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念詞。
顧名思義,就是念在心中的詞句。
而所謂念在心中,倒非是說真的一定要默默在心中念上一遍——其實倒也是可以直接張嘴念出聲來,又或是壓根不念——但至少,在腦海中,得有所意會的思過一遍。
所有的奇門招式,都有一段心念詞。
有的招式心念詞很短——譬如那作為奇門敲門磚的【氣馭飛劍】,它的心念詞就短短一個字,一個‘疾’字,亦或是一個‘來’字,便可意會而過。
有的招式心念詞很妙——譬如那周家公子在與王滿修初次見面時、引其入周家三子的八卦陣中,那雙手合十,那一聲‘雷公電母!請!’,也是一句心念詞。
有的招式,心念詞很繁——譬如王滿修初入扶家大殿時,那七雄第二的傀臧,所施展的那招【離殤葬】,便是要分三句,有‘報喪’、‘入殮’、‘落葬’三詞了。
但無論哪種,無論施展這奇門的玄師有沒有開口,所有的奇門,都有一句心念句。
【叩王庭】也有。
且每一叩都有一句。
第一叩的心念詞,正是那段:“我有一式,可開山;我有一式,可斷江;我有一式,可踏冥府;我有一式,可登天庭;我有一式,可斬盡乾坤善惡……”
很長、很繁,也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使得要叩出這一劍變得難上加難。
但只要熟悉了這句心念詞的含義,便也就無需從頭到尾地全部唸完了……這第一叩的心念詞,實則大約就是在說,叩劍人的胸中要有一股浩然寰宇的豪氣,亦要無愧、無懼於這股豪氣,任憑這股豪氣領著自己直面天神,方能前踏半步,以一股若洪流般的罡氣摧開天門了。
第二叩,也有一句心念詞。
且這句心念詞比第一句來說,不再冗長難念,不再繁瑣反覆,只有短短十個字,很是精練。
‘我執明光劍,劍劍斬崑崙。’
很是精練,卻又是太過精練了。
精煉到將書翻來覆去讀了三十多遍的他,依然沒能明白這句心念詞的意思。
若說後半句只是在表述劍氣的豪邁,說這崑崙是真龍神話裡的神山……那這前半句的‘明光劍’,又指的是何物呢?
他不曉得。
當年真龍天子令名匠湛冶子所鑄造的七把神兵裡,沒有明光劍一說,王滿修三人亦是都從未聽說過以‘明光’二字命名的名劍。
若是要把明光理解成心中光明磊落的話,王滿修倒也試過,可結果叩出來的也不過是第一叩而已;那若是字面意思的明光呢?若是要讓劍身亮如光明呢?
於是,王滿修在清晨日出時叩劍過,又在這會兒月光皎潔時叩劍過……卻是又叩了足足二十一只,也不曾察覺到一絲與書中所說‘出其不意、稱心如意’相似的地方。
他不曉得明光劍的意思。
鴆泠月也不清楚。
殷少亦是摸不著頭腦。
而這第二叩與第一叩之間,也就這心念詞相差甚遠了。
也許……大概就是這心念詞的問題吧。
“嗯。”
王滿修閉眸輕舒一息,平緩了下胸中的痛楚,淡淡答道:“小生也是這麼以為的。”
“泠月姑娘。”
他再回過首,望著月光下、綿床上的那一抹旖旎奼紫,猶豫片刻,啟唇問道:“始皇帝……就沒在文中做些註腳解釋什麼的嗎?”
便是見鴆泠月輕輕咬著薄如桃花的唇瓣,蹙眉細想片刻,終是搖了搖腦袋,眸含幾分歉意,小聲道:“沒有……至少媽媽讓我背的部分裡,沒有寫。”
白衣聞言淡笑,臉上非但沒有露出失望的神色,反倒多了幾分釋然。
“始皇帝就是始皇帝哪,總是喜歡不把話說全。”
他笑嘆一聲,揚了揚唇:“就連讓小生傳個話,都三番五次地,就是不肯說要究竟要傳給誰……也不知小生最後真的傳達到了沒有。”
言談間,清風吹拂,將床上的白茅草拂得稍有搖曳。
見王滿修神色間沒有多麼難過,鴆泠月也揚唇露出了幾分友善的笑意,附和道:“是呀,那個人本就是這樣的……媽媽以前同我說些些那個人的故事。按媽媽的話說,那在外人前不可一世的人間玉皇呀,其實就是個害臊靦腆的青澀鬼哩!”
王滿修霎時一怔,心中驚歎:竟還有這等事?堂堂千古一帝竟然……竟然這般有趣?
他立即抬眉望來,望正坐與床上的她,是稍揚唇角,饒有興致道:“怎會如此?鴆家主
所言當真?可非誑語?”
是欲擒故縱的問法。
“那是自然。”
鴆泠月微微仰著腦袋,神色間頗有幾分得意,鶯聲道:“以媽媽與那個人的關係,怎會撒謊呢。”
是天真無邪的答法。
“哦!哦……”
王滿修故作恍然大悟地頷了頷首,再是側身衝她拱手作了個輯,以謙遜認真態,小聲問道:“那敢問泠月姑娘,令堂與始皇帝的關係可是?”
沒喚‘鴆家主’,卻以‘令堂’相稱。
已是目的明確。
“哎?這、這個……”
便見臉色微紅的她支支吾吾,紫色的髮絲被風撩的左右搖曳,是不知當講還是不當講了。
不過,其實不管她當講不當講,這個問題的答案在王滿修看來,其實早就有些心照不宣的意思了。
早在,鴆晚香自稱‘妾身’的時候。
這‘妾身’二字,便已是令這答案昭然若揭了。
雖說,鴆泠月有時也會學著自己的媽媽以‘妾身’二字自稱,但想來只有鴆晚香的‘妾身’,是名副其實的‘妾身’吧……
那等等,這麼說來,這鴆泠月的父親,該不會就是……
可再等等,若是話又說回來了,這妖精啊……在這種事上,和人是一樣的嗎?
嗯……
不大曉得。
不大明白。
便是懶得再細想了。
王滿修眨了眨眼,於心中打了個哈欠。
他瞥了眼臉色泛紅的鴆泠月,微微一笑,沒有繼續去逗她尋開心,而是轉身下了床,拾起那柄先前被他倚在床下的環首刀,舒展了下雙臂,站起了身來。
見到王滿修這起身的模樣,鴆泠月回過神來,眸光微顫,抿唇輕聲道:“滿修公子,你不會還要去……”
“還請姑娘先休息吧。”
王滿修拂袖回過身來,衝她淺笑道:“小生只是去乘個涼,理一理今天感悟到的心緒而已,不會再修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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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裙眨了眨眼,猶豫片刻,終是輕輕地‘嗯-’了一聲。
白衣便也沒有多言,只是一如往常地作了個輯。
再是提劍出門,步入了繁星之下。