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淚順著女人的眼角簌簌的掉下來，男孩見狀，只道，"媽媽，你怎麼哭了啊...我從來沒有看到過媽媽哭呢，聽別的孩子說，眼睛裡有水流出來就代表著很傷心很難過...媽媽你怎麼了？"
女人悲切一笑，笑得很難過，她本來想衝自己的兒子露出一個笑容，但是她失敗了。笑容笑到一半，她嚎哇大哭起來，內心的悲切再也忍不住，彷彿決堤的洪水一併爆發出來，女人把腦袋伏在地上，傷心欲絕的痛哭起來，"老公...老公..."
男孩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是更驚恐的站在那裡，愣愣的說不出話來。祠堂裡面像這一家三口的情況很多，很多人都圍著自己的至親之人的死去在嚎嚎大哭，哭聲一片，驚天動地。
這個女人很漂亮，年紀不過十六七歲，人很高佻，看得出來是個美女，看她的皮膚保養的極好，應該是大戶人家裡面走出來。
便是在女人大哭的時候，一隻手搭在了女人的肩膀上，然後傳來一個平靜的聲音，"難過就哭出來吧，越大聲越好。"
女人聽著那聲音有些沙啞，也有些疲倦，當下抬起頭來，只見一個年紀和自己差不多的青年蹲在自己身前，正是少羽，少羽旁邊還站著一個女人，正是柳夢璃。
"羽侯？"女子抬起頭來，看著眼前的這個青年，羽侯在青城裡面是響噹噹的人物，在青城內深得民心。
女子見到少羽，漸漸的停止了哭泣，但是她的眼淚卻流得更快了，少羽轉身看著周圍這麼多哭泣的人們，眉頭緊緊的皺了起來，誰都不知道他在想什麼，過了一會兒少羽才回過頭來看著那個女人，"姑娘你是個讀書人，實在不應該有這樣的命運，如果我是你，我也會大聲哭泣的...我身為羽侯，卻不能帶給大家安寧，這是我蕭少羽的罪過。現在萬鵬和衛莊造反，戰爭一兩日內不會平息..."
少羽本來想說些話安慰這些人，但真正話到嘴邊的時候，少羽卻是發現自己無從說起，最後只是輕輕一笑，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那女人轉頭看著少羽，仔細的凝望著少羽，過了片刻終究開口道，"你也知道你是青州的羽侯啊，你既然身在王侯之位，就應該造福於民，如果你沒有這個能力，趁早下臺，讓有能力給百姓造福的人當任王侯之位。青侯在位十幾年，青州一片祥和，為何如今你才剛剛上臺不到三個月，青州之內已經烏煙瘴氣了...外敵入侵，內部兵變，你這個羽侯..."
越來越多的人圍了過來，這些人都是凝望著眼前的這個青年男子，不斷的有聲音在指責少羽，"在青城東門口的時候，你口口聲聲說的好聽，但現在...你看看，就青州裡面死了多少人？你這個羽侯，還有臉面當下去麼？"
"你們這些做官的就知道爾虞我詐，為了自己的私利發動兵變...你們卻是不知道，戰爭中無論誰勝誰負，最受苦始終是我們手無縛雞之力的老百姓。我們老百姓渴望的不是要建立多麼大的帝國，我們只希望能夠平平安安的過日子，就足夠了。我們不希望我們的王侯有多麼的雄才大略，我們只要求自己能夠平安渡日即可..."
一浪一浪的指責，全部都是衝著少羽來的，少羽恍然之間痛心疾首，這些老百姓們越說越激動，最後直接有人朝少羽扔石頭，柳夢璃忙拉著少羽離開了這個祠堂。
走在冰冷的大街上，少羽一直沉默不語，柳夢璃忽然開口道，"少主，你還在想剛剛的事情麼？"
少羽臉色很憔悴，沒有說話，"我們去城門口看看吧，這是青城四道城門中最後的一道了，現在青羽團只剩下最後八萬軍士，全部匯聚在這青城東大大門附近一帶駐防，能拖一天則是一天。"
二人走過一小段路程便來到了城東門口，明月這個時候正在察看城防，見到少羽和柳夢璃，忙趕了過來，"羽侯，你來了。剛剛我接到訊息，赤虎軍和鐵騎兵都成功的退到了城西百里外的鐵竹林裡。"
少羽聲音沙啞，"那就好，隨我去看看將士們吧。"
明月帶著少羽在城門附近一帶巡邏一番，少羽所能夠看到的士兵，沒有一個身上不帶傷的，沒有一個身上不疲倦落魄的。
少羽一圈看下來後，重新回到城門口，"將士們傷得很重，八萬將士有過半都受了較重傷，如果再戰，恐怕將士們的戰鬥力要大大打折扣。"
便是這個時候，前方探子來報，"報統領，前方有大量的部隊出現，是一支隱藏了大量弓箭手的精銳部隊，大面積朝我軍包抄過來，數量有十萬人之多。"
明月稟退那探子，然後轉頭看著少羽，"他們又來了，看來他們不把四道城門控制住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少羽道，"是啊，控制四道城門，青城有一半就落入了他們的手裡...只要控制了青城，青州便有一半在他們手上，如此千載良機，換做是我，我也不會放棄的。"
明月道，"那現在我們怎麼辦，打是打不過了，對方的是精銳部隊，我們這邊都是殘兵敗將，一場硬仗，結果只能是我們慘死。"
少羽聲音很低沉，明月明顯的感覺到，這幾天以來，少羽的聲音就低沉了很多，變得有些沙啞了，而少羽那張寫滿了滄桑和疲倦的臉，讓每一個軍士看了都感覺到了這個只有十七歲的少年，身上背負著的東西太重太重了，那一份冷靜沉穩下透露出來的狠辣鐵血，讓這些征戰多年的老將看了也為之膽寒心驚。
明月知道，這是一種成長，一種發自內心的狠辣和鐵血，一種真正能夠震懾軍心的氣場。
少羽道，"現在逃也沒有用了，他們是不會放過這些逃兵的，逃只會死得更慘，戰吧！戰！即使明知道結果會失敗，也沒有選擇了。戰，你去指揮戰鬥。"
"是，羽侯。"明月當下帶著幾個大將迅速離開，然後開始集結軍士，組織抵抗...
