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雌雄莫辨
兩個人在人群之中將老兩口的骨灰收起來，看到這黑色的盒子，上面的黑白頭像都是面露笑容，凌峰和李雪都有幾分沉默。兩個人一個人抱著一個黑色的骨灰盒，穿過人堆，再次走到了大門口，李雪家裡人早已安排好，王叔走過來，一把大黑傘將兩個人都遮蔽起來。
黑色的靈車也就位了，麵包車朝著山背後的公墓進發。雖說人抱著也能走到，但是靈車是這個火葬場的內容之一，凌峰和李雪都沒有拒絕。沒過多久，兩個人親手栽下了兩棵挨在一起的青松，骨灰盒隨後被安置在了那一排排白色的石碑之間。凌峰看著兩棵依偎在一起的青松，朝著這兩棵樹深深鞠躬。
辦完了這一系列的事情，凌峰和李雪一同回家。凌峰走在路上，看到路邊的白色黃色鮮花，還有那各色的紙扎人，一個火盆被放在了路邊，從殯儀館下來的人，紛紛從火盆上踏過，讓那青煙從自己的身上燻一遍。李雪看到這裡了，偏過頭問道：“凌峰，為什麼要用煙燻？”
凌峰想了想，這似乎是當地的一個風俗，他在一本志怪小說中看到過。現在的城裡人好像已經不流行了，但在偏遠的山區還在很流行。“這是一個比較封建的說法，算是人的一個心理安慰。來這裡的人，都是死者的親朋好友，來送別逝者最後一程。按照曾經迷信的說法，逝者的亡魂因為會惦念著他曾經某一個重要的人，所以會跟隨者這個人回家。而青松燃燒後的煙霧，會讓鬼魂感覺到難受，就這樣從這人身上脫離出來，跟隨者他的屍體一同留在這裡。還有一個說法，就是這裡的陰魂會看中某些有緣人，尾隨其後，讓這人身上的陰氣越來越重，輕者大病一場，重的就直接被勾魂，就此一命嗚呼了。當然了，這都是曾經的封建迷信，當不得真。現在我們看來，就是一個民俗風情。”
李雪點點頭，若有所思。兩個人從青煙上邊跨過，算是和這個地方告別了。李雪回頭，朝著背後高高在上的殯儀館看去，雖說此刻是中午時候，太陽正大，可從這個角度看上去，殯儀館周圍還是一陣陰氣沉沉，像是被某種奇妙的東西籠罩。看到她回頭，凌峰也隨之回頭。
凌峰說道：“說道民俗，還有一個說法，在送別逝者的時候，不能走回頭路。所謂回頭路，也就是在走路的時候不要回頭。不然會把自己的魂魄之一丟在這裡，被這裡的陰魂分食。”
李雪勉強的笑了笑回覆道：“哪裡有這麼多的奇怪說法，就算我回頭了，難不成張叔和孫姨真的忍心把我留在這裡？他們會眼睜睜的看著周圍的那些陰魂來對我動手？誰還沒有個關係戶的。”
凌峰被她說的無言以對，不過也知道這時候的李雪不過是開玩笑的。“你說的很對……”說著，他的語氣有些低沉，感覺從這個地方離開，好似就換了一個人一樣，從此孤家寡人一個，可以說無家可歸，也可以說到處都是家。
走了沒有多久，李雪家裡的管家王叔開車從背後追上來，兩個人都上車。坐在車子裡，看著車窗外的樹一棵一棵朝著背後劃過，似乎命運中的某些東西開始了轉變。凌峰的心態隨之發生了變化，以前一切東西都想著有父母長輩在，沒什麼大不了。從今以後，他只能一個人面對了。
“小雪都這個時候了，要不要去吃點東西？”王叔朝著後座的兩個人問道。
聽到王叔的話，凌峰倒是沒有什麼，李雪突然想起來，兩個人從家裡出來匆匆忙忙之間，只是八點多的時候吃了點早餐，午飯什麼都沒有吃過。這轉眼間要到了下午三四點了，雖然感覺不到餓，可這飯還是要吃的。
“那就近找一個飯館，我們隨意吃點。”李雪這一次沒有詢問凌峰，只是說完了偏著頭看著他。
凌峰被看的有些發毛。“吃吧，隨便找個地方就行，不要用這種眼神看著我。”
