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頭僅僅看一眼就能讓人心生恐懼的巨龍, 在沐清的面前卻乖巧的像一隻小奶貓, 哼唧著想討努力討主人歡心。
此時此刻, 巨龍閉上眼睛，愉悅的享受沐清的撫摸。
沐清掌心在巨龍的角上停留片刻，低聲問道：“你聽得懂我說話嗎？”
得到的回答是一聲吼, 兩聲吼, 許多聲吼。
沐清表情微滯。
她雖然天生能夠看穿人心，但卻僅在語言相通的情況下。畢竟人聽不懂貓說的話，理解不了狗的叫聲。
因此, 眼前巨龍的心思雖說也能聽到, 卻也都是些她聽不懂的吼聲。
但是，不知為何, 沐清很開心, 心情很輕鬆。
於是沐清又問：“你剛才是在找我嗎？”
得到的回答同方才一樣, 是叫人不明所以的吼聲。
立在斷壁殘垣上的維森特朝這裡大聲吼了些什麼，沐清沒有仔細去聽, 她的心思全在眼前的巨龍身上。
這巨龍聽得懂她的話, 懂得人類的語言, 她卻不明白對方的語言——如果龍族確實有語言的話。
但是, 這不妨礙沐清看出對方眼中的歡喜。
王城守衛的攻擊仍在繼續。方才對向自己砸來的箭矢和魔法渾不在意的巨龍，此刻卻開始焦躁憤怒起來。
巨龍在沐清面前伸展開巨大的翅膀, 厚重的陰影籠罩在王城之上。接著，巨龍的翼小心的將沐清包裹在中央，再也沒有箭矢能夠射入她的羽翼中央。
在龍的保護下的沐清, 毫無預兆的，留下了一滴淚。
淚珠從眼角滾落，化為一顆顆晶瑩剔透的珍珠。
珍珠從空中掉落，龍慌了一般，連忙運起巨大的翅膀，接住了那一顆又一顆的珍珠。
珍珠落在她的龍翼上，被她小心的藏在了鱗片之下，動作也開始有些生硬。
王城內不斷朝著巨龍攻擊的衛兵長似乎發現了對方此刻的慌亂，連忙出聲喊道：“快！趁現在！射龍的眼睛！快……唔！”
衛兵長忽然悶哼一聲，尚未感覺到疼痛，人已經從城牆上掉了下來，直直的墜落在地，一舉掉去了半條命。
立於半空的沐清早已經停止了流淚，望著掉落在牆根的衛兵長，眼神冷的像冰。
周圍的衛兵們無不被這突如其來的情況嚇了一大跳，紛紛環顧四周，尋找殺死長官的兇手。唯獨維森特第一時間發覺是沐清殺死了衛兵長。
可惜這裡的人尚不清楚，他們的公主帶回來的看似無害的人魚，實際上卻是足以單手將王城覆滅的恐怖惡魔。
當然，只針對敵人時候是惡魔。
維森特有些可惜的看了眼可憐的衛兵長，又朝著沐清吼了一聲：“西里爾！你到底在幹什麼？！”
沐清沒有回答，她再度伸出手，手掌撫摸著巨龍龐大的身軀，掌心散發出柔白的光芒。
這光芒很快擴散，包裹住巨龍的全身。
令人無法相信的事情發生了。
龍的身影在不斷縮小。不多久，就從山一樣大的身形變成了手掌般的大小。
所有人都被這一幕驚呆了，停止攻擊，怔怔望著空中的沐清。
寂靜之中，忽然有人喊了一聲：“西里爾！”
沐清低頭去看，是克萊爾。
她氣喘吁吁的跑到她的斜下方，道：“你沒事吧？”她在地面氣喘吁吁，仰頭望著停在半空的沐清。
沐清低頭，靜靜望了她一眼，卻很快將視線移開，望向一直在一旁看好戲的維森特。
“走吧。”沐清開啟一個傳送陣，率先走了進去，維森特緊跟而上。
克萊爾見狀，也想要跟上去。可她無法升入半空，只能聲嘶力竭的吼了一聲：“西里爾！”
傳送陣消失，沐清一句話也沒有留下。
傳送陣將兩人帶到了亞特王城之外，遠離王城的森林當中。
沐清在林中打了一個轉，向傳來水流聲的地方走去。維森特跟在她旁邊，仔細端詳著在沐清掌心蹦跳的小龍。
