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數月沒有見到常威,再次相見時朱祁鎮卻有種抑制不住的心驚肉跳之感。
若只是在常威的各種情報之中,那一樁樁一件件所做之事,讓朱祁鎮瞭解常威,同時也忌憚常威的話。
現在常威站在他面前就已經不再是忌憚,而是那種直面死亡的窒息感。
這只因常威的氣勢太濃太烈,更無時無刻都在顯示著他的存在。
朱祁鎮不清楚,但護衛在他左右的保龍一族卻再清楚不過。
武道有成,氣機外顯,只有真正的強者才會孕育。
他雖無內力在身,但武道有成之息卻大同小異。
僅數月過去,這位當初被他們斷言無望絕頂的人物竟已成長至此,再無人能在純粹的實力上小看於他。
數月前他們還僅是隱於暗中保護朱祁鎮,因為他們自信,那時候的常威就算有異心也翻不起多大浪花。
可在得知駱養性死在暗器之下的時候,他們雖覺不恥,卻也不得不承認常威的手段的確非同等閒。
這一次朱祁鎮接見常威,因擔心其手段,保龍一族才不得不從暗中走入臺前。
原本也只是防備常威的手段,現在卻是防備他這個人。
那氣息太盛,如煞虎,如烈日,僅是見著就讓他們身軀緊繃,生怕常威突然出手要朱祁鎮的命。
這讓人望而生畏的氣勢是常威收不住嗎?
不,他收得住,甚至能收斂到看上去如同普通人一般。
之所以朱祁鎮等人見到常威會如見猛虎,當然是常威故意讓他們見到。
被常威氣勢所懾,朱祁鎮原本準備好的臺詞和劇本都沒能用上,全都在見到常威後忘得一乾二淨。
帝王能有什麼臺詞,又能有什麼劇本,無非就是仁德明君,皇恩浩蕩那一套把戲。
早在之前幹什麼去了。
皇家藏經閣不給進。
仨瓜倆棗的賞賜也沒有。
常威被刺殺之後也不聞不問。
現在給你送錢,你擺出一副仁德明君,出殿相迎的姿態給誰看。
常威壓根就不吃這一套。
“臣常威,拜見陛下。”
他躬身一禮,其勢桀驁,彷彿他才是那個被拜的人一樣。
朱祁鎮也是在這一聲之後才回過神來,堂堂帝王卻在下臣面前被嚇住,這讓他心裡升起一種恥辱感。
可他又能怎麼做,常威一沒罵他,二沒有拿刀指著他,只是往那一站就嚇得他失了體面。
總不能拿他站在那裡而問罪吧。
儘管朱祁鎮心裡陰沉得可怕,但他還是表現出一副高興,且讓人如沐春風的笑臉來。
心裡的恥辱感戰勝了其懼怕之心,他竟是緊走幾步來到常威面前,伸出雙手虛扶常威的手臂開口道。
“愛卿快快請起,你為朕破掉如此大案,當是朕拜謝愛卿才對。”
常威下躬的身體被扶起後,朱祁鎮作勢要拜。
“陛下使不得,為陛下做事乃是身為臣子的本分,何敢得陛下一個謝字,陛下言重了,陛下之恩德臣銘感五內。”
一個要拜,一個不讓拜,君君臣臣之間,好一出君臣和睦的戲碼。
這或許就是演技吧,演得跟真的沒什麼兩樣。
“陛下,臣得旨意徹查鹽案,如今案件已破,調查之時發現貪官汙吏甚多,現已下詔獄,不日問斬,查抄家產之時共計得銀七千萬兩,現已運入京中,等候陛下安排。”
“你說多少?”
聽到常威的話後,朱祁鎮連演戲的心都沒了,一把抓緊常威的手失聲發問。
他竟是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回陛下,整整七千萬兩。”
“七千萬,七千萬………”
得到常威肯定的答覆,朱祁鎮口中就一直重複著這個數字,好似魔怔了一般。
念第一句時能明顯聽出他的喜悅,可越到後面,朱祁鎮的語氣就越憤怒,臉色甚至都因憤怒而扭曲。
“整整七千萬啊,那可是我大明一年的稅收,現在居然在一件案子中查抄出如此巨大的贓款,他們該死,死幾百遍都難消其罪。”
朱祁鎮口中的他們是鹽案之官員,更是那滿朝文武,是這整個天下。
朝廷腐敗之嚴重,朱祁鎮不是不清楚,但當如此巨大的贓款數字活生生擺在他面前,那又是另外一種心境。
可他又能如何,只不過是無能狂怒罷了。
得了銀子的他本該高興才對,但他知道這筆銀子是怎麼得的之後,朱祁鎮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
憤怒過後,朱祁鎮又恢復到了帝王該有的樣子。
“讓愛卿見笑了,愛卿能平此案實乃勞苦功高,朕當厚賞之。”
看到這樣的朱祁鎮,常威也很難去評價與他。
只能感慨於朱祁鎮魄力有餘,決斷不足,甚至行事也太過稚嫩了些。
也很難說清楚朱祁鎮現在是什麼心理,是出自真心的想賞賜,還是迫於功勞不得不賞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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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二者皆有也未可知。
“王總管,將東西拿上來吧。”
原先陪在朱祁鎮身後的太監端著一個盤子走向前,常威可不會把這人當普通太監對待。
這位可是朱祁鎮新近寵信的太監總官,大名鼎鼎的王振,奠定朱祁鎮戰神之名的大功臣。
只是在這個世界而言,不知道朱祁鎮還會不會像正史一樣成為大明戰神。
這王振又會不會在其中狠狠出一把力。
那托盤明顯是朱祁鎮早就準備好的,托盤裡是什麼東西,常威憑氣息就已經判斷了出來。
“朕聽聞愛卿極熱衷收集藥材,這是朕國庫之中僅有的兩株千年寶藥,一味野山參,一味紫靈芝,特予愛卿以賞其功。”
“臣謝過陛下賞賜。”
常威那是什麼人,你給我就接著,根本不知謙讓為何物。
萬一他謙讓朱祁鎮就不給了呢,這也不是沒可能的事情。
看朱祁鎮那肉疼的臉色就知道,他能把千年寶藥拿出來是下了多大的決心。
常威又怎能辜負了朱祁鎮的好意,不能讓他的決心白下啊。
“愛卿喜歡就好。”
朱祁鎮的語氣有些勉強,但他的身份又讓他做不出反悔的事情來。
“那陛下若無吩咐,臣就不打擾了,臣告退。”
語氣像是在徵求朱祁鎮的同意,可常威壓根就沒等朱祁鎮說話,身體已經向後退去。
最後一個轉身消失在朱祁鎮眼中。
常威一走,朱祁鎮的臉色瞬間陰沉下來,看著常威離開的方向一言不發。
也不知道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