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這麼多,你還是不明白嗎?如果還介意慕仙和夜君寒那事……”
夭夭急了,語速飛快地說,“算了我打個比方啊,就你手裡這個荷包吧,我把裡面藏的東西取出來,換成薰香。你覺得,它可還是之前那只荷包?”
少年面無表情回,“是。”
夭夭:“……”
夭夭還想繼續舉例,奈何屋外小荷又開始催了。
據說,讓大慕國暴君等得不耐煩挺影響小命的。
夭夭只能作罷,臨走前皺著眉,氣鼓鼓補了一句,“樓傾玥你記住!我還有個名字,叫夭夭。”
夭夭……
少年捂住愈發疼的心口,
輕聲喃喃著這個陌生又熟悉的名字。
“咳,咳咳噗——”
壓抑很久的積血,終於吐了出來。
同時帶去的,還有他勉力維持的生機。
血染了白衣。
如大片紅梅綻放。
樓傾玥看著,有一瞬間的恍惚。
他中毒已深,藥石無醫。
死亡,或早或晚,終將到來的。
“殿下,你又怎麼了殿下?”知言還是像小孩一樣,受不住的時候便愛哭。
樓傾玥再沒像以往一般安慰他,對他說無妨。
而是在回過神來的那刻,抓著知言的手。
冰眸泛紅,啞聲交待:“知言,如果我這次沒能醒過來,不要讓她知曉……”
“殿下——”
知言跪在樓傾玥面前哭成個淚人。
最後,又忍住淚,鄭重其事地說:“知言知道了殿下,你好好休息,一定會好的。”
“若我未醒,父皇便可從外族挑選新的皇位繼承人。大慕心安,荊國安然。”
知言大哭道:“可是荊國的百姓一直在等殿下!”
樓傾玥纖薄的唇動了動,“可惜,這次,我可能真的回不去了……”
知言抹了把眼淚,唱起了故國的歌謠,“荊國啊荊國……何時迎我傾郎?”
“皇天后土,佑我荊國。”
床榻上,少年眼角滑落一滴淚,微光閃閃,晶瑩透亮。
好久好久,
他淺淺揚唇,溫柔地無聲說道,“亦求,佑我……心尖人。“
樓傾玥輕輕閉上了眼。
這處靜僻的冷宮偏院。
生死都無人在意。
連那微弱的哭喊都隱沒在風雪中。
聽到的人,也都是冷宮裡那群瘋子。
她們哈哈大笑,又突然被嚇住似的抱作一團。
風雪寂寥兮……
誰人同悲?
*
御書房。
大慕國君龍椅高坐,面目威嚴。
眉緊緊蹙起。
不苟言笑。
也果然如鳳凰所言,他暴虐愛殺人,身上帶著與生俱來的血腥。
夭夭在地上跪了很久。
暴君似完全沒看到她似的,繼續沉迷於批閱奏章。
內監總管宣讀了聖旨。
大致意思是,與榮國的聯姻提前。
五皇子慕霆看不下去了,站出來道:“父皇,兒臣剛剛都已經稟告過了,榮國那小子現在不省人事,你怎麼還讓小十嫁過去呢。”
啪——
“放肆!”
暴君重重放下奏章。
“朕意已決!”這話,暴君是睥睨著夭夭說的。
饒是受寵如慕霆也嚇得跪地求饒,一面勸夭夭:“小十,你快跟父皇解釋解釋,小時候不挺可愛的嘛,父皇也很喜歡你的。你是宮裡唯一的公主,父皇定然捨不得。”
呵……
夭夭勾了勾嘴角,笑意不達眼底。
喜歡嗎,捨不得嗎?
怎麼可能。
帝王之愛子女,看中的不過是他們的利用價值。
她現在唯一的價值,便是安撫榮國。
國君威嚴不可侵犯,更不容許任何的忤逆。
夭夭學凡間之人,行跪拜之禮,“女兒遵命。”
暴君見狀,點了點頭:“皇兒如此懂事,朕甚是欣慰。即日起便在雲峴宮好生待嫁,若有什麼需要儘管向你母后開口。”
“謝父皇。”
因夭夭聽話,沒反對沒質疑沒多問,皇上自是千般滿意。
皇后與各宮娘娘連翻噓寒問暖。
夭夭沒那心情應付,只好繼續裝病。
娘娘們口頭關懷幾句,再旁敲側擊幾句,終於沒再來打擾。
可惜夭夭再沒機會見到樓傾玥了。
打從御書房回來,她就被層層包圍,各路眼線監視著。
榮國質子是死是活,她亦不知。
除了皇帝和慕霆,皇宮裡其他人似乎並不知曉刺殺之事。
夭夭總覺得,有人在布一張大網,想把所有人一網打盡。
或許,她就是那網裡的魚餌。
送親的日子很快到了。
小荷死活不放開她,“公主,小荷想陪您一起去。”
大慕國君生怕榮國反撲,並未讓一個兒子出來送親。
為監督夭夭,皇后親自選了陪嫁宮女。
雲峴宮眾人不得隨行。
大慕不需要忠於公主的奴婢,而只需忠於帝王的犬牙。
“小荷,你還有更重要的任務啊。”
夭夭回抱住小荷,拍了拍她的背,在她耳邊小聲說:“我留下的那些東西,別忘了給樓傾玥送去,務必勸服他按時服藥,如果他還願意聽,也記得告訴他,夭夭想要他好好活著,他就必須活得好好的,不能委屈了自己……”
小荷哭著,一一應了。
告別國君後,
夭夭穿著最隆重的大紅嫁衣,登上了車輦。
意外的是,榮國質子也在裡邊。
他被人換上了喜服。
此刻雙眸緊閉,靜靜躺著。
除去那微弱的心跳,便與死人無異。
見到夭夭,榮國質子的隨從扯了嘴角,陰陽怪氣地說:“十公主,貴國陛下已經答應,今後就由您,貼身服侍我們殿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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貼身二字咬字很重,似故意挑釁。
夭夭能看到對方眼裡的敵意。
他恨她。
夭夭很沒有什麼所謂。
自己尋了個位置,安然坐下。
閉目養神。
送親隊伍很長很長,浩浩蕩蕩。
嫁妝之豐厚,儀式之隆重,傳遍大慕,令那些苦於橫徵暴斂的百姓怨聲載道。
由北向南。
從大慕到榮國……
冰天雪地早已換了一番模樣,沒那麼冷了,漸漸的還能瞥見幾許綠意。
夭夭撩開窗簾,觀賞沿途風景。
“殿下平日最愛乾淨了,”榮國隨從忽然對她說,“請十公主為殿下清洗身子。”
“呵,”夭夭紅唇勾起,“若是什麼事都要本公主親力親為,還有你存在的必要嗎?!”
往日這時候,榮國隨從便不再多言。
夭夭以為他只是想過過嘴癮。
沒想到這次,他完全沒有收斂,反而理了理衣裳,冷聲道:“如今離大慕遠矣,十公主已成一顆棄子,何必冥頑不靈?”
【作者題外話】:風雪寂寥兮,誰人同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