誰能想到，那樣一個龐然大物，竟然會在沐清掌下變得如此袖珍。
這陽看來，實在沒有半點噴火巨龍的風範。
“這傢伙這麼小，有攻擊力嗎？”維森特問道。
沐清尚未回答，掌心的巨龍便展開龍翼，飛到了維森特的面前，轉了一圈之後，飛向高高的樹林之上，天空之中。
小巨龍朝天空張口。與其袖珍身體好不相稱的巨大的巨大的火焰團從她口中噴出，幾乎染紅了頭頂的天空。
維森特表情誇張的拍了拍手掌，朝沐清小聲道：“你把這尊大神帶回來，指要做什麼呢？”
沐清轉頭，笑道：“打算結婚。”
維森特順勢點了點頭：“哦，結婚啊，結……”他突然跳了起來，“什麼？！結婚？！”
小噴火龍已經飛了下來，落在沐清的頭頂。
“你確定你沒瘋？”維森特指著沐清頭頂的龍，“和她？”
小噴火龍朝維森特吼了一聲，噴出的火焰燒黑了他的臉。
維森特無奈抹了把臉，沒理會對方的玩鬧，道：“西里爾，告訴我，你沒發瘋。”
沐清在河邊停下，坐在圓潤的石頭上，雙腳浸泡在水裡。
藍色的鱗片爬上雙腳，白皙的腿漸漸變成了一條絢麗的魚尾。
“哦，我可能真的發瘋了。”沐清尾巴甩了下水，濺起白色的水花。
笑噴火龍似乎察覺到沐清的失落，跳到她的肩上，輕輕的用頭碰了碰對方的臉頰。
“你聽得懂她說話？”維森特問。
沐清搖頭。
“她能像人魚一樣，有變成人的可能？”維森特又問。
沐清並不確定：“此前沒有龍化人的先例，我亦不知。”
維森特：“你能讀她的心？”
沐清盯著維森特的眼：“只有是有心之物，我都可以看出他們心中所想。”
維森特剛要鬆口氣，沐清便又道：“可惜我不懂龍族的語言。”
維森特：“……”
沐清笑了笑，“很不可思議？”
維森特點頭：“這就跟人類愛上他們的寵物一樣不可思議。種族相差太大，無法相互溝通，無法相互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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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樣的，她不是寵物。”沐清開口，半開玩笑道，“我以為你並不反對跨種族的戀愛，否則我的父母也不會生下我。”
維森特有些頭疼，“那不一樣吧。你父親和母親的羅曼史甚至可以寫成小說捧讀，但你和龍……”
他一臉無奈的看了眼龍，結果剛剛洗乾淨的臉又被對方噴出的火焰燻黑了。他只好認命的洗乾淨臉，繼續道：“這可是龍！他們可不是精靈，不是人魚，也不是矮人和哥布林那樣，擁有思考能力的傢伙。”
他用力抹了把臉，“龍啊，是野獸。”他轉頭，幾乎是用吼的，“野獸！懂……嗎……”
迎面又是一團火焰。維森特已經做好了第三次被火燒眉毛的準備，結果面前卻凝了一面水牆。
一直在旁默默聽著的沐清阻止了小噴火龍，安撫的摸了摸她的頭，“你說的我知道。”她眼半闔，道，“但是……”
“但是什麼？”
“如果她能夠變成人呢？”沐清瞥向維森特，表情認真。
維森特下意識道：“你剛才不是說龍無法變成人嗎？”
沐清搖頭：“我只說沒有先例，僅此而已。”
維森特再度沉默，許久，他將話題扯開：“這次算便宜亞特王城的人了，難得巨龍出現一次，結果人族毫髮無損，什麼寶貝也沒被搶……”
誰知小噴火龍卻在此時跳了出來，繞著沐清頭頂不停轉圈。
維森特只好改口：“哦，好吧，她搶了個大寶貝回來。”
沐清笑了笑。
