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嬌嬌在神醫的府邸外足足等了三日，她看著熙攘人群的時候甚至不敢多眨眼，生怕自己一個疏忽就將人看漏了。
然而古茗松一家老小始終沒有現身。
難不成是她猜錯了？
古茗松根本就沒打算給他娘治療眼疾？
就在顧嬌嬌忍不住對自己的推斷產生懷疑的時候，忽然聽見人群中傳出一陣驚呼。
她下意識將視線掃過去，當看清來人後，瞳孔猛的一縮。
來者不是別人，正是穿著蒼南派服飾的沈沉舟。
只是他身上向來潔白如雪的衣裳此時已經變得髒汙不堪，胸前、下襬、鞋面的地方盡數被血液浸透，原本鮮豔的紅色因為時間的消逝乾涸成了紅褐色，看起來尤為瘮人。
而他背上頭破血流、不知生死的少年，正是顧嬌嬌以為已經死在古茗松手裡的厲淵！
大抵是因為沈沉舟此時的形象太過駭人，他前進時，百姓紛紛避讓開來，被圍得寸步難行的巷子竟然生生隔出了一片真空地帶。
沈沉舟停在階梯前，煞白的臉色不人不鬼。
“蒼南派沈沉舟攜師弟前來，懇請神醫出手相救。”
顧嬌嬌立即使用輕功飛到沈沉舟身邊，她抬頭看他，眼神複雜到極點。
顧嬌嬌心裡有千百句話想問，不過她現在最關心的，是厲淵的身體狀況。
“他現在怎麼樣？”
沈沉舟對上顧嬌嬌的目光，靜默半晌後吐出幾個字。
“危在旦夕。”
顧嬌嬌聽見這四個字，看到厲淵而生出的喜悅情緒被擔憂所取代。
如果神醫不肯醫治，那麼等待厲淵的就只有死路一條。
神醫名叫孟丹青，是個脾氣相當古怪的老男人。
他行事全無章法，要不要救人全看心情。
心情好時，街邊的乞丐他也願意救，心情不好時，哪怕一朝皇帝將玉璽雙手奉送到他面前，他也懶得搭理。
這也是為什麼大家都寧願苦哈哈的在外頭等，也不敢貿然闖進府叨擾神醫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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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久，原本緊閉的朱門被人從裡面開啟，一個半大不高扎著兩個啾啾的小女孩從裡面探出頭，怯怯道：
“師父說，請沈公子進府。”
“多謝。”
沈沉舟抬腿邁進去，顧嬌嬌自然不會在外頭幹等，緊隨其後。
她邊往裡走，邊用餘光觀察著身側的兩個男人。
厲淵面如土色，沈沉舟的氣色也好不到哪裡去，他的嘴唇一向是誘人的丹紅，可現在卻幾乎看不出顏色。
從他前襟破開的那道口子，依稀可以看見裡面駭人的傷痕。
短短幾日不見，他是怎麼把自己搞得這麼狼狽的？
思緒紛飛間，小女孩將幾人引領到了診廳。
穿著道士服的孟丹青正盤腿坐在榻上品茶，他聽見腳步聲，扭頭看了眼，隨手指了指床鋪的方向，讓沈沉舟將人放到上面。
顧嬌嬌則是掏出了手帕，彎下腰動作輕柔的替厲淵擦去臉上的髒汙。
“我與令慈早年曾有過來往，看在那幾分交情的份上，我可以出手救治，但你二人皆受重傷，我只治一人，小友，你考慮清楚。”
孟丹青老神在在的啄了一口香茗，他不愧是久負盛名的神醫，只憑一眼，便將沈沉舟的傷勢看了個透徹。
顧嬌嬌手上動作一頓，猜想沈沉舟的傷勢應該比她想象得還要嚴重。
要不然孟丹青也不會如此說。
“救他。”
沈沉舟沒有絲毫猶豫的做出了選擇。
顧嬌嬌聽到他這麼說，心裡越發狐疑。
沈沉舟應該恨不得要殺了厲淵吧，怎麼會願意把醫治的機會讓給他呢？
這太奇怪了。
孟丹青之後便沒有再耽擱，他上前給厲淵診清楚脈象，又仔細檢查了一番的傷勢，這才著手醫治，將一根根銀針插進厲淵頭上的穴位。
顧嬌嬌原本站在床邊，直到孟丹青解厲淵的衣裳，她這才趕緊把頭扭向一邊，就見沈沉舟攥著拳頭忍耐痛苦。
他身軀微晃，像極了搖搖欲墜的高樓，下一刻就會轟然倒塌。
在沈沉舟栽到之前，顧嬌嬌伸手扶住了他。
“你先坐一會兒吧。”
顧嬌嬌面無表情將沈沉舟攙到椅子邊，表演著被負心渣男利用完拋棄的受傷女子形象。
沈沉舟早就料到顧嬌嬌再一次看見自己時會十分冷漠，臉上露出慘淡的笑。
“嬌嬌，你在恨我嗎？”
顧嬌嬌冷笑一聲，不想回答這個顯而易見的問題。
沈沉舟眼裡滑過十分明顯的受傷，他握住顧嬌嬌的手腕，仰著臉看她，給人一種脆弱的感覺。
“在判處我死刑之前，可不可以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
因為深受重傷，顧嬌嬌幾乎感受不到沈沉舟的力氣，所以輕而易舉就掙脫開來。
她往後退了兩步，將手臂抱在胸前，居高臨下的俯視著男人，語氣冰冷。
“你說吧，我聽著。”
潛臺詞：你編，我看你能編出什麼花樣。
沈沉舟攥了攥手心，緩緩道：“我之所以設計那場戲，並不是想利用你傷害誰，而是為了能和你光明正大的長相廝守。”
沈沉舟話音剛落，顧嬌嬌就揚手在他臉上打了一巴掌。
清脆的巴掌聲太過悅耳，甚至讓顧嬌嬌有種再來一下的衝動。
說實話，她早就想這麼幹了。
“沈沉舟，你當我是三歲小孩嗎，還是說你自信到以為我愛你愛到了鬼迷心竅，會對你漏洞百出的謊話深信不疑？”
沈沉舟直視顧嬌嬌滿是諷刺的雙眼，表情平靜的繼續往下說。
“我跟曉苑的婚事是江湖眾人皆知的事情，如果我向師父提出解除婚約與你在一起，世人只會指責唾棄你我為狗男女，我不想讓別人用惡意揣測你，更不想委屈你做小，所以只好出此下策將你逼出蒼南派。”
“不想讓別人惡意揣測我，卻不怕我被整個江湖的人追殺喪命，你這話可真有意思。”
顧嬌嬌冷笑，看來沈沉舟是真的把她當成了傻子，要不然怎麼這麼拙劣的藉口都編造得出來。
但凡他多用點心，她都能昧著良心說自己相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