少羽和柳夢璃兩個人則是站在城牆上，安靜的看著城牆下面發生的一點一滴的戰鬥...
看著一個個士兵流血，看著一個個生命在倒下...看著一柄又一柄的刀，看著一個又一個的人...他們或許是為了自己，或許是為了崇高的理念，他們都在奮不顧身的戰鬥著！
少羽怔怔的看著眼前的一切，"我身為羽侯，卻只能看著手下的將士們一個個死去，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這些老百姓流離失所，家破人亡...我身為羽侯，平時受他們的愛戴，此刻卻是無能為力，什麼也做不了..."
"柳夢璃，你還記得曾經的諸子百家時代有一位文人說過一句話麼？"少羽忽然問道。
柳夢璃搖頭。
少羽道，"伍子說過...與其得罪於能陟我、能黜我之君王，不如忍怨於無若我何之百姓。我現在才明白其中的道理，只可惜，晚了...一切都晚了。我雖然身為羽侯，但是青州的事情卻不受我的控制，我是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推著走...無若我何，無若我何啊...何時才能真正的做到無若我何..."
少羽說著抬起頭來，看著天空的星星，他這麼一看，心中彷彿有一種東西和星空呼應，心中彷彿升起了一股明悟...
"無若我何...好狂妄的氣勢，莫非這就是千里飛劍之上的..."
便是在少羽和柳夢璃在城牆上面眼睜睜的看著盛下的戰鬥進行的時候，明月卻是在指揮最後殘餘的八萬部隊開始在做最後的掙扎，這些戰士衝到戰場上，根本不是萬鵬府戰士的對手，縱使他們表現的有多麼的英勇，身體上的傷不可能因為因為意志強大就可以復原，明月維持了不到半個小時，戰士已經去了近八成，但是敵軍卻彷彿潮水一般不斷的湧過來，士兵們根本抵抗不住。明月的心境很複雜，她有種無力的感覺，包括少羽和柳夢璃在內，此刻都感覺到一陣無力。
只剩下最後一萬個人，這些人根本就亂掉了，被敵軍分割包圍著絞殺，明月的命令根本沒用，明月和喬飛等幾個將領站在城門口，明月看到的只是一片一片的戰士倒下，前方的戰士如潮水一般湧了過來，戰鬥不到一個小時，明月手下的八萬殘兵已經只剩下最後幾十個人，明月站在陣前，她赫然是掉眼淚了，她就這麼跪在那地上，跪在那裡嚎吼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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敵軍領頭的人是司馬鐵，在付出慘痛的代價之後，司馬鐵的部隊終於打到了城門口，他一個人坐在馬上，目光凝望著那個跪在地上哭泣的少女，語氣依舊那麼冰冷，沒有半點憐憫，"現在你們已經沒有投降的價值，要麼自己自刎歸天，要麼就讓本將軍來送你們一程。"
明月抱頭痛哭，良久之後才站起身來，她轉身對著城牆上面的少羽跪了下去，拜了三拜，然後她轉過身，目光鎖定在司馬鐵的身上，"司馬鐵，我今日若不殺你，何顏面對得起死去的八萬弟兄，給我去死！"
明月話落的瞬間，身後的兩柄圓月彎刀赫然是沖天而起，化做兩道弧形的光芒分別衝向司馬鐵，而司馬鐵卻是很從容張開幽藍繭，直接將那兩柄圓月彎刀彈出去，他縱身一躍，赫然是朝明月直接衝了下去，二人戰成一體，明月很快處於下風，但是她極妙的身法非常詭異，和司馬鐵周旋在一起，暫時並未露出敗象。
柳夢璃道，"這司馬鐵是天位三階的高手，明月同樣是天位三階，不過司馬鐵明顯的更加老練陰毒，戰鬥起來屢佔上風，而明月則是痛苦過度，未能發揮出最高的水平，此戰若是僵持下去，明月必輸。"
少羽道，"這是明月自己的選擇，我們等著看就好了，如果明月最後未能勝出，司馬鐵必死！"
少羽只是平淡的看了一眼場上戰鬥中的明月和司馬鐵，然後他便重新閉起了眼睛，努力的回想著剛才心頭的那股萌動，"無若我何...無若我何...伍子真是好文采，居然能寫出如此文章來...無若我何，其實強調的是一種心境，如果在劍道之上，應該就是千里飛劍之上的那層境界了，我之前一直思摸不透，每次只是有一點點感覺，這一次終於明白了...欲己不悲痛，必無若我何。"（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