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女子頭上綰著朝陽五鳳髻,髮鬢間插著一支炫目的鳳銜玉珠金步搖,身上穿著娟紗金絲繡花雲緞裙。
美妝豔服,千嬌百媚。
明明就是那個女子,明明就只換了件衣衫,略施脂粉,看起來竟是這般的光彩照人、豔麗奪目。
“小……小姐?!”
知畫瞪著圓目,張著嘴吧,一副見到了怪物的模樣。
她不確定這個是不是她熟悉的小姐。
知畫的反應倒是在衛綰意料之中。
如果這世上有一個比她還要瞭解自己的人,那便是知畫。
在她的認知裡,恐怕天上下紅雨,她家小姐都不會穿得這般鮮豔吧。
“臭丫頭,那是什麼表情。”衛綰伸手輕點了下知畫的眉心,“我的話你可聽清了?”
又愣了一會,知畫這才回過神。
她上下打量著眼前的人,似是從來不曾見過一般。結合了剛才那句話,知畫竟‘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小姐!奴婢信您了!奴婢這就回家!您萬不可衝撞了姑爺子啊!”
“你不就是想替我討回公道嗎?怎地又怕我衝撞了他?”
“小姐和奴婢不一樣!奴婢賤命一條,就算拼死也要護著小姐!”
她家姑爺子是個黑心的,小姐不知道,她卻清楚得很。
皇上為了給姑爺子難堪,賜的府邸竟是曾經被滿門抄斬的太傅府原宅。
既不吉利,又破敗不堪。
老爺心疼小姐,婚後兩個月給小姐另外選了現在這個住址。包括所有的家丁、丫鬟全都是從將軍府撥出來的老人兒。
每一個都是知畫無比熟悉的面孔,可如今這才半年光景,小姐身邊幾個還算貼己的,都已經快沒的差不多了。不是被姑爺子送了人,便是得了急症,死了……
每次少一個人,都被小姐用各種理由在老爺那裡壓了下來。
她就不明白了,姑爺子那樣壞心眼兒的人,為何小姐看不出來?
聽了知畫的話,又見她一副準備英勇就義的模樣,衛綰鼻子酸酸的,“就你話多,你只需記得我剛剛說的便成。”
說完,衛綰又拿起那包碎銀,強行塞進知畫手裡,拉開門,走了出去。
知畫一著急,也顧不得許多,伸著雙臂擋在衛綰身前,急急說道:“小姐、小姐!您快回去!奴婢這就回家。”在她看來,小姐這般模樣全都是為了她。
衛綰停下腳步直視著知畫,輕聲詢問道:“知畫,你這是在怕什麼?”
知畫低著頭不說話,只是保持著這個姿勢一動不動。
衛綰只有在心中苦笑,原來她竟是懦弱到這般田地,堂堂威武大將軍嫡長女竟然要靠著一個丫頭的保護。
她是威武大將軍衛士年的嫡長女啊!她父親掌握著整個巫鹹國百萬兵馬,連皇帝見了父親都要禮讓三分。
葉文軒不受寵,俸祿也是微薄稀少,這府上衣、食、住、行哪一樣不是她衛綰的?
她,為何要怕?憑什麼要怕?
曾經的那個衛綰難道是腦子壞掉了嗎?為何要作踐自己到這般田地?!
衛綰怎麼也想不通,總覺得記憶中那個膽小懦弱到極致的女人壓根不是她,如果那個懦弱的女人在她面前,她不一巴掌甩過去就不錯了,還特麼唯唯諾諾地討好那個渣男?
真是天大的笑話!
衛綰嫣然一笑,“你忘了嗎?我是威武大將軍衛士年的女兒!”說完便從知畫身邊繞開。
默默看著她離去的背影,那挺直的脊背,那渾然天成的尊貴,就好似傲然的仙鶴,讓知畫看傻了眼。
待回過神時,小姐早已不知所蹤,她飛也似的朝榮華園跑去。
‘啪——’地一聲,拍打在皮肉上的巨響,驚得知畫繃緊了神經,加快速度跑了起來。
榮華園的青灰石拱門下,一個十二、三歲的小丫頭正捂著臉。她眼裡含著淚水,嘴角滲出血絲,用一種不可置信的眼神瞪著眼前這個雍容華貴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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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綰從衣襟裡掏出絹絲手帕,漫不經心地擦著手心。擦完,便將手帕扔在地上,一邊輕揉著微紅掌心,一邊冷笑看著昨夜裡將葉文軒叫走的那名婢女,“今日這一掌便是教訓你,狗仗人勢、目無尊卑!”
說完便不再理會少女,徑直進了榮華園。
疼痛讓杜鵑忘記主子交待的話,她甚至忘記出聲提醒,只是呆呆的看著那女子離去的背影。
剛才她看見那女子獨身一人往這邊走,那是威武大將軍的嫡長女,七皇子明媒正娶的皇妃,更是這豪華府邸的主人。
可小姐交待過她,這女人是個懦弱無能的,對她犯不著尊重。
初來杜鵑是不信的,可三番五次試探下來她便信了。
那女子豈止是無能,連一個丫鬟的譏笑她都受不住,甚至跑到了雨裡哭了一天一夜才被抱回來。
可是……剛剛發生了什麼?她甚至連嘴邊的嘲諷都來不及說,她那蔑視的眼神甚至都來不及對上她的眼,她甚至……
那女子,似乎一夜之間……變了……
現在想來,昨夜去七皇子那裡,她看她的眼神就已經不似從前了,只是忙著記小姐交待的話,她壓根沒放在心上。
小姐……小姐……
杜鵑像是忽然想到什麼,甚至顧不得疼痛,放聲大喊道:“小姐——”
‘碰——’木門被踹開。
這聲音與少女的呼喊同時響起。
衛綰深呼一口氣,提著雲緞裙,邁過門檻,一步一步朝最裡面的寢房走去。
她甚至可以聽到男女窸窸窣窣的悄言細語聲。
那女人千嬌百媚,“軒郎,蓉兒怕。”
那男人萬般溫柔,“莫怕莫怕,她許是有事。”
噙著冷笑,衛綰終於來到寢房。
這幾步路,竟是走的那般沉重。
他們甚至連門都不曾鎖。
也對,葉文軒就算做夢也不想到,那個懦弱地女子竟會這般大膽。
他從來都不曾將她放在眼裡。
嚥下心中的苦澀,衛綰冷冷地看著塌上躺著的女人,面色緋紅,精神飽滿,哪裡有半分生病的模樣?
只有曾經的衛綰是個徹頭徹尾的傻瓜!他們在這裡濃情蜜意,她卻拖著帶病的身子親自為她熬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