車子慢慢的開進了一個農莊，莊園裡面人來人往，不少人正在飯桌上吃飯。可這些人吃飯都很安靜，眉眼低垂，絲毫不像外面那些大飯店小路邊攤一般熱鬧。不過凌峰三人都不笨，只看一眼就都明白了其中的奧妙所在。這個地方在公路邊，這公路一端通向春城，一端就通向殯儀館。來這裡的人，絕大部分都是參加葬禮的，失去了親朋至交，當然沒有那麼好的心思大吃大喝吵吵鬧鬧。
李雪隨意的在選單上指了兩個，三個人找了個小桌子就坐下。沒幾分鐘，上來一盤排骨，又是一碗小炒肉和皮蛋湯。王叔看到這裡，乾嚥了兩口口水，然後毫不客氣的吃了起來。凌峰和李雪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神中看到了寡淡。
李雪又點了兩碗小米粥，兩個人坐著慢慢的喝。也不知道是剛剛失去了親人，還是參加了葬禮使得氣氛過於凝重，反正兩個人看到肉都沒有任何的食慾。李雪看到這些肉，立馬想到了一具具的屍體，被送到了焚屍爐裡面，在高溫下燃燒冒油，然後變成一抔白色的灰。凌峰看完，心頭立馬想到了自己前一天晚上到家的時候，地面上的血跡和臥室裡老兩口的慘狀，無聲之中眼淚順著眼角滾落。
草草吃過東西，凌峰和李雪回到家裡。凌峰家裡還被封著，只能是李雪家。到了晚上9點鐘，凌峰一個人從李雪家裡出來，朝著河濱公園走去。他倒要看看這陳司娘的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
凌峰走的很小心，他怕李雪跟來，所以一個人在真巧咖啡店做了一個小時，然後又到了網咖開了一個機子。眼看著時間到了十一點左右，立馬點了掛機，一個人悄悄的摸到了河濱公園西門。
他到的時候，一個佝僂的身影已經在西門等候。這人披頭散髮，在燈光下顯得陰暗無比，遠處根本看不清面容。凌峰靜靜的走近，也不敢打招呼，生怕找錯人了。可他等了幾分鐘，轉眼已經十二點了，這地方也沒有其他人影出現。凌峰正在想，自己是不是被那個陳司娘戲耍了？
他對面的路燈下，佝僂的身影動了。這人影朝著凌峰走過來，可動作不快，背對著路燈，影子被拉長至凌峰的腳下。凌峰看過去，只能看到灰白色的長髮，其他的什麼都看不到。這人影走到凌峰身旁站定，然後靜靜的說道：“天啟人，隨我走！”說著，就朝著河濱公園西門走去。這個時候，河濱公園裡面黑暗一片，什麼都看不到。
路燈熄滅了，大橋上的彩燈也熄滅了，唯獨橋下的流水在不斷的發出譁啦啦的響動。凌峰跟隨在這個人的身後，前面到了橋頭，出現了一個大鐵門。凌峰雖然來這裡的次數很少，不過看到這裡也明白了這個地方到了這個時候肯定要鎖門的，畢竟物業十二點的公園。
可這個詭異的人影到了大門處，隨意的用手在門上扒拉兩下，門居然被他開啟了，然後推出一條容得下一個人透過的縫隙，就這樣站在原地靜靜的等待著。凌峰從他的身邊經過，眼睛死死盯著這個披頭散髮的人影，想看出到底長得什麼樣子，可這人用長髮遮蔽了整個面容，就是不讓凌峰得逞。、
凌峰看不出個所以然，只好進入大門裡面。凌峰一進入，這人影立馬將大門鎖上，這一幕看的凌峰一愣。“你這是幹什麼？你鎖上了，我還怎麼回去？”凌峰冷冷的問道，也不怪他語氣冷漠，畢竟大晚上的被忽悠到這個地方，任何一個人心裡都不會好受，況且凌峰自認為就算發生點什麼也還有機會逃跑。而現在這大門一鎖，豈不是讓他無路可退。
這人說道：“放心，你不會有事兒。帶你來這裡，就是讓你見識見識我們千龍教的底蘊，不會對你怎麼樣的。這大門鎖起來，是防止有人跟著你。”
