也遲遲找不到板上釘釘的證據,撕掉他偽善的面具,姑娘性子也直爽,不想吊著,沒過多久便和糙漢一刀兩斷了。
糙漢墜入了悲痛的深淵,但很快便認了這回事,又認清了事實,生活回到正軌,可這還沒幾天,姑娘居然哭唧唧地送上門來,一下撲倒在他懷裡嚎啕大哭。
原來,她在前些日子,做了一個極為真實的夢,夢中,那位追求者,虛假,暴戾,陰險的行為,言語,面容如走馬燈般飛過,讓她更意外的是,縱使夢境模糊不清,她卻清楚地記住了對方房間中的一個隱匿的位置。
當她第二天將信將疑地偷偷溜進去後,發現夢境與真實居然高度的一致,並順著夢境的引導,真的在夢境與現實重合的位置,發現了那位煉金鋪老闆腳踏多隻船的證據。
原來一切甜美的話語都是謊言,姑娘悲憤填膺,在痛苦與淚水之下,當晚,她居然做了一個美夢,夢境中她過上了幸福的生活,而守護她的人,正是糙漢。
聽到這兒,麥茨噗的一聲差點沒噴出來,總覺得事情有點問題,意味深長地看著糙漢。
但糙漢卻底氣十足地說了句這樣的話,“我們近幾個月才有的女兒!”
麥茨這才如釋重負地籲了口氣。
最初日子過得挺滋潤,兩口子互幫互助,非常和諧,但正在我們兩人準備要個孩子的那段時間,我的妻子為了備孕在鍊金店裡買了些補品。
但之後,她居然毫無前兆地逐漸抑鬱了起來,糙漢心痛欲裂,想盡法子,卻毫無作用,甚至愈演愈烈。
在他妻子這樣的心理狀態下,必然沒有經歷和熱情去撫養孩子,甚至連能否孕育出一個新生命都成問題。
但正是這個時候,又一個夢境拯救了我的家庭,當時,我的妻子醒後對於昨晚夢境的情節已模糊不清,但那種溫暖,醇甜,美好的感覺成為了滌盪心靈的永久沉香,徹底驅散了她心中的陰霾。
“不久後,我便當了爸爸,她便成為了母親,是個女兒。
第一次,我覺得是神在眷顧我,亦或者單純就是機緣巧合,當時幽靈先生的事蹟還未傳開,但第二個夢境在我妻子腦海中出現時,幽靈先生在沙礫城已小有名氣,結合他的行事風格,我開始猜測,是不是他在暗中幫助我們。
但之後發生的一件事情,讓我更加確信,是幽靈先生在幫助我們。”
“發生了什麼?”
“嘿嘿...之後沒多久,那個煉金鋪老闆,因為產品質量等問題,破產了,雖然我腦子笨,想不出其中的關聯,嘿嘿...但我總感覺其中是有聯絡的!”糙漢撓頭笑著說道。
“當然有關聯。”一旁的華桑突然發話,“如果事情是你說的那樣的話,那關聯就很明顯了!”
麥茨,糙漢兩人面面相覷,盡聽其詳。
華桑娓娓道來他的看法。
“按照這個說法,幽靈先生便是名副其實的,無孔不入的幽靈了,就好似以一個上帝視角俯瞰整個砂礫城中的每一個角落!”
此話一出,麥茨糙漢兩人為之一震。
華桑解釋道,糙漢的妻子的精神抑鬱,很有可能就和那個鍊金術老闆有直接關係。
哪怕是使用鍊金藥劑,也能達到讓人精神紊亂抑鬱效果,並且不易從感官上察覺出其中貓膩,理論上只需要在一個當口上找準時機,讓對方服下,就能達到效果。
而這個“當口”,自然是糙漢妻子備孕的時期了,而她喝下的補藥,其中多半就混有這種積壓負面情緒的藥物,而幽靈先生在上帝視角下察覺到了這一點,並在拯救家庭的同時,對參與這場陰謀的人,實施了懲罰,這也是為什麼那鋪子會破產的原因。
糙漢聽後頓時怒目圓瞪,但剛準備開口怒罵,卻又登時啞了,久久才惑然道,“不對啊,我們住在外城區,當時他在內城區,買補品的時候也和他家店鋪沒關係啊!”
華桑微微皺眉,“你確定完全沒關係,再好好想想吧!”
半晌後,糙漢忽然猛地一拍手,不停那手指顫指著半空,“對!對,當時我買補品的那家鍊金店鋪,好像沒過多久就轉讓給別人幹別的事情了,具體原因我也不是很清楚,莫非這就是...”
