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衣大約是被沐清的話刺激到了, 接連一週沒有出現。
楚柔記得拂衣一週前離開時候那震驚的表情, 直覺認為這件事同沐清有些關係, 畢竟對方是在同沐清對話之後離開的。
心下好奇,楚柔旁敲側擊的問了一回,卻被沐清搪塞過去。
楚柔是個心思剔透的, 看出沐清不想談論這些, 便略過不提。每晚雖是照常練武一個時辰,卻不再提及拂衣之事。
沐清面上不顯,心中卻多少有些不失落。
拂衣在她心中的分量極重, 若是可以, 她並不想因此失了這麼一個關心她的師父。
但也因為她十分在乎拂衣,所以做不出欺騙她的事情來, 同對方說她喜歡男子。
——儘管她能夠面不改色的同楚柔扯謊。
不過沐清倒並不著急。
拂衣並非迂腐的女子, 她相信拂衣只是需要時間去接受這一事實而已, 早晚有一日會再次出現。
她很喜歡現在的日子,雖然依舊困在宮裡不得自由, 但她至少不必像從前一般提心吊膽, 害怕楚柔哪一日會將她推出去, 送入皇帝寢點。
楚柔雖然比梁忠年輕許多, 但她心中的算計比起梁忠來只多不少,否則也不會年紀輕輕就得了皇帝的重視。
梁忠都已經放棄在她身上下功夫了, 相信對皇帝喜好瞭若指掌的楚柔也是同樣,不會再把心思放到她身上。
一直壓在肩上的無形重擔被卸下來,沐清別提多得意了。
雖然她現在在膳食房混得不上不下, 但她畢竟還是梁忠的徒弟,又有一個正得皇帝信任的楚柔做朋友,宮裡還真沒什麼人會給她使絆子。
是以沐清每日依舊悠哉哉的,快活極了。
然而最近幾日,沐清卻發現,她的生活裡少了一樣樂趣——會在她值班後給她送點心的宮女少了許多。
在皇宮裡頭,能隨時吃到點心的,都是皇帝妃嬪一類有身份的人。沐清這等沒什麼品階的小太監,能吃到每日三餐就已經不錯了。
沐清算是個特例。
平時每隔個幾日,都會有宮女拿著主子賞賜的糕點犒勞他。
宮裡的糕點,味道自是不用多說,沐清喜愛極了。每每收到,都會與楚柔和拂衣分享。
但通常只有拂衣一人會品嚐沐清的糕點,楚柔一塊兒都不會碰,還勸沐清少吃這些東西,當心中毒。
沐清不覺得誰會害她,素來只當楚柔的話是耳旁風,照常吃喝。
這許多日沒吃到餐後的甜點,沐清雖然有些可惜,卻沒放在心上。
叫她疑惑的是,從前見著他都會同他打聲招呼的宮女們,最近都在躲著她。
有幾次,沐清見到幾個熟人,還沒來及開口喊人,那些人便都繞道走了。問及膳食房的人,都一問三不知。
沐清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連著許久都是這樣之後,總算逮著一個人逼問。
正是前些日子送她芙蓉糕,卻被楚柔嚇走的碧瑩。
碧瑩同許多宮女一樣,見了沐清後就準備繞道。被沐清提前察覺,一把拉住了人就鑽進了一旁的小林子裡,高聳的宮牆旁。
“最近怎麼回事,怎麼你們見了我都繞道走?”
平日羞羞怯怯的碧瑩,此刻的表情竟是抗拒與驚恐的。
“你放開我!”
沐清被她模樣嚇到,連忙鬆開她。
剛鬆開手,碧瑩就往要往外跑。沐清一時情急,顧不得許多,大步一躍抓做碧瑩手腕,就將人壓到了宮牆之上。
她將碧瑩禁錮在兩手指間,疑道:“到底怎麼個回事?怎麼一個個見了我都跟鬼見了閻王似的,我到底做了什麼?”
碧瑩深呼幾口氣,這才抬頭看向沐清,怒道:“你自己做了什麼你不知道麼?怎麼還要來問我?”
沐清聞言,眉頭都要擰在一起了:“我要真知道我做了什麼,還問你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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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表情不似作假,碧瑩也跟著皺起了一雙秀眉:“你當真不知?”
沐清搖頭:“當真。”
她笑著開起了玩笑,“好姐姐,你就告訴我吧,到底怎麼回事?怎麼忽然之間,姐姐們見了我都要躲起來,我差點以為自己是十惡不赦的混蛋了呢。”
碧瑩眉頭又皺了皺,盯了沐清許久,總算道:“你難道不知,近些日子,好些沒到出宮年齡的姐妹們都被提早遣送出宮了?”
“遣送出宮?”沐清摸了摸下巴,“她們犯了事嗎?”
碧瑩搖頭:“不曾。”
沐清緊皺的眉毛舒展開來,道:“若是不曾犯事,早些出宮不是好事嗎?早早出宮嫁人,相夫教子,豈不美哉?”
碧瑩白了她一眼:“想早早出宮的,自是好事,若是那些……”
她湊到沐清耳邊,壓低聲音:“想著哪日攀上高枝一步高升的,便是天大的壞事!”
沐清點頭,隨即又搖頭:“可這同我有什麼關係?”