凌峰聽到這裡，雖然心底有幾分隱隱不安，但還是朝著不遠處的橋上看了看，除了路燈昏黃的亮著，什麼鬼影子都沒有，哪裡會有什麼人跟隨。“你們最好不要做出一些我不想看到的事情，不然黑白兩道，你們都沒有任何機會。”凌峰心底有些發虛，不過還是如此說道。他的底氣來自兩個勢力，第一個黑道上的便是密修會，這個自古就存在了幾千年的暗地勢力，他可是會長，雖說暫時沒有什麼實際的權力，可那教主都親筆給自己寫了一封信，這也能說明對方不想讓自己就這麼輕而易舉的死掉。只要自己還有利用價值，那對方就很有可能救自己一把。還有一個白道上的，那自然就是李雪了。雖說李雪一般都不插手這些勢力之間的事情，但凌峰家裡就剩下他一個了，如果有危險，他也相信李雪不會袖手旁觀。以李雪的背景，在滇省明面上是沒有人敢作對的。
當然了，以上都只是凌峰單方面的臆測，至於真實情況如何，只能等到事情發展到那一步才知曉。
“嘿嘿……”聽到凌峰危言聳聽的話，這詭異的人影沒有回答，只是發出了一聲怪笑。
聽到這怪笑，凌峰這才想起來，他沒有看出這人影是男是女，甚至是鬼是人都不知曉。從聲音也聽不出來，好似這人每說一句話都可男可女。一想到這裡，凌峰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冷顫。
人影披頭散髮的朝著前面走去，前面就到了月半彎。這個地方，如果燈光亮起，噴泉也發動，那將是一個唯美浪漫的約會地點。凌峰想到了不久前和秦彩兒在這裡見過一面，當時也就七八點鐘的樣子，這地方大多是一對一對的戀人，甜蜜的氣息在這個地方縈繞。
不過現在是午夜十二點，這個地方黑暗一片，前面是一個不人不鬼的東西在引路，凌峰感覺周圍陰氣森森的，哪裡還有上一次來的半分浪漫狀態。他不知道這個人影帶自己來這裡的目的是什麼，按照剛才的話是見識見識千龍教的底蘊。可這地方有什麼底蘊，一個公園誰沒有見過？
幾分鐘，兩個人走過了月半彎，前面就是陰陽魚湖。這時候，天空中月亮逐漸變得明亮起來，凌峰抬頭看去，整個天空中一朵雲彩都沒有，月亮很圓。凌峰掏出手機看了看日曆，發現居然是農曆十六的日子，正是一個月中月亮最圓的一夜。月亮周圍的星星也很亮，密集的星空橫貫在天上，凌峰眯著眼能看到幾分銀河的影子。
陰陽魚湖慢慢的出現在了凌峰的身前，這時候的陰陽魚湖，沒有了燈光的加成，顯得靜謐。在草叢之間，水靜悄悄的流動，這個地方沒有任何一個人。這時候，詭異的人影突然停下身子，回頭等待著凌峰。
凌峰看到他突然停下，也隨之停住腳步，不知道他要表達什麼意思？是到目的地了，還是有什麼東西出現，打擾了繼續行走的狀態。凌峰看到這個人突然轉過身來，心頭好奇他的長頭髮下面到底是怎樣一張臉。
就在這時候，這人的雙手慢慢將自己的灰白色長髮朝著兩側撩開。一張在皎潔月光下無比猙獰的面容露出來。一雙眼睛裡面渾濁無比，甚至都沒有絲毫的光澤，看上去如同爛肉在流膿。而滿臉都是各種密集的凹陷，如同天空中繁星點點。鼻子下面，居然是一個兔唇，而嘴唇裂開，一顆顆長長的黃牙如同獠牙般在夜色下格外滲人。
“你不是一直好奇我的長相嗎？現在看到了，感覺如何？”這人嘴唇開合，朝著凌峰問道。
凌峰被他問得有些不知所措，早知如此就不看好了。長得是如此恐怖，怪不得用灰白色的長頭髮遮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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