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這羊肉湯的味道可真不錯。”
一碗熱湯下肚填了填肚子, 木飛也能放緩吃肉喝湯的速度, 抽空和妻兒說上幾句話。
什麼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在木家是不存在的, 因為長時間的聚少離多, 他們倍加珍惜和家人在一塊的時光, 吃飯的時候就是他們最好的溝通時間。
“是徐媽熬得湯, 知道你們要來,大骨頭一大早就燉上了,還加了不少香料, 這東西北邊少見,當初從國都帶來的香料剩下的已經不多了,要不是你和昕兒回來, 徐媽還不捨得放呢。”
木夫人荀芸看木飛喜歡這羊湯,趕緊又給他盛了一碗。
“謝夫人體貼。”
木飛接過荀芸盛的湯, 衝夫人討好的笑了笑,然後三兩口將碗裡的湯水喝盡。
“慢點喝,狼吞虎嚥的也不知道給孩子做個好榜樣。”
荀芸啐了他一口,嗔怪著說道, 說罷又給“兒子”盛了碗湯。
“羊湯滋補, 但是太過燥熱, 今天只准許你喝兩碗, 不準多喝了, 倒是羊肉你可以多吃點,看你出了趟遠門後瘦的,一定是外邊的吃食不合口味吧。”
對待虧欠的“兒子”荀芸可溫柔多了, 不僅說話細聲細氣的,光是那眼神就能把人溺斃過去。
“夫人,你——”
木飛剛想說夫人又把兒子當閨女慣著了,就覺得頭部一陣暈眩。
他用力拍了拍腦袋,想要讓自己清醒一些,卻徒勞無功,只見眼前的畫面越發模糊,妻兒的身影擴散重疊。
一個,兩個,三個......在他的目光所及之處,所有的物品都幻化出了無數個重影。
“我的頭好暈。”
不僅木飛這樣,木歆也皺著眉流露出難受的表情,她雙手撐著桌面,似乎想要站起來,可是因為力道不夠,不僅沒能順利地站起身子,相反整個人向前一傾,撞翻了桌子上的羊湯鍋,滾燙的湯水撒了一地,桌上的碗盞更是被那傾倒的銅鍋砸碎一片。
“這是怎麼了。”
荀芸驚慌地看著這一幕,“來人,快來人啊。”
她趕緊攙扶住“兒子”,卻沒有多餘的另一只手扶住自己的夫君,只能驚慌地趕緊叫人,然後把大夫請來。
只可惜不知道父子倆吃了什麼不對勁的東西,那病症來的極快,半柱香不到的功夫,木飛和木歆就失去了呼吸,停止了心跳。
“不可能的,大夫,你救救我的兒子和夫君,剛剛還好好的,怎麼忽然間就死了呢。”
荀芸無法接受這個事實,她和瘋了似的拽著那個老大夫就想要他再好好給她的夫君和兒子診脈,前不久他們一家人還好好地吃著鍋子呢,她還想著要和丈夫挑明昕兒的真實性別,怎麼沒等她說清楚,她最虧欠的兩個人就不在了呢。
老大夫同樣吃驚無奈,他想要救木飛和木昕的心情,未必不比荀芸急迫。
對於臨江城的百姓而言,木家就是他們的守護神,自從晉國的開國皇帝讓木家駐守在這個邊陲小鎮後,他們才算徹底平定下來,過上了偶有波折,但總體平穩安定的生活。
尤其木家治軍嚴厲,絕對不允許軍中的兵將騷擾當地百姓,偶爾有什麼天災人禍,木將軍還會派部分士兵來給他們幫忙,這裡誰敢說自己沒受過木家的恩惠。
幾百年過來了,當地的百姓也習慣了木家人的守護,他們將木家視作神明,許多小廟裡供著的甚至不是神佛,而是木家先祖的肖像,而木家世世代代犧牲在這片土地上的男兒,更是被立起了一座座長生位,香火鼎盛不斷。
現在木飛和木昕死了,就意味著他們臨江城的守護神不在了,對於老大夫而言,也如同天塌一般。
“是誰,到底是誰。”
荀芸的腦子很亂,現在她根本就沒辦法接受自己的丈夫和女兒死去訊息,他們就躺在床上,臉頰還透著血色,身體也有活人的溫潤,或許過不了多長時間,他們就會醒來,然後笑著和她說那只是他們父女的惡作劇罷了。
但是她心裡明白,夫君和女兒沒了氣息那是事實,他們真的死了,莫名其妙就死了。
“夫人,敢問將軍和少將軍今天都吃了哪些東西。”
守城的大將軍和少將軍死了,那不是件小事,怎麼著都要把兇手給找出來啊。
“吃,吃的東西?”
