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遁地鴨子
李明文揹著尹耀明，穿過樹林，慢慢的走上了一片小山坡。他側過頭看看肩膀上的人，鼻子裡面嗅到了一股子濃重的血腥味，實在是不忍心看著悲慘的一幕，將視線轉向了遠方。突然，他的瞳孔一縮，他看到在一片樹林後面，出現了一點點白色的痕跡。
這一片白色很不尋常，不像是石頭那樣多少有幾分灰色，也不像是雲朵那樣縹緲虛無。距離過於遙遠，他看不清楚，但一個多年老兵的直覺告訴他，這一片白色很不尋常。他不再猶豫，也不再關心背上的屍體，腳下步伐輕快，朝著來時的方向趕去。
因為他感覺到了危險的氣息，不僅是自己，還有自己的團隊。那一片白色，隱藏在樹林後面，而那一片樹林，明明就是營長指揮部所在。如果那些白色斑點真的是危險，那只要晚上那麼幾分鐘，整個的營部都將失去頭腦，從此變成一片散沙，註定被逐個擊破。到時候，不知道還要死多少人！
快點，快一點，再快一點……李明文咬著牙，揹著尹耀明朝著那片樹林衝去。
王勝谷舉著望遠鏡，視野中的李明文速度很快，揹著一個人還健步如飛。“這小子身體素質不錯呀！果然是個當班長的料子，但是我怎麼感覺他不是在走路，反而是在跑路？”王勝谷一邊說著，一邊趕緊轉動望遠鏡朝著李明文周圍打量著，生怕那些草叢中，樹上又跳出什麼鬼東西來。
但是觀察了一圈，什麼都沒有發現。心頭有幾分不安，他轉過頭問道：“老張，你看看那肥班長，是不是被什麼東西給嚇住了。讓他去背個屍體，怎麼像是逃命一般？”
老張舉起手裡的望遠鏡，仔細看了一圈說道：“沒有問題。應該是他有些貪生怕死罷了！畢竟咱們已經很多年沒有打過仗了，現在的兵多數是第一次上戰場，也是第一次實彈射擊活物，更是第一次見到有同伴在自己身邊犧牲，出現這種情況也屬正常。等過了這一場，以後就會好很多了。”
王勝谷轉頭一想，好像說的挺有道理。兩個人這麼一說，一耽擱一分多鍾過去了。李明文揹著尹耀明回到了樹林中，看到站立在樹下的士兵，雙手一鬆，立馬喊道：“交給你們了，我有急事報告團長。”說完也不等對方反應，放下尹耀明的身體就朝著樹林深處衝過去。
王勝谷聽到腳步聲，回頭看過來，發現李明文的身影，臉上還寫滿了焦急。“有什麼事？剛才我看你狀態就不對勁，怎麼像是逃命一樣？是不是看到那一片爛肉有些受不了？我告訴你，曾經真正的戰場，可比現在你看到的這個還要血腥殘忍。一個炮彈下來，殘肢斷臂到處都是，眼珠子亂飛，內臟裸露，腦子流出來……”王勝谷正念念叨叨的說著，卻被李明文一下子打斷。
“不是，我在對面的那個小山坡上，發現了樹林背後有白色的東西出現。我記得來的時候看過那邊，好像沒有什麼東西是白色的。我擔心對方有詐，可能在咱們部隊背後設計了什麼陰謀，所以這才跑過來的。”李明文說完，還不忘大口的喘息兩下，然後才回頭指了指方向。
但是他指的方向，卻被濃濃的密林擋住。一層層的樹葉遮蔽，別說是幾百米外的白色，十米開外的東西都被擋的嚴絲合縫。
“走……繞過樹林，出去看看。”王勝谷聽到這裡，也感覺到事情的不一般。既然來的時候沒有，現在突然出現，那就是有問題。之前在團部營帳裡面，上面就交待過，要鄭重對待此次防守。任何的蛛絲馬跡都不能放過，畢竟這化龍村裡面是出現了詭變。
幾個人影飛速的在密林裡面穿梭，讓周圍的士兵紛紛為之側目。跑在最前面的就是王勝谷和李明文，擋兩個人看到前面的樹林開始稀疏起來，兩人立馬躲在樹後。王勝谷問道：“什麼方向？”說著他舉起了手裡的望遠鏡。
李明文指著斜對面的半山腰上說道：“就那裡，你看……現在那白色的東西在移動。”
