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煥兒的服侍下換好皇后專屬的端莊而厚重的大紅色衣服,站在銅鏡前。
鏡子裡的女子有一張蒼白的臉,可再蒼白的臉色也掩蓋不住那明豔的美貌,只紅色的衣裳襯得這美人越發憔悴了。
“你叫……煥兒?”她記得昨天這姑娘就是這樣自稱的。
“回娘娘,奴婢本名楊文煥,入宮之後大家都叫我煥兒,嬤嬤就沒再取名字。”
“挺好的,以後跟在我身邊,就叫煥兒這個名字吧。”
女人正了正髮釵,轉身走出有些封閉的屋子。
春天已經來了,萬物生機勃發,不知哪來的黑貓趴在窗沿下,風綠了大地,綠了新枝,澤潤萬物,以往的沉默便在這時開懷起來。
單寧宮裡種滿了桃樹,陳皇後愛菊,可太后娘娘最欣賞桃花,在自己宮裡種了不夠,連兒子女人的宮裡,也得種滿桃花!
如今臨近三月,桃花隱隱有了開放的念頭,只是讓這不喜歡的人見了,只會徒增心煩罷了。
走在院牆邊的女子虛虛扶著冰冷的宮牆,她沒回頭,聲音也很輕:“你得讓所有人知道,陳皇後宮裡有個優秀的大宮女,她叫煥兒!”
“這宮裡有十人,就有九人想要我的命,我殺不了人,你就得做我的刀。”紅衣華服壓彎了她的脊樑,逆著光,煥兒只看見一個虛無的輪廓。
可從這一刻,心底突然湧現了一個念頭,天要殺這個女人,可有些人註定要和天鬥,而自己,要成為那把絞殺天地的刀。
這一比喻有失現實,畢竟她們現在的敵人,僅僅是皇帝宮裡的嬪妃而已。
“奴婢遵命。”
沒關係,誰管呢,成為一把刀,總比老死在宮裡有趣多了。
陳清凝素日慣喜歡讀書,閨閣時也會偶爾舞弄槍棍,只嫁給安樂王后,脫下一身倔強,變成一個大家閨秀。
加上身體虛弱,整個人就無趣起來,別人院裡伺候的丫頭總說些不中聽的閒話,大多是嘲笑正宮皇後卻混成了冷宮娘娘的樣子。
昨日莊妃入宮,清冷的宮院一夜之間掛滿了紅綢。
相比陳皇後冊封時的冷冷清清,想必這位莊妃更受寵一些吧?
想著,煥兒接過婢女捧過來的大氅,輕輕披在皇后肩上;受寵又如何,這世上帝王深情是最不值錢的。
單寧宮在皇帝寢宮右手邊,臨著御花園,傍著御書房,可陳皇後平日深居簡出,白白浪費了無邊美景。
一笑卻不會一直窩在床上不動,今天天氣好,去御花園吹吹風,想必是極好的。
從單寧宮出來,大約走了半盞茶的時間,穿過圓月門,便來到一處風景秀麗的花園。
皇帝喜歡江南風景,便在御花園建了許多亭臺樓閣,稍稍開化的湖冰間,幾隻復甦的錦鯉正歡快的遊著,時不時將那金燦燦的小腦袋透出水面。
陳清凝一步一步穩穩地走在臺階上,穿過迴廊坐在湖邊一座精緻的亭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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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座小巧的六角亭掛著紅綢,遠遠望來只能隱約看見一雙手正愛惜似的摸著那把做工粗糙的古箏。
猶記得上個世界,有人為她親手做過一把琴,那琴奇形怪狀,卻能彈奏出最美的音色。
素手劃過琴絃,閉目傾聽這優美的琴音,面無表情的臉上,竟悄然綻放了笑顏。
接過煥兒手裡的熱茶,一笑透過紅綢望著御花園裡朦朧的小意世界,突然想起這一世記憶裡喝過的各種美酒。
“煥兒,你說江南的酒是什麼滋味的?”是否也像這美景一樣惹人心醉?
煥兒低著頭:“回娘娘,昨日陛下賜了莊妃一罈美酒,聽聞是江南的春風醉,想必美極。”那春風醉千金難求,便是皇帝每年也只能從江南的進貢裡找到一小罈子。
往日陛下都是在皇后娘娘的院子裡喝酒舞劍的,可那莊妃一進宮就得了酒去不說,還直接就晉升了妃位,雖然沒有封號,卻是這後宮裡唯二的女主子。
一笑一聽便來了興致:“是嗎?既然是好酒,本宮怎麼能錯過,煥兒,為本宮取酒來。”
煥兒俯身稱是,轉身便往萬清宮走去。
她是一把將成的寶刀,該為主人出氣的時候,就是要狠狠地鬧一通!
御花園裡水流澹澹,薄薄的積雪覆蓋著草地,假山上時而有狸貓竄過,不怕寒的鳥兒站在枝頭吟唱,小亭裡傳來靈動的琴聲。
石子落進湖水,波紋層層盪開,冬末的寒風最終沒有驚動這一片沉靜。
薛程之下朝歸來,路過御花園時竟聽見嫋嫋琴聲。
這琴曲他從未聽過,可莫名有種熟悉感,甚至冥冥之中覺得這聲音來自前世,甚至更久……
宮牆外種著高大的槐樹,冬末時節,乾枯的枝椏擋不住視線,可這個男人坐在宮牆上,來往的宮人竟然沒有發現。
而那朝堂上左右逢源的無雙左相,正望著遠處小亭子裡時隱時現的紅色衣袖。
是那個行為像個女流氓,撩完就跑還半夜在房間裡藏漢子的陳皇後!!連薛程之自己都沒有注意到,自己在想那個女人,而且還咬牙切齒!
正看得出神,便遠遠的聽見尖銳刺耳的嗓音高聲呼喊:“皇上駕到~”
薛程之循聲望去,視線正好與那冷麵帝王對上,兩個好友非常默契的轉移視線,假裝誰也沒看見誰。
當然,人家的丈夫都來了,自己也沒必要在這裡偷偷守著了!哼!
傲嬌的丞相大人翻過牆頭,消失在御花園裡。
正彈得入神的一笑被那尖銳的聲音驚擾得皺起眉頭撫指停下琴音,一抬頭便看見牆頭那繡著祥雲的衣袖轉瞬而逝。
這下被打擾的鬱氣頃刻就散了。
他沒變,還是喜歡翻牆頭哈哈哈~
“若瞳怎麼在這裡?”不遠處傳來那皇帝略帶欣喜的聲音,一笑收起表情,轉過身躬身答道:“參見陛下。”
韓商趕緊上前將她扶住,溫聲道:“你我夫妻二人何必這麼恭敬?”
於是陳清凝便也笑了,近十年的夫妻情分,在旁人眼裡是情比金堅,可一旦觸及到國家利益,這也只不過是逢場作戲。
奴才們低垂著頭,不敢打到帝王王后的二人世界,可一道略顯尖銳的女聲打破了這片刻的寧靜。
“陛下!”
“陛下你可得為我做主啊!皇后娘娘也不知道從哪裡得知您賞給臣妾一罈佳釀,差了奴才到臣妾宮裡討要,可……”莊祈鬱可憐兮兮的抹著眼淚,餘光裡卻惡狠狠地瞪著皇帝身邊那華服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