“但是……你卻還是和以前一樣。”維森特話鋒一轉，“你分明能殺死那個衛兵長，為何手下留情？”
沐清的笑容消失了。
“難不成還對人類保有你那可笑的同情心？”
沐清嘴唇抿緊，許久才低聲道：“殺死又有什麼用呢？人是殺不完的。”
維森特同大多的精靈和人魚一樣，是主戰派。聞言，臉色稍顯冷意：“你這是什麼意思？”
“人魚秘境不過亞特王城大小，但亞特王城只是人族中一個隨處可見的城市。精靈秘境只佔了小片深林，可人跡遍及的大陸比比皆是。”沐清聲音裡帶著嘲弄，“除非連著整個世界都毀掉，否則總會有人倖存，而只要有人倖存，紛爭便不可能結束。同族之間尚且戰爭不斷，何況我們這些非人異族？”
“我們從來沒有想要毀掉全部人類。”維森特皺眉，“你從以前就太過悲觀，彷彿我們在人族面前毫無半點優勢。但我們只想打贏他們，讓他們見識到我們的厲害，迫使他們以後再也不敢在挑釁我們。
“舉個最簡單的例子。人類殺死的了全部的螞蟻嗎？不可能的事情，但他們終究還是不會將螞蟻放在心上，也永遠不肯能把他們放在心上。不論螞蟻的數量是他們的多少倍，螞蟻都不可能有贏過人類的一天。而現在的人類在我眼中，不過是弱小卻數量多的煩不勝煩的螞蟻。
維森特一字一頓的強調：“你太過憂心了。”
沐清轉頭頭去，沉默了。
許久，久到維森特以為對方預設了自己的說法之後，卻聽對方道：“可你卻在你口中的螻蟻手中毫無招架之力。”
沐清說的這個人，正是銀。
維森特撇嘴：“那家夥是持有了你的鱗片……唉等等，她到底在我身上做了什麼？我怎麼半點也感覺不到不適？”
沐清站起來，走上岸：“沒做什麼，不過你最好暫時不要接近秘境，否則恐怕會被她探查出秘境所在，到時她帶領人族攻入秘境，你恐怕要頭一個自殺謝罪。”
維森特抖了抖，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好吧，那我這陣子就跟著你吧。”他跟著走出水池。
誰知沐清卻冷笑著回頭：“我什麼時候說要帶著你了？”
維森特怔：“啊？”
此時，小噴火龍漸漸便大，相比最初的模樣還是小很多。沐清趁機跳到了她的背上，“我要去尋找能叫她變成人的方法，懶得帶上你。”
龍揮動翅膀，升入空中：“再見了。”
“萬一沒有那種方法呢？”維森特在地上大吼，“你又知道你的龍一定想要變成人嗎？”
龍卻已然飛向遠方。
坐在龍背上的沐清遙看腳下的大地，輕輕摸了下龍的脖頸，“我要去找一個人。”
龍叫了一聲。
沐清道：“她叫銀，正在等我去自投羅網。”
沐清同維森特說謊了，其實他回去也並沒有關係，也不會影響到秘境分毫。但是沐清仍是那樣說了，她需要他親自在他憎惡的人世中走一遭，否則他永遠不會改變對人的傲慢觀點。事實上，不止他，所有的元老都該去人類社會走一遭。
最終維森特是否會改變觀點，沐清也不確定，但她現在另有要事。
事實上，銀在那鱗片上下的是無可解除的咒術。除非下咒的銀死去，否則就只能是維森特喪命。
簡而言之，沐清必須在維森特和銀之中，擇一人而活。
“銀在逼我殺死她。”沐清眼眸低垂，“那我便如她願好了。”
龍又叫了一聲。
沐清拍了拍她的背，“你覺得，人有可能同其他智慧生物和睦相處嗎？”
龍吼了一聲，沐清卻聽不懂對方說的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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