華桑點了點頭,麥茨也恍然大悟。
異口同聲地說道,“這就是幽靈先生的,懲罰了。”
華桑補充道,“當時你光臨的這家煉金鋪,多半受了第三方的指示,才幹出這樣的事情,而這個第三方,明顯就是你當年那個情敵。”
之後,華桑沉聲說道,“萬事皆有因果,而這個幽靈先生之所以顯得如此神通廣大,正是因為他能洞穿一個事情的來龍去脈,並在起因,與經過上,透過夢境的形式完成彼此命運的牽線與斷線。
就好比你當時追的那個姑娘,首先是因為,你臉皮厚,敢去追,只是因為相貌,氣質,社會地位等多方面原因,別人才看不上你,但是你的愛想必是真心的,也還算個靠譜的實誠人。
但那個藥劑店的老闆,雖然很多方面遠強於你,卻虛偽無賴,靠著花言巧語蠱惑人心,必然就留下了把柄,而幽靈先生只需要以夢境的形式,捅破這層窗戶紙,並在你妻子當時心如死灰,極為悲痛的節骨眼上,再給她來個美好夢境,讓她重拾希望,便多半會愛上你了。
同理,你那個情敵會幹出這樣齷齪的事情,想必也不是什麼好人。
他生意上雖然一時得意,但必然有各類覬覦他的人,事發之後,幽靈先生只需要將他的產品問題,生產做工上的問題等諸多破綻,託夢給他的競爭對手,亦或者對他有或深或重不滿的人,只要事情一敗露,他便會成為眾矢之的。
然後混不下去,就這麼簡單。”
糙漢聽後一時間話都說不出,片刻後只是不停地重複著,“高,實在是高!“又忽地語調直轉,“那,你們不會難為幽靈先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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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厲害,我們只怕連毛都摸不著,還抓個屁啊!”麥茨心說。
“放心吧,等我們兩個抓到他以後,一定會好好和他們進行溝通交流的!”華桑不以為然地說道。
看來麥茨已經習慣了華桑的行事風格,但糙漢倒是驚得垮了下巴。
之後,糙漢默默地離開了烤肉店,而華桑和麥茨兩人沒過多久也吃完了第二頓,已經很飽,華桑更是搶著結賬,並神氣地對麥茨使了個眼神。
“我剛剛用水石換來的,抵一頓飯錢還有多!”
麥茨翻了個白眼表示預設。
剛一結完賬,就聽到街上傳來了激烈的打罵聲。
兩人均一步搶出店門,才往街上一站,看到眼前的情況,頓時就大傻眼瞪小傻眼。
只見那名大力糙漢,正拉著華桑適才“敲”過的煉金鋪攤主的衣領,那攤主幾乎被揪得腳都快離地了,攤位更是被糙漢弄得散了一地,華桑那顆水石在堆裡尤為閃亮。
糙漢氣得齜牙咧嘴眼直紅,被兩三個路人勸著拉著死活不鬆手,而攤主顯然是被這一出給弄懵了。
正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兩人看了一眼,馬上就明白發生了什麼事。
世界可真小,什麼破事都趕趟兒上了,原來這個無良攤主,和糙漢就是情敵關係。
本來關係就不算好,華桑剛剛那麼煽風點火火澆油,就鐵定變成仇敵了,再加之仇人相見分外眼明,一出門就給幹上了。
兩人相視一笑。
麥茨道,“我去拉開,你去做思想工作。”話音一落便一個健步飛到了扭打現場,只是一拉,糙漢就被連根拔起,並手一鬆,攤主如牆般倒下,糙漢被麥茨扯到了一側。
華桑則再次和攤主一對一溝通,麥茨並在同時勸導糙漢,衝動是魔鬼,並開始聊一些能夠轉移注意力,消停怒火的話題。
“大哥,你是幹什麼工作的。”麥茨打趣地問。
糙漢氣得鼻子裡冒火氣,喘著粗氣吐出兩字,“鐵匠!”
麥茨一聽就來了勁,差點沒勾肩搭背和對方說咱們是老本行了,他緩了一下語氣,心平氣和和對方講道理,同時還把時不時插入一些,鐵匠會比較敏感的話題,比喻。
“這人就和打鐵一樣,不能操之過急,正火淬火都是火候,每一錘下去都是技術,這你應該比我明白對吧。”
“……”
麥茨好說歹說,終於叫那糙漢暫時隱忍,而華桑也同時處理完事,從散亂的商品裡選出了先前自己親自配置的那一顆水石頭,來到麥茨跟前。
不料此時糙漢忽然暴起,但由於麥茨掣住了他一隻手肘,糙漢才一時間沒能向前,只是惡狠狠地盯著對方。
華桑笑著說,這家攤主保證絕對不會再有下次,要糙漢放心,並將自己特製的那顆水石塞到糙漢的褲腰裡,並告訴他,這顆精煉水石,價值非凡,便是對方的賠禮,希望能既往不咎。
糙漢漸漸冷靜下來,看著這顆水石確實不錯,一根指頭指著對方鼻子怒道,
“你TM給老子張點記性,如果還有下次,我TM叫你吃不了兜著走。這回看著這兩位的份上,先放你一馬。”
糙漢轉身過身去,立即息怒,對二人說道,
“剛剛真是多謝了,不然我真不知道我會幹出什麼,請問兩位有沒有興趣來我家坐會,本人誠摯邀請,若這次不行,以後隨時歡迎,如果有需要打造的東西都可以聯絡我!”