碧瑩左右看了眼,確定四下無人,才小聲道:“怎麼同你沒關係?那些被提前遣送出宮的,都是從前仰慕你的姐妹們,私下都曾給你送過零嘴糕點。”
她一口氣說出了那些宮女的名字,沐清一聽,還真都是些熟人,疑道:“這是怎麼回事?”
碧瑩瞧見沐清一臉驚訝表情,嘆了口氣:“青哥兒,你莫不是得罪了什麼人?”
沐清懵懂搖頭:“我每日就在膳食房待著,幹的都是些低賤的粗活,認識的都是些同我一般的人。不曾得罪過什麼人,也不曾做過什麼虧心事,誰會閒的沒事尋我麻煩?”
“這我便不知了。但你畢竟是梁公公的徒弟,又同俞公公有些情誼,被牽連了也說不定。”碧瑩嘆氣,“宮裡的是非很難說清,總之你往後小心些就是。”
碧瑩說完,便小步離開了。
沐清帶著滿腦子問號,在原地站了許久,正準備離開,就聽到一旁有人嘆氣。
“唉,我倒是不曉得,宮裡頭還有你這麼一個人見人愛的。”
沐清嚇了一跳,忙往旁邊看去,發現那裡不知何時站了一個侍衛模樣的人,腰間掛著一把刀。
看那一身衣服,是御前的帶刀侍衛不錯。
非世族大家,還當真沒那個本事當的了御前帶刀侍衛,定是個不能惹的。
沐清正準備跪下謝罪,對方忽然一個縱步上前來,不足以秒時間內又是捏肩又是摸腰,最後一把捏住了她的臉,在她臉上嗅了嗅。
沐清心中抗拒,卻不敢反抗,只在心裡將人罵了許多遍。
下一刻,對方離開了,語出驚人。
“萬金難求的千面玉堂霜,尋常人求了都恨不得給自己換張傾國傾城的臉,怎麼你卻拿它換了這麼一張臉。”
沐清瞳孔收縮,幾乎不敢相信她到底聽到了什麼。
她臉上抹的易容膏,其全名便是千面玉堂霜。無色無味,即便是拂衣都不曾看出來。眼前這個侍衛又是怎麼知道的?!
然這驚訝只有一瞬,下一刻,沐清的視線便凌厲起來,預備動手。
可她還是慢了一步。
對方一個跳躍,立到宮牆之上。
“不若你現在將臉上那些膏藥擦去,叫我悄悄你生的什麼模樣?如何?”
沐清皺眉:“我若說不呢?”
對方嘻嘻笑道,卻是對著宮牆另外一側:“我就站在這宮牆之上,你若不照做,我便喊人過來。”
沐清:“……卑鄙!”
牆上之人翹起了二郎腿:“誰叫你太過可疑?宮裡頭還戴著一副面具,如何叫人不懷疑你?”
沐清面不改色的扯謊:“我臉上有疤,未免嚇到旁人,這才出此下策。”
“我不覺得梁忠那老頭會收一個臉上有疤的做徒弟,還特意給你尋來……”
他指了指沐清的臉,“這千面玉堂霜可是寶貝,怎麼說給就給了?梁忠那廝我清楚,勢力非常,斷不會養一個閒人。你既然是梁忠的徒弟,必定有什麼過人之處。”
沐清正想解釋,便聽對方推測道:“我觀你手,雖粗糙不堪,但其形卻勝過春香樓第一美人。方才摸你骨骼,也該是個美人胚子不錯。所以,你應當是個難得的美人,專門被梁忠養來,打算哪日獻給貴人的?但又害怕被什麼人看中,所以才遮了你的臉。”
沐清:“……”
她還沒回答呢,對方便錘了下自己的掌心,恍然道:“定是這樣不錯。我這些年在宮裡見了不少這樣的,醜的拼了全力想變成美的,好叫哪位達官貴人看上。美的想盡辦法扮成醜的,等著哪一日出宮會情郎。不過——”
他話鋒一轉,道:“你大可不必如此。聖上和王爺們都是何等尊貴人物,什麼樣的美人沒見過,你又何必庸人自擾,鎮日戴著一副面具示人呢?”
沐清仰頭,眉頭深鎖:“你如何知道的?玉堂霜無色無味,只有碰上之後,才會根據使用人的膚色變換顏色。本該毫無破綻,你如何能夠聞得出來?”
“你與其好奇我如何知道的,不該先把臉上那層東西洗去嗎?否則我大可向上稟告。到時不只是你,恐怕你周圍的人,都得受你牽連。好比說……”
他壓低了聲音,悄聲道:“那個如今正得信任的馬屁蟲俞初俞公公。”
沐清默。
少頃,她抬起頭來,卻沒說什麼。
她取出一瓶隨身攜帶的洗顏水染溼帕子,一點點擦去臉上的偽裝。
當她的臉一點點暴露在日光之下,牆頭的人已然看呆了。
許久,當沐清再度將易容膏塗到臉上後,牆頭的人已經站了起來,“好一個美人。”
他跳下來誇讚同時,搖了搖頭:“可惜,是個太監。”
沐清垂頭不答,恭敬立在原地。
腦中所想,皆是對方揮袖間,秀有龍紋的衣袍一角。
若說這一場相遇是巧合,沐清是斷然不信的。
她漠然抬頭。
對方還沒走,調笑道:“你在何處當值,怎麼把那樣好看的一雙手攪成這般模樣?不若我幫你稟告聖上,給你換個輕鬆的職位,如何?”
沐清不答,滿腦子只剩下一句話:楚柔,果然信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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