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皇帝才收回視線。
對著那梨花帶雨的香妃，皇帝是滿面的憐惜，嘆了口氣，軟言細語地道：“愛妃怎地這樣久才來？”
香妃微微頷首，看起來楚楚可憐的杏仁大眼，狀似無意地朝皇后的方向掃了一下，“妾……妾梳妝慢了些……求陛下開恩，就原諒卿兒這一次吧！”
那之前一眼，皇帝自然是沒有錯過。聽她如此說完，他側過頭向身邊雖然裝扮華美，可仍掩不住疲態的婦人方向望去，目光無比冰冷，“皇后以為如何？”
皇后眯著眼，皮笑肉不笑地應著，“不過是一句戲言，無傷大雅，世子可在意？”
這最後一句卻是越過皇帝，直接去詢問的那被羞辱的白衣少年。
頓時，下面不明所以的官員們炸開了鍋。
鳳兮？鳳兮！
這難道就是一直身在巫鹹國，卻從未見過其人的大秦質子鳳兮？傳言他和皇上的關係十分不同尋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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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白衣少年微微淺笑，聲音溫潤優雅，“宮中規矩鳳兮並不瞭解。”
一句話，卻又將鍋甩了回去。
這人吶，就如他的外表一樣，純良無害，似乎沒有一點兒主心骨。清澈的眸子黑白分明，如孩童一般純真無邪，但是千萬不要被他的外表所矇騙。
他，才是一匹真正的狼。
“罷了！拉下去……拉下去……”
似是不願意過多糾纏，皇帝將頭轉向另一邊，對著等待的幾名侍衛揮了揮手。
直到將葉思卿抬走，皇帝才對著仍舊跪在殿中的香妃招了招手，“愛妃，來朕身邊。”
用香帕輕拭眼角的淚水，香妃無比嬌羞，“臣妾謝過陛下！”
當真是得寵啊！不過如果她不是已逝的貴妃親妹妹，皇上的寵愛可未必落在她身上……
那邊香妃一靠近，皇帝立掃方才的不愉快，晚宴的氣氛也再次活絡。
伴著殿中少女柔美的舞姿，眾人開始吃的吃喝的喝……
當然，這其中並不包括衛綰。
她心裡裝著太多困惑，無暇享受眼前的美酒佳餚……
“嗯……衛將軍的女兒在哪裡啊？”
話音落下，所有人的目光全部轉移到衛綰身上。
衛綰不明白皇帝為何突然叫到自己，而且他說的不是他兒子的媳婦，而是衛將軍的女兒……
衛綰連忙上前，卻聽到皇帝忽然笑道：“多日不見，你這丫頭倒是本事，聽說在咸陽城開了個茶園？”
開了茶園？！
那茶園名義上的主人分明是葉啟明啊……
大殿裡一片靜悄悄的，衛綰的視線不由自主地朝那玄袍男子的方向望去……
他，竟然扯唇一笑！那笑似是在看好戲一般……
心裡狂跳不止，衛綰已經來不及多想，站起身行到殿中央。
“兒臣拜見父皇，父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父皇？
這就是嫁給那個身份卑賤的七皇子的女人？衛士年唯一的女兒？
聽聞這話，皇帝似乎才剛剛意識到這女子的身份如今是自己的兒媳。
朝著殿下某一處隨意瞥了一眼，那一眼帶著不屑，帶著厭煩。
葉文軒連忙低下頭，感受到那些鄙夷的目光他隱在袍子裡的緊緊攥在一起，面色更是紅到耳根。
皇帝收回視線後，重新將目光落在衛綰身上，“朕聽聞太子說那茶園幕後的主人並不是他，而是你這個婦人。朕只是好奇罷了，你不必驚慌。這種清雅的地方自然要好好保護，以後不必在打著太子名號，朕要讓世人都知道我巫咸並不全是莽夫！”
這樣說完，皇帝又高聲道：“傳朕旨意，今後若再有人前去叨擾，拖去衙門施以杖刑！”
這期間衛綰始終都是默默低著頭，她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可能那葉啟明只是一番好意，可這樣一來，她則會受到更多關注……茶園正在暗中進行的事，恐怕就不會那麼順利了……
不容多想，衛綰恭敬叩首，“兒臣謝過父皇隆恩浩蕩！”
只是問了一句話而已，皇帝似乎早就忘記自己曾經中意過這女子。
也是，後宮三千不說，每年選的秀女他都看不過來，對於衛綰皇帝自是沒有放在心上。
中意也只是興起，否則怎會真的拱手讓給自己的兒子。
點了點頭，皇上沒有再說什麼。
衛綰也松了一口氣，可事情卻遠遠沒有她想象的那麼簡單。
“你，便是那個成日裡往太子府跑的婦人？”
這聲音來的極其突兀，說完，四座皆驚。
葉啟明忙坐正身子，沉聲道：“母後……”
哪知剛一開口，便被皇后以眼神喝止住。
果然還是來了。
從方才見到那個身份不同尋常的侍女時，衛綰便猜到，派她來的人可能正是這位身份尊貴的巫咸皇后。
葉啟明不說話還好，這樣多此一舉不但沒幫到忙，反倒火上澆油了。
周圍議論聲漸漸將衛綰包圍，無非就是說她如何不檢點之類的。
就算沒回頭，衛綰也能感受到那來自葉文軒刀子般的目光……
“回母後，近些日子兒臣與皇兄確實來往多一些。可那是因為皇兄宅心仁厚，知道兒臣一介婦孺開個園子不容易，所以才會幫襯一把。”
簡單的一句話，交代清楚兩人的關係，再加上方才皇上說的話，倒是順理成章了。
不卑不亢的太子更是盡顯大家閨秀風範，也讓身旁的悄言碎語聲漸漸止息……
皇后的面色和緩一些，卻依然眼帶輕蔑，“無論如何，你已經是個成了親的婦人，雖說軒兒回宮晚了些，你卻不能仗著衛將軍恃寵而驕，以後便和幾位皇兄保持些距離吧。本宮的話，你可記下了？”
這話裡句句帶著警告，雖然聲音已經放緩許多。
衛綰舒了一口氣，剛要謝恩。沒想到席中的某個角落裡，卻匆匆跑出來一墨綠錦袍的男子。
那男子‘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低著頭雙手撐在地上，顫聲道：“兒臣叩見父皇，叩見母後、叩見杏妃娘娘！是兒臣教妻無方，日後定會嚴加看管！還望父皇母後贖罪，饒了她這一回！兒臣保證再不會讓她纏著皇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