華桑麥茨兩人對視片刻,覺得這樣也行,有些事情也該把話說清楚了,去別人家坐坐正好也是個機會。
矛盾暫時解決,熙攘的人群如鳥獸散,兩人在進城前決定先跟著糙漢走一波。
就在滿弦的氣氛已變得輕鬆愜意時,三人視覺死角的一處植物藤蔓,微不可察地閃過一陣光流。
這股光流極為迅速,快到肉眼都難以一時間看清,卻一直沿著道路上的各類植物跟隨著漸漸走遠的三人。
走在前頭的糙漢領著二位,由於溝通話題上的障礙,並沒有主動插進去說些什麼,只是默默地帶路並聆聽後面二位的低聲交談。
“華桑,這個幽靈先生,你怎麼看?”
數秒沉默後,“嗯,很有意思,我已經想到了他是怎麼製造夢境的了,這一點如果給我充足的條件,我也能做到。
但問題是,我沒辦法獲得構建夢境充足的條件,也暫時嘛,想不出他是怎麼獲得這些人的私人資訊,以此來製造夢境的。
說白了,他在整個沙礫城具有上帝視角只是我的猜想,因為目前我覺得只有這個猜想能自圓其說,就是如果真是這樣……也太過不可思議了……”
麥茨第一次見華桑在他擅長的方面露怯,轉著彎問他為什麼會“慫”。
華桑聳聳肩膀,說,“其實要我來設計這樣的契約,理論上是可以做到的,想要讓我的契約之力遍布整個沙礫城,也不是不可行。
但問題是,這種契約需要消耗一個人大量的能量,我雖然可以建立起契約的連結,卻肯定做不到自身能量的持續供應,因此來維持契約長時間有效果。”
麥茨似乎明白華桑的意思,若有所思地望天琢磨著,這時華桑看向一個路邊攤,忽然招呼也不打的就跑了過去,麥茨一愣,看到攤上賣的是什麼,更是大跌眼鏡。
本以為華桑又要去搞事情,沒想到他居然就是去買吃的來解饞,只見那攤位上可不是什麼鍊金商品,而居然是糖果!
華桑見到糖果居然兩眼放光,還拿起來反覆端量它們的外形,看了一小會就乾脆利落地買了一袋糖果套餐。
糙漢也始料未及,小聲嘀咕道,“他居然喜歡吃糖果?”
麥茨只是微微聳肩,默默搖頭。
“那好說,我家裡零食儲備裡就有許多糖果,是內城區某個專賣糖果店買的,真的做的棒,絕對比這攤位好吃。”
糙漢突然激動了起來。
麥茨便附和著連連點頭。
華桑回來後將糖果分給了兩人,便自己吃得不亦樂乎。
三人一齊來到了糙漢的鐵匠鋪。
麥茨稍一環視,便見糙漢這家鐵匠鋪雖然不說多高階,但各種配套的裝置確實能算一應俱全,高壓熔爐,鍛打臂錘,精鐵精油…
就在這時,房門開啟,嬰兒的哼唧聲隨之傳來,糙漢的妻子走出來迎接三人。
只見一個膚如凝脂,五官精緻,氣質獨特的年輕女人從房內走了出來,當麥,桑二人看到此景均不由得梗緊了脖子,接著猛吸了口涼氣。
“好漂亮……一個打鐵漢子居然能釣到這樣的老婆,實在是煙福不淺!”麥茨敬視了糙漢一眼。
“我去,長得可以啊!真是鮮花插在了牛糞上。”華桑玩味地看了糙漢一眼。
三人入內坐下,糙漢開始和妻子講述情況,這哥們在先前扯犢子的時候就體現出了較高的扯談水平。
他先是自我介紹,“你們可以叫我漢克。”
緊接著,麥茨華桑二人,被他在原事蹟上一渲染,頓時把他妻子也說得五體投地,接連投來崇拜的目光。
但妻子一聽他兩是來找幽靈先生麻煩的,頓時就急了。
麥茨看到了這個份上,就乾脆把自己和華桑從哪兒來,幹什麼去都說清楚了,反正和幽靈先生的調查就是兩岔事,要二位不要擔心。
至於華桑,剛準備BB兩句,就被麥茨塞了一顆,身前零食盒子裡放著的糖。
糖一進嘴,華桑頓時陶醉在果香之中,自然沒閒工夫和別人扯閒盤了。
聽完麥茨的解釋,漢克和他妻子並不介意,依舊很客氣,並提醒麥茨,沙礫城的龍蚯是七天一次,昨天剛走,如果要搭乘下一輛,恐怕要再呆上六天了。
麥茨剛準備謝過二位,就此別過,這時華桑又忽然奶聲奶氣地問道,“這個糖……太好吃了,比剛剛那個攤位的好吃好多,在哪兒買的啊!”
漢克解釋道,“是內城區一家糖果專賣店,在沙礫城非常有名,很多大型宴席的糖果都是由那家店提供的!二位進城了自然便能看到門口位置的宣傳。”
麥茨頓感好奇,往前拿了顆試吃,頓時美得雙眼直翻,嘬了好一會兒,含混地感嘆,“好吃,真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