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煙緩緩的睜開眼，覺得光線有些刺眼，下意識的抬手想要遮擋，手臂一動，才察覺到疼痛，忍不住“嘶”了一聲。
趴在床側的蘇淮生聽到動靜，睜開了雙眼，眼底有大片的淤青，可見昨晚他根本就沒有休息好。
“你醒了？餓不餓？傷口疼不疼？”
顧煙環顧了一下四周個環境，緩緩開口：“我們現在是在哪兒？”
“天佑寺。”
“怎麼來這了？”顧煙有些不明所以。
蘇淮生垂下眼瞼，不想讓顧煙看到眼裡的情緒：“你中的暗器有毒，慧能大師精通醫術，我便直接帶你過來了。”
顧煙想，看來自己昨晚的判斷沒錯，還好第一時間吃了“萬能解毒丸”。
“你替我好好謝謝慧能大師。”
“等你養好了傷，自己謝他吧。”蘇淮生頓了一下。
顧煙有些不明所以的看向蘇淮生。
蘇淮生故意語氣輕鬆的道：“我正準備和你商量，你現在受傷了，走動也不方便，我想你索性在這邊多住些時日，養好了傷，我再來接你回蘇府，你看怎麼樣？”
這是昨晚，蘇淮生早就想好的藉口，現在外面怕是已經傳開昨晚大殿上的事。
當時事發突然，眾大臣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和顧煙身上，顧煙身體的變化那麼大，是不可能不被看到的。
如今不知道顧煙會被人們傳成什麼樣，為了顧煙的安危，他在解決了這些事情之前不能讓任何人找到她。
天佑寺是最合適的地方了，有慧能大師在，她也能更安全一些。
蘇淮生看向顧煙，有些歉意的道：“只不過，這段時間要委屈你住在這裡了，畢竟寺廟日子過得清苦。”
顧煙笑了笑：“你說的哪裡的話，慧能大師他們不是每天都住在這裡麼，人家住得怎麼我就住不得了？”
蘇淮生握住顧煙的手，輕輕的揉捏，試探著問：“煙煙，如果，我是說如果，你和我歸隱山林，你可願意？”
顧煙敏感的察覺到異樣，擔憂的問：“怎麼了？蘇淮生，出了什麼事？”
蘇淮生儒雅一笑：“沒事，只是隨口問問，如今新皇登基，天下太平，想來我可以功成身退了。”
顧煙挑眉，難道蘇淮生是怕兔死狗烹，鳥盡弓藏嗎？新皇看著不像是那樣的人，不過帝王心，海底針，誰又能摸得透呢。
蘇淮生又這樣的想法也是正常的。
蘇淮生見顧煙不再懷疑，終於松了一口氣，他不想讓她知曉，天下人在背後如何議論她，如何咒罵她，如何想著處死她的事情，他的小狐狸是最好的存在，他不能讓她承受這些。
她有他的保護，只需要安心養傷就好了。
*
果然如蘇淮生所料，第二日上朝，百官向皇上進諫，妖女霍亂天朝，必當誅之，不然歷代帝王的心血將毀於一旦，百姓將顛破流離。
蘇淮生微垂著眸，垂在身側的手緊緊的握成了拳，這才沒讓自己失去理智。
顧煙從不過問朝中之事，從不干政，再說，她是自己的女人，又不是皇上的女人，這百年基業毀於一旦從何而來？
再說百姓顛破流離不是連年征戰，賦稅繁重造成的麼，和她一個柔弱女子又有什麼關係？
如果真要說她能影響社稷江山，可是二皇子還不是順利的登基繼位，成為新皇？
這一切，不過都是欲加之罪！
待百官停止議論，看著意氣風發的九五之尊，而這位皇帝則直直的看著下方首位的首輔蘇大人。
察覺到皇上的目光，蘇淮生向前一步，摘下頭頂的官帽，跪下身來，將官帽高舉過頭頂，語氣虔誠的說道。
“臣懇請吾皇開恩，隆澤天下，臣願以過往的所有功績來換此女一命，臣願帶她歸隱山林，不再過問世俗，也不再出現在眾人面前。”
提到過往，新皇有些動容，在他還是皇子的時候，便與蘇淮生結識，先皇信賴他，他亦然。
他們亦兄亦友，蘇淮生為自己披荊斬棘，在通往九五之尊的路上，出謀劃策躬先士卒，若說他不顧念一絲舊情，是不可能的。
人非草木，當真能鐵石心腸嗎？
可是百官提到社稷江山，他又不能不顧慮重重。
都說英雄難過美人關，如今，他昔日的好兄弟，為了一個女人，哦，不對，確切的說是個妖女，竟要放棄到手的榮華富貴，萬人敬仰之位。
皇上心中有些不捨的問：“蘇愛卿可是想好了？”
蘇淮生跪在地上，行了個大禮：“還望皇上開恩。”
皇上閉了閉眼，不說別的，單說，他為了自己能順利繼位，隻身犯險，前往雪山面見瑞王爺，說服他出動私兵助自己成事，這等恩情，就足以抵擋一切。
最終，皇上開了口：“罷了，既然蘇愛卿心意已決，朕也是成人之美之人，你所說之事，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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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淮生跪拜下去：“謝主隆恩。”
皇上揮了揮手：“退朝吧，朕累了。”
這麼多年，他已經習慣了蘇淮生作為自己的左膀右臂，陪伴在左右，今日聽聞他棄甲歸田，自己心中一時間也難以接受。
不遠處的連將軍看著蘇淮生，默默的嘆了一口氣，可惜可惜！
這年輕人有勇有謀，之前自己很看好他，誰知轉眼是這幅光景，這是天下百姓的一大損失呀！
不知今日之決定，是對是錯，可這天下的事，誰又能說得清呢。
蘇淮生沒有任何後悔，一步一步走出大殿，拾級而下。
回到蘇府，他徑直來到了蘇老夫人的院子，沒等下人通報，直接跪在了蘇老夫人的房門外。
“娘，孩兒錯了，願意領罰！”
自從蘇淮生成年之後鮮少叫娘了，尤其是考取功名之後，都是恭敬的叫母親。
這一聲娘，讓蘇老夫人彷彿又回到了蘇淮生小時候，那時在江南，每每犯了錯誤，也是如此，直直的跪在院子裡，等自己責罰。
蘇老夫人不是沒有聽到風聲，奈何蘇淮生從天佑寺回來之後，根本就沒回府，徑直去上朝了，以至於蘇老夫人想要叮囑他幾句都沒了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