王勝谷順著他的方向看過去，那是左側的絕壁上，灰色的石頭和碧綠的灌木叢交織在一起。肉眼看過去，幾個白色的斑點在上下晃動，數目時而增多時而減少，根本看不清。他立馬舉起了手裡的望遠鏡，朝著那片絕壁看過去。鏡頭中，一個黑色的洞穴橫貫在絕壁之上，一個一個雪白色的東西從洞穴裡面鑽出來，然後隱藏在灰白色的石頭背後。
這些白色的居然是一個挨著一個的鴨子，還有更加高大的大鵝。不知道這黑色的洞口通向什麼地方，但這些東西居然懂得繞後包圍，看來的確是智商很高。可從之前的那些雞從青蒿叢林中出來，排成排挨槍子的樣子，並沒有看出有什麼特別高的智商。難道，這還分種類？王勝谷這樣想著，心頭開始計算起距離和戰鬥方式。
站在樹林裡面，直接舉槍射擊，射程是沒問題。可這高山上全是灰色的石灰石，還有低矮灌木叢，這些大鵝和鴨子，可以從容的再裡面穿梭，子彈打中的機率很小，這和之前的那些雞毫不一樣。但是懸崖峭壁，如果讓人想要爬上去，不說其中的難度，就算上去了，那就是那這些東西肉搏。
尹耀明近距離遭遇了一隻雞的攻擊就重傷，這一幕才過去幾分鐘。肉搏的話，這些鴨子難道會比那些公雞弱很多？更加關鍵的是，在峭壁之上，對方有翅膀，很明顯比人類有先天的優勢，就算不慎墜落也可以靠著翅膀滑行平穩落地。而人一旦掉落，不死都不可能。
一個絕頂的難題放在了王勝谷的面前……
打也不是，爬也不是。那唯獨只有一個方式了，在樹林裡面等著對方過來，只要對方落地，那就是活靶子。可又有一個問題出現了：上面的命令是不讓任何一個活物出去，而這地方出去後不到兩百米就是狹長10多公裡的湖泊，鴨子入水，人還想追的上？
王勝谷陷入兩難境地，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一旁的李明文絲毫不會察言觀色，看到王勝谷臉色變得陰沉，還大大咧咧的問道：“營長，看到什麼了？是不是有什麼東西從哪個地方冒出來？只要你下命令，我李明文二話不說，提著槍就上，就是刀山火海也給你走一趟下來。”
王勝谷乜斜了他一眼，心頭罵了一句草包。不過表面上卻毫無波瀾，他回頭看了一眼樹林裡面，吩咐道：“3連4連，防守重點放在化龍村方向，1連2連以樹林為警戒線，給我盯住這一片鴨子。它們既然從這條暗道裡面出來，自然這地方就是通向化龍村的。出來，要麼就是想順著水路逃走，要麼就是衝著咱們來的。不管是什麼目的，它都得從那個峭壁下來。只要它們落地，都給我狠狠的打，能瞄準的就瞄準，瞄準不了的就給我火力壓制。傳命下去，有三點得注意：第一不要貪功冒進；第二不要近身肉搏；第三子彈能省就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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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令兵收到命令，轉身去傳令。一旁的老張也舉起望遠鏡看著這峭壁上的白色鴨子，說道：“來者不善吶！咱們得萬分小心，看起來這些東西智商不低。從現在出現的跡象看來，之前的那些雞，很可能就是一個陷阱，至於目的是什麼，現在還說不好，咱們有沒有可能已經上當了？”老張說著，放下手裡的望遠鏡，看著王勝谷。
王勝谷深吸一口氣。“不管了，按照那些雞的動作，就算是放出來的陰謀，我們頂多就是耗費了一波彈藥，其他的損失沒有。不管了，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看一步。這也不是平常帶兵打仗經驗可以參考的，畢竟這次咱們面對的不是人。”