荀芸的頭很痛,今天這一桌子吃食都是她安排的,湯是一鍋燉煮的,許多配菜也只是涮菜,夫君和女兒喝了羊湯吃了羊肉,但那些她同樣也食用了,如果是吃食有毒,她也該毒發才對。
難道是在回家之前夫君和女兒吃了什麼她不知道的東西?這似乎得去問問倆人身邊伺候的下人了。
“對了!”
忽然間,荀芸靈光一現,她踉蹌著跑到前廳,然後從桌上那一堆狼藉中拿起一盞小小的醬碟。
木飛和木昕的口味偏重,所以在沾羊肉的時候他們喜歡蒜蓉辣椒醬,但荀芸不同,她是半點辣都不能碰的,不然第二天醒來必然會起紅疹,為了自己的容顏,每次家裡吃鍋子的時候荀芸都只讓下人給她準備一碗油碟或是花生芝麻打磨的香醬,這一點,木家伺候的下人都是清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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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你看看這疊蒜蓉辣醬是不是有問題?”
荀芸緊張的看著大夫問道,如果真的是醬料出了問題,也就是說府裡出了內賊,是那個人害死了她的夫君孩子,她要將那人碎屍萬段,五馬分屍。
“家裡可有什麼牲畜?”
醬料的味道太雜,更何況是蒜蓉辣醬這樣味道極重的醬料,即便下了藥,在這股味道的遮蓋下,大夫也分辨不出來啊,這會兒最好就是用牲畜做實驗,如果醬料中含有能夠毒死人的毒素,也就意味著它同樣能夠毒死那些小牲畜。
很快的荀芸身邊伺候的老嬤嬤就拎來了一隻活蹦亂跳的雞,她將那些醬料取了少許拌在米飯上,只等著那雞吃下肚後的效果。
毒發作的時間比他們想象中的要更快,幾乎是拌飯剛下毒的幾息之後,那只雞就開始癲狂地撲扇翅膀,繞著屋子撲騰掙扎,然後又很快的,它停止了所有動作,僵著身體,躺在了地上。
這只雞,已然死了。
所以,毒害了木飛父子的□□就被下在這疊醬料中,這已經是不爭的事實。
荀芸臉色一白,虛軟的向後倒去,在被眼疾手快的老嬤嬤扶住後,崩潰地嚎啕大哭起來。
*****
徐媽就坐在後院,手裡捻著珠串兒,自從夫人身邊伺候的荀嬤嬤來後院抓了只活雞後,她這心就越發不平靜了,總覺得有些不安。
當初找到她的那人可是和她說了,那藥無色無味,一般的大夫根本就察覺不出來,尤其那藥起效時間晚,很可能等服下藥的好幾天後才會起作用,到時候就是神仙,也不知道是她下了毒。
徐媽是木家的老僕了,當初也是作為陪嫁的廚娘跟著木夫人荀芸來到木家的,她的男人是木家的老僕,只是死的早,好在主家憐惜,這些年也沒虧待她和幾個孩子。
十多年前她是主動要求跟著夫人來臨江城的,因為這裡偏遠,她怕夫人離了她吃不慣當地的食物,從這一點看,她確實也是忠心耿耿。
可人都有軟肋,當初她的兩個兒子和一個女兒都留在了國都,替主家看管著幾個莊子,那是她的命根子,也是她夫家僅剩的香火,那個神秘人用兒女孫兒的性命威脅她,雖然徐媽知道自己這是背主,死後要下地獄的罪孽,卻還是妥協了,將那人給的藥,下到了老爺和少爺最愛的蒜蓉辣醬的蘸碟裡。
那個給她□□的人要求她毒死木家所有的主人,可徐媽對自家小姐還是有感情的,她捨不得害小姐,於是就選擇了那碟小姐根本就不會碰的蘸料,她看得出來,那些人的主要目標是老爺和少爺,針對的是木家,她保住小姐,也算是減輕自己的罪孽。
嘴中念著佛號,手上捻著佛珠的動作越發快速,徐媽閉著眼想了很多很多,比如遠在國都的兒女,比如素未謀面的孫兒孫女,又比如也是她看著長大,聽話乖巧的小少爺。
主家最愛她做的一手好菜,結果她就用自己最引以為傲的手藝害死了主子們,徐媽覺得,她似乎也沒臉活在這世上了。
“徐慧娘——”
砰地一聲,廚房的門被撞開,幾個穿著盔甲的士兵衝進來,將她捆地嚴嚴實實。
徐媽有些恍惚,她迷瞪地被那些個士兵拖拽到了前廳,看著高高掛起的白帆,和此起彼伏的哭嚎聲,表情越發疑惑呆滯了。
那人不是說□□發作要好幾天嗎,看情況,老爺和少爺似乎已經出事了!
她真的殺了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