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故地鐵站的清理工作已完成，市民自發的購買了悼念逝者的花束，擺放到了地鐵站門口。
下班後，顧煙約了蔣嬌也買了花，一起來到當初出事的地方。
兩個人將花束和其他眾多的花擺放在一起，默默無言。
顧煙看到前方的臺階上坐著一位穿雨衣的男人，在這個晴朗的天空下，格外引人注目。
他的面前停止一輛老式的腳踏車，車身上已經有了斑駁的痕跡。
身後的欄杆上綁著一塊硬紙板，上面只有簡單的一句話。
“妞妞，爸爸還想接你回家。”
顧煙只覺得心裡酸澀，眼眶發熱。
而這時，蔣嬌已經哭得不能自己。
顧煙想說些什麼，但是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
好像有什麼堵在了心口，悶悶的，有些疼。
這是一個傷心無助的父親，他一心想要再接一次女兒，就像她小時候每次放學一樣。
他心頭的寶貝坐在腳踏車後座上，清脆悅耳的聲音叫著他爸爸。
這是一個心痛無比的父親，他期盼時光能夠倒流，回到大雨磅礴的那個晚上。
所以他穿著雨衣，即使在豔陽高照的日子。
沒有人能夠安慰他，感同身受這個詞其實只是一種臆想罷了。
誰也無法體會他那錐心之痛，所有的語言此刻都是那麼蒼白無力。
顧煙抹去眼角的淚痕，拉了拉蔣嬌的衣袖，啞著聲音。
“我們走吧。”
蔣嬌挽著顧煙的手臂，輕輕抽泣。
顧煙聽到她低聲呢喃：“還好，我們都活著。”
是啊，活著，已經是我對你唯一的要求，可即使如此，對有些人依然成了奢望。
就像那個默默無言的父親，比起撕心裂肺的痛哭，更讓人心酸難過。
後來，顧煙刷朋友圈知道了，那一天，地鐵空運行駛，每一站都會報站，每一站也都會停站。
希望每一個逝者都能找到回家的路。
希望天堂沒有災難。
*
第二天剛上班，蔣嬌就急匆匆的跑來找顧煙。
壓低聲音，神秘兮兮的道：“喂，有好事，聽不聽？”
顧煙慵懶的掀了掀眼皮，一副不感興趣的樣子。
“什麼事？”
蔣嬌撇了下嘴角，心道，別看你現在帶搭不理，等下有你後悔的時候。
見蔣嬌沒有說話，顧煙又問了一句：“到底什麼好事啊？”
蔣嬌附在顧煙耳邊道：“我聽說咱們醫院要往衛縣運送醫療藥品支援抗災呢，下午就走。”
聽到“衛縣”兩字，顧煙騰的一下站起來。
“你怎麼不早說呢！”
蔣嬌眼帶調侃的道：“呦呦呦，剛才是誰一副不感興趣的樣子？”
顧煙立刻笑嘻嘻的搖著蔣嬌的手臂：“嬌嬌，嬌嬌姐，嬌奶奶……”
蔣嬌抬手阻止顧煙繼續說下去：“停，停，打住！”
蔣嬌斜睨了顧煙一眼，看著顧煙那眼冒星星的樣子，不由得搓了搓手臂：“行了行了，我都替你打聽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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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現在衛縣屬於危險區域，控制人員進入，所以咱們醫院的醫療救援物資也只派兩名醫生去。
去的醫生回來之後要寫一篇報道在咱醫院的公眾號上釋出，你要想去的話，現在趕快去找負責這個事的杜老師。”
顧煙心想，只要能去衛縣，能離他更近一些，別說是一篇報道了，就是十篇報道她都願意寫！
顧煙正慌著準備跑，蔣嬌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臂：“顧煙，你想好了，現在的衛縣很危險。”
顧煙點點頭：“我知道。”
“你……”
不等蔣嬌再說些什麼，顧煙拍拍她的手：“我知道你擔心我，可是在那裡的所有抗洪人員就不危險嗎？
如今我去會面臨危險，可是別人去也是一樣。
既然總需要有人去，我願意和他一起直面所有，我想要和他並肩，哪怕是面對危險。”
蔣嬌嘆了口氣，心裡不知道把這個訊息告訴顧煙是對是錯。
她知道顧煙一直擔心衛縣的情況，回來後一直關注那裡的訊息，但做為朋友，她又擔心她的安危。
顧煙抱住蔣嬌：“放心，我會平安回來的。”
蔣嬌吸了吸鼻子，眼淚在眼裡打轉：“你答應我的，不能食言。”
“嗯。”
顧煙跑出去，蔣嬌抹了一下眼角，她覺得這兩天自己流的淚，比之前幾年流的都多。
嗐，到底是老了。
顧煙如願的坐上了開往衛縣的醫療物資運輸車，看著掛著橫幅的車輛開動。
顧煙的思緒飄遠。
這次她去衛縣，沒有告知喬子靜和顧北山兩個人，喬子靜因疫情防控下了鄉鎮，而顧北山因為學術交流去了京城。
他們都在自己的工作崗位上盡自己所能的做著貢獻，顧煙不希望他們為自己擔心。
而沈霄陽，她也沒有告訴他，她怕耽誤他搶險救援。
再說，自己只能離他更近一些，能否見到面還很難說。
眼看著天色漸晚，顧煙他們的運輸車離衛縣愈來愈近，之前見識了輝縣受災的情況，顧煙已經做好了足夠的心裡建設。
但即使如此，當車輛停靠在衛縣的時候，顧煙還是倒吸了一口冷氣。
天已經黑下來了，顧煙以為至少能看到一些燈火，可是沒有。
周圍什麼都沒有，黑漆漆一片。
就連指揮中心都是靠著微弱的零星燈光照明。
而此時已經是晚上十點十八分了，顧煙到的時候，指揮中心的人正準備給堤壩上的人送晚餐。
“他們還沒吃飯嗎？”
顧煙一邊幫著往動力救援艇上遞東西，一邊輕聲問指揮中心的人。
“嗯，一直沒有救援艇，所以沒辦法送東西上去。”
其實顧煙很想說，我能跟上去看看嗎，她知道，沈霄陽他們一定在堤壩上。
但她終究沒有說出口，她怕給他們添麻煩。
就在送餐的人準備出發的時候，有人發現了顧煙穿著白大褂。
“你是醫生嗎？”
顧煙點頭：“嗯。”
“太好了，你能跟我們走一趟嗎？堤壩上有些戰士磨傷了手，一直都沒處理。”
顧煙立刻說道：“好，你等我一下，我去拿藥箱。”
好在顧煙臨行前，將藥箱丟到了儲物空間中，她來到沒人的地方，拿出藥箱，背好。
同行的醫生正在協商帶來的醫療物資的搬卸問題，顧煙和他說了一聲，急忙跑向準備出發的救援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