兩人正說著，突然一旁的警衛叫了一聲。“營長，快看，那邊有動靜……”
王勝谷和老張同時舉起手裡的望遠鏡，視野中間正對著峭壁下的道路。而這時候一隻接著一隻的白色鴨子從峭壁上走下來，灰色的石頭縫隙中露出一片片的白色。一隻一隻的鴨子在地面上站立，可還不等鴨子站穩，就又消失在了視野中。這些鴨子，就好像是會遁地一般，落地就不見，落地就不見，一隻又一隻！
看到這裡，王勝谷和身旁的老張同時流露出震驚之色。這哪裡還是什麼鴨子，簡直就是妖怪，不僅可以從懸崖峭壁上安然走下來，甚至還會遁地。
“老王，你下命令吧！要麼死守，要麼申請暫退，避其鋒芒。不過我醜話說在前頭，死守可不是什麼好主意，如果這些鴨子摸過來，而化龍村裡面的東西從正面發起攻擊，咱們就是腹背受敵。在包圍圈裡面，估計是要被全殲。”老張的臉拉得很長，眼神裡面寫滿了凝重。
“申請後退，那不是我一營的風格。再說，我們退了，那誰來消滅這些東西？我們就是兵，是維護國家和民眾安全的最後防線。我們都退了，這世界這社會還有救嗎？我上了這麼多年學，學了那麼多理論性的東西，別的我都信，就是什麼妖魔鬼怪封建迷信我相信不了。今天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什麼東西？”王勝谷說著，轉頭吩咐道：“去把偵察班叫過來……”
樹林裡面很快鑽出四個人，標準的軍姿站立，然後整齊劃一的朝著王勝谷敬禮。
王勝谷回禮，然後說道：“舉起你們手裡的望遠鏡，看看那邊的狀況！”他正說著，四個人紛紛舉起望遠鏡。“看到了沒？那邊落地的鴨子憑空消失了。我給你們一個任務，悄悄摸過去，看看到底是什麼狀況？我想要的只是一個科學的事實，你們去都注意安全，看清楚了就回來覆命，不要和那些東西正面硬鋼。聽明白了沒？”
“聽明白了！”異口同聲的聲音響徹整片樹林，四個人就這樣分散開，朝著那邊接近過去。
王勝谷繼續舉起望遠鏡觀察著，不過隨他怎麼看，那邊落地的鴨子就是在消失。而且速度很快，像是有傳送門的存在一樣。王勝谷雖說不信邪，可看到這一幕心頭還是有幾分沉重，畢竟事實就發生在眼前。王勝谷相信，不僅是他自己看到了，在樹林裡面負責警戒和觀察的崗哨肯定也早就看到了。如果真的是眼睛看到的這樣，那將是對部隊士氣沉重的打擊。
還未正面交戰，士氣先衰落三分，這是任何戰場上的大忌。望遠鏡的視野中，一個人影出現在高崖之下，偵察班四號劉小虛，他朝著山崖腳下看過去，首先是疑惑，隨後是恍然。這兩個表情在他臉上更迭後，他突然倒地。倒地的瞬間，整個人就消失不見，好像是被那片土地給生生吞沒。
王勝谷眼睜睜的看著他倒地，看著他憑空消失在眼前。就在他準備收起望遠鏡的時候，一隻手突然從哪個地方伸出，然後抓住一旁的青草。他的手上青筋暴露，似乎使出了全身的氣力想要從那片泥土中掙脫出來，但掙扎著只能僵持住。
就在這時候，兩個人影飛速的衝過去。分別是偵察班的1號和3號，兩個人也同時看到了那片草地，臉上有疑惑閃過，但飛快的被緊張取代。兩個人托住劉小虛的手，想要把他從那地方拔出來。裡面似乎是千斤巨力在拉扯，三個人合力之下，只能一寸一寸的將劉小虛拖出來，速度慢到了極致。
不過事情在往好的方向發展，有望遠鏡的人，都紛紛盯住了這三個人的動作。
“加油，使勁……再使勁點……出來了！”老張激動的一拳敲在樹幹上，